第178章 起兵

  軍營並不在鬧市之中,而是在距離靈山鎮不遠的山林中,此時營地裏一片狼藉。


  “將軍!有人將咱們的馬廄燒了,所有的馬都被嚇跑了!”


  “將軍!周挺的營帳已經人去樓空了,我們在他的營帳裏發現了這些。”


  說著,一個小兵端來一個木質盒子。


  一臉胡茬,身材壯碩的東路大將雄渾掀開站在旁邊的人,快速的走到那盒子麵前,將盒子打開,就看到裏麵躺著一張折好的紙。


  雄渾將那紙拿出來,打開,發現這竟然是燒了一半的紙。但是就算是已經燒了一半了,也不難看出這就是東路地區的輿圖。


  “好,好一個周挺!他到底想幹什麽?”


  旁邊有人小心翼翼道:“將軍,之前咱們的布防圖被泄露,會不會就是周挺幹的?”


  雄渾一腳將麵前的小兵踹開:“這還用想嗎?必定是他幹的!這種狼心狗肺的東西!這些年來,老子留他一命,沒想到他還不珍惜。去,給老子找,或者逮回來,老子要親自將他千刀萬剮!”


  “是!”在帳外等候消息的兵將們大喝一聲,開始分散開來去抓人。


  又有一個小兵跑過來,道:“將軍,王家那邊來人問發生了什麽。”


  雄渾虎目一瞪:“那廝還沒走?賴著做什麽?”


  小兵沒敢說話,王溪來做什麽他怎麽知道?他隻知道這個王溪兩日前就來了,一直跟在將軍身邊,但是將軍似乎一直都不待見他。


  “讓他滾!現在老子沒時間聽他說那些亂七八糟的。”


  “等等。”此時,一個白衫男子從帳裏走出來,叫住那個小兵。


  “軍師。”雄渾的語氣緩和了不少,淡淡的叫了一聲。


  軍師點了點頭,道:“將軍,布防圖已經被偷,咱們的處境並不好。如今周挺也失蹤了,恐怕已經有人對我們虎視眈眈。今日的事,並非偶然。”


  雄渾渾身一怔:“軍師的意思是……”


  軍師點了點頭:“隻怕,這是預謀已久的了。將軍,現在我們已經陷入了被動。”


  雄渾深吸了一口氣:“軍師覺得,我們該如何做?”


  軍師道:“我們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條是就此安靜下來,以靜製動,靜待時機。”


  “第二條路,那就是主動出擊,但是……”


  但是,前路迷茫。


  軍師的臉上出現了決然的表情。


  原本他就不願意起兵這條路的,新君登基雖然才不到五年的時間,但是朝中文官已經有被集權的傾向。


  去年新君又用一個軍政司來架空兵部的權利,並且以民兵分擔了地方駐軍隻能。雖然聖旨沒有明確的說,但是實質上已經很明顯的表明了,如今的五路大軍已經沒有征兵的權利。


  他們手中的這些兵將,隻能用到老,用到死。


  想要突破這種困境,難如登天。


  雖然現在軍權勢如割據,但是到底不是割據,又有地方政權的掣肘,一動一靜之間都在別人的注視之下。


  所以,軍師一直都認為,現在時不待我,最好還是選擇蟄伏。


  而且,形勢比人強,現在的皇帝可跟先皇不同,這慶王朝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這割據之勢的結束,也是將來的趨勢。


  但是,他不能直接跟雄渾說,隻能隱晦的提醒。


  顯而易見,他的提醒,並沒有什麽用。


  “將軍,如今皇帝就差一個討伐我們東路的一個名頭,我們不如安靜一段時間……”


  “屁!”雄渾突然暴怒。


  “安靜,安靜,這話你都說了一年了,可是到頭來老子手中的權利越來越少。今年,老子連收稅的權利都沒有了,征兵的權利也沒有了。這狗皇帝就是要收攏軍權,當老子眼瞎嗎?”


  雄渾不耐煩的甩著手。


  做土皇帝太久了,根本不甘屈與人下。


  軍師覺得這條路走不通,就想換一個思路勸。


  “將軍,現在咱們之前的軍備已經全部被燒光了,現在軍隊的馬又被人驅走了,如果現在起兵,是不是……”


  雄渾咬牙切齒:“可是軍師,你當知道,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周挺是皇帝的人,想必皇帝也已經知道我霸占鐵礦的事了,我要做什麽,他們難道想不到嗎?”


