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晚宴

  處理好手頭上的事兒,薑心帶著從鎮子上買回來的東西和人去了薑家。薑蒙回來後就跑回了家,在薑老太麵前哼哼唧唧的說了今天的事。


  薑老太雖然也心疼孫子,但是也不覺得薑心做的錯,隻說讓他歇著去。


  薑心推開門就見到薑老太正在院子裏淘米準備做晚飯,見薑心來了,薑老太笑眯眯道:“手頭上的事兒處理完了?”


  薑心一邊點頭,一邊讓人進來,對薑老太道:“奶奶,我給您買回來一個人,以後家裏的雜事您就交給她去辦。”


  婦人上前行了禮,叫了一聲老太太。


  薑老太被嚇得跳起來,連忙道:“這是做什麽?我咋就用得著別人伺候了。”


  薑心對那夫人使了個眼色,對薑老太道:“她叫芹娘,以後就照顧您和阿蒙了。如今家裏填了人,肯定不比之前輕鬆,再加上您又要醃酸菜,定是忙不過來的。這做飯洗衣打掃衛生的事兒您就交給芹娘,免得累到自己。”


  薑心握著薑老太的手緊了緊,拉著她往房間裏走。


  在屋裏躺著的薑蒙聽到薑心的聲音早就一咕嚕爬起來跑到門邊,見到薑心進來,偷偷瞥了一眼薑老太,低聲叫了聲姐姐。


  薑心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扶著薑老太進去了。


  其實薑心挺看不起四肢不勤的男子,無論什麽原因,家中的大大小小的事就應該各司其職,而不是用自以為是的身份去逃避一些勞動。


  在這個時代,許多男子都看不起家庭勞務,認為是女子該做的事。不排除一些人在外有很大的成就,但是更多的人就如同薑蒙一般,腦子裏隻有不該做的,沒有該做的。


  薑老太拍著薑心的手,笑問:“聽阿蒙說夫子也跟你去了鎮子上,怎麽沒請他來家裏?”


  薑心解釋道:“之前建山莊的時候把劃進山莊的那段河做了養魚用,今日在鎮子上吃飯的時候想起來這魚怕是也要收獲了,所以一回來義澤就帶著趙峰和阿回去收魚了,若是收獲豐厚就分一分,一部分留著自己吃,一部分送去酸菜館裏備用。”


  薑老太心有所感,感歎道:“辛苦你們了。”


  薑心笑著搖頭:“他今日休沐,不過騎著馬跑了兩趟,不算辛苦。等會兒我回去挑兩條魚送過來,不過今晚我們就不在這邊吃飯了。山莊那邊的幾個管事要互相認識一下,我得在那邊看著。”


  薑老太並不覺得這有什麽:“應該的,如今你手頭的事兒多了,有了這些人幫你,我也放心了些。”


  “姐姐。”薑蒙突然出聲:“我今日都沒有和姐夫說商量句話,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嗎?就當是認識一下。”


  薑心看向薑老太,見她眼中也有希冀,便點了頭,道:“可以。”


  話音剛落,外邊就傳來舒娘的聲音。


  薑心出門就看到舒娘站在院中,對她行了一禮,道:“姑娘,荀姑娘來了。”


  薑心眼睛一亮,對舒娘道:“你先回去吧,好生招待,我等會兒就回去。對了,去造紙廠叫一聲藍公子,讓他酉時到山莊一聚。”


  舒娘:“是,姑娘。”


  舒娘走了,薑老太太就催促薑心道:“快些去吧,別讓這麽多人等急了。”


  薑心笑著點頭,對薑蒙也點了點頭走了。


  薑蒙心中有點激動,跟著薑心出了薑家。


  薑心也不說話,不急不緩的往山莊走,薑蒙快步跟上,臉上帶著笑意看著自己的姐姐。


  薑心麵對薑老太時的笑容早已經消失,表情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走吧。”


  亂霞山莊外牆門已經打開,進進出出的人比較多,還有一些剛從田裏回家的。在山莊大門口,一輛馬車上下來了兩個人。


  薑心眼睛一亮,快步走上,笑著行禮:“田師傅,這麽快就回來啦。”


  田師傅笑道:“咱們趕路快,三日就趕回來了,在那邊多呆了三日,看到了些東西就快快回來好報與你。”


  三壯正站在旁邊,將一個小盒子遞給薑心,薑心接過來,對他們道:“快些進去吧,三壯,你去穀裏換過衣服後再來過廳,晚上正好為你們接風洗塵。”


  三壯驚訝了一下:“姑娘,我就不去了。”


  薑心道:“要的,無礙,我會跟先生說,你先去吧。”


  將薑心堅持,三壯也就答應下來了。三壯的主子說到底還是孫先生,所以薑心確實有必要跟孫仲說一聲。


  幾個人一起往山莊裏走,薑心先問了他們兩個這些日子的吃住,然後又問了趙夫子他們的情況,聽田師傅說都已經進考場了,各處都好就放心了。


  那次兵亂之後,薑心有問過田師傅還要不要繼續去鎮子上的鐵匠鋪,田師傅卻說他更喜歡在薑心這邊研究鍛鐵。於是鎮子上的那個鐵匠鋪已經轉給了坨兒,田師傅算是徹底留在了穀裏。


  田師傅的家人也知道這些事,他的妻兒聽說後也按下心來,過著同之前同樣的日子,田師傅每十日回去兩日,沒有什麽問題。


  至於銀子上麵,薑心自然不會虧待田師傅。每月十兩銀子的酬勞,可比自己開鐵匠鋪要賺得多。


  看著邊往前走邊說話的一行人,薑蒙剛升起來的興奮之火就被徹底澆滅了。他剛剛確實是耍了手段,讓薑心在老太太麵前不得不帶他來山莊。可是那又怎麽樣?真正的事上,他半點也插不上嘴,薑心甚至連同這些人介紹他的意思都沒有。


  等進了山莊,震驚於這奇特宏偉的建築後,薑蒙又被新來的情緒打擊的體無完膚。整個山莊裏的人其實很少,沒有他想想的奴仆成群,奢華無度,甚至於裏麵的人他竟然全部都見過。


  而這些人在山莊來走來走去,嘴裏說這話,手上幹著事,沒有一人空閑著。就連剛剛進門的那個身著藍色長袍的少年人也是抱著一個盒子,說是跟姐姐對賬的。


  他覺得這個人很眼熟,待聽到他的名字的時候他就想起此人是誰了。