  軍師道:“可是您現在隻要不動,皇帝不敢拿您怎麽樣。”


  雄渾怒道:“難道老子就這麽龜縮一輩子嗎?”


  他已經快五十歲了,多年的征戰已經讓他身體呈現出了衰敗之勢,如果他真的沒有能力領兵了,他不信皇帝會給他一個善終。


  “軍備……”


  雄渾突然虎目一眯,冷笑道:“說到底,咱們起兵,又能去哪裏?不過是將這東路地區占下而已。”


  軍師心中一動,看著雄渾。


  雄渾冷笑:“這靈山鎮的富商可不少,要想要軍備還不容易嗎?”


  軍師道:“糧食確實夠得,可是別的呢。”


  雄渾道:“武器老子也不缺,至於衣服,嗬,今日這不是有人送上門來了嗎?來人,將王家的人給我帶過來。”


  王溪萬萬沒想到,他就是過來借勢的,卻遇到了惹不起的事。


  雄渾看著跟鵪鶉似的王溪,冷笑道:“你想跟本將合作?”


  王溪被一圈武將圍著,渾身瑟瑟發抖。


  這些日子他消息閉塞,心思也不在生意上,隻等著王家那邊的消息呢,靈山鎮發生了什麽大事他都不知道。


  此時見雄渾那般看著他,王溪突然慫了。


  “不……”


  “嗯?”雄渾冷笑一聲,拎著他的領子就將他拽了過來:“所以,你不是來跟本將談合作的,而是來消遣本將軍的?”


  “不不不不,我是來談合作的,嗬嗬,將軍,咱們有話好好說。”


  王溪察覺到了不一般的氣氛。


  現在,倒是有些騎虎難下,甚至有些後悔為什麽不聽閔國公的話,非要跟東路軍扯上關係。


  雄渾道:“本將軍不管你是誰的人,既然現在在本將軍手裏,勸你老實些。”


  王溪連連點頭:“是……是……”


  雄渾將人扔到地上:“聽說你跟這靈山鎮的富商們關係都不好,那本將軍就給你一個表現的機會。本將軍現在需要糧食、布匹,對了,還有你說的那個什麽,能做衣服的東西,都給本將軍帶過來。”


  王溪先是心中一喜,然而,瞬間他的心就涼了。


  不,這不是他想要的。


  他原本是想要借助雄渾的勢力給薑家和亂霞山莊來一個抄家,一個小小的薑家,想必也不敢反抗。縱然有閔昭在,但是他借的是雄渾的勢啊,閔昭又能如何?

  可是現在,他覺得自己錯了。


  這雄渾的勢力可不好借,搞不好,這都要謀反了。


  “去!”雄渾才不管他怎麽想的,既然送上門來,就別怪他利用一番。


  “來人,跟著他去,把能帶回來的東西都帶回來,天亮之前,必須將一切準備就緒。


  “是!”


  “等等。”雄渾又道:“讓親衛們去,所有東西點算好。”


  “是!”


  鳳尾村。


  薑心坐在炕上打著盹。


  她知道這將是一個不眠夜。


  雖然一切都已經計劃好了,但是心中還是免不了緊張。


  閔昭將一個外衫披在她的肩上,摟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薑心立刻醒了過來,眼中充滿著警惕。


  “夜深了,還是有些冷的。”閔昭小聲道。


  薑心吐了一口氣,靠在他懷裏:“什麽時間了?”


  “子時正。”閔昭道。


  薑心道:“周將軍快來了吧?”


  閔昭點了點頭:“應該快了。”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敲門聲。


  薑心一個激靈坐起來。


  閔昭立刻站起來往外走,隔壁房間的兩個姑娘也走出來,來到薑心身邊。


  三個姑娘相互牽著手,緊張的看著外邊。


  閔昭帶著一個人進來了,雖然是夏夜,但是那人一進來還帶了一股涼風。


  “周將軍。”薑心輕聲叫了一聲。


  周挺點了點頭,道:“鎮子上已經鬧起來了,我過來走一圈,一會兒還得回去,過來給你們報個信兒。”


  幾個人點頭。


  周挺繼續道:“王溪那邊果然不負眾望,為了跟雄渾要勢力,他留在了軍營,估計這次也會跟著一起過來。咱們這一次,總算是完成了預想的。緊趕慢趕,總算是都趕上了。”


  說罷,還看著薑心笑道:“為了讓王溪相信所謂縫紉機的事兒,我可是把他所有的暗線都布置了一遍,太累了。”


  薑心失笑:“辛苦周將軍了。”


  周挺笑著搖頭,又突然神色一正:“你們小心點,如果雄渾真的要讓王溪替他征集軍備的話,來的人肯定都是親衛。雄渾這人雖然剛愎自用,但是很謹慎,別人他信不過。”


  閔昭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你該回去了。”


  周挺最後又交代了一句:“你們要小心,我很快就會回來。”


  幾個人連連點頭。


  周挺這才離開了。


  薑心看著周挺的背影,深深的吸了口氣,但是還是壓不住內心的緊張。


  夜色越來越深。


  鳳尾村的村民們還沉睡在甜甜的夢鄉。


  此時的靈山鎮已經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首當其衝的就是富商們名下的店鋪,以及富商的家中。


  薛家、花家、荀家必定是以王溪為首的首要打擊的府邸。


  王溪如今已經沒有退路了,他知道,在自己踏入軍營的那一刻起,雄渾就沒打算放過他。


  所以,他隻能祈求雄渾能夠成功。


  他知道,無論雄渾能不能成功,京城的父母親人肯定不能活了。可是他管不了那麽多了,能保住一個是一個。


  至於他到底是怎麽走到如今這個地步的,他也沒空去細想。


  王溪帶著一千人衝進了薛家。


  薛家的庭燈都滅著,安靜的幾乎沒人。


  王溪道:“薛家家主住在縣城,這裏沒人也很正常,快速的搜一遍,然後去荀家,荀家。”


  人們魚貫而入,將值錢的東西全部帶走,然後迅速撤退去了荀家。


  薛家的人住在縣城,但是荀家的人確實在鎮子上。


  荀家庭院裏燈火通明,到處都是生活過的痕跡。


  但是,依舊沒人。


  王溪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就在此時,街角的一處有人影閃過。


  王溪立刻讓人去荀家搜尋,他帶著幾個人往街角追去。


  荀想容扶著荀老爺往已經定好的地點跑。


  突然,荀老爺倒在地上。


  “爹!”荀想容焦急的跪在地上,想要將他扶起來。


  荀老爺搖頭,苦笑又虛弱的對荀想容道:“容兒快走吧,別管我了。”


  荀老爺咳嗽了兩聲,扯得他全身像一隻蝦一般蜷縮在了一起。


  荀想容看到了他肚子上的傷口。


  這傷口,是灼紅用匕首紮的。


  他們原本就訂好了全部撤退的,包括灼紅。


  畢竟是荀老爺的親生女兒,荀老爺舍不得讓灼紅死在叛軍的手中,不顧荀想容的阻攔,還是去找了灼紅要帶她走。


  可是荀老爺沒想到,灼紅會對他下手。


  這時候荀老爺才明白,無論自己對灼紅有多寬容,灼紅都是那麽恨他。灼紅沒有因為荀老爺的包庇,而有一絲絲的感恩。


  相反,灼紅想要將荀老爺和荀想容都踩在腳下。


  無論什麽時候!

  而對於荀老爺說的,所謂的叛軍,她壓根不信。


  她卻知道,她的主人今天就能借著一些人的勢,對一些人報仇雪恨。


  可是,她沒想到的是。


  當雄渾的親衛衝進荀家,看到安靜的坐在廳堂裏,微笑著的她時,什麽話也沒說,直接將她一刀砍死了。


  荀老爺的氣息越來越弱,他苦笑著對荀想容道:“爹這輩子,一直都是別人的傀儡,隻有你,是爹此生的驕傲。容兒,好好活下去,看在我為司徒家盡忠職守這麽多年的份上,閔公子不會虧待你……”


  荀想容想要反駁什麽,卻發現荀老爺慢慢閉上了眼。


  “爹!”荀想容痛哭出聲。


  不遠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可是荀想容心中悲戚,根本不想離開。


  就在此時,一個人影從巷子裏撲出來,拉著荀想容鑽進了對麵的巷子中。


  王溪帶人過來的時候,隻看到了倒在地上已經沒了氣息的荀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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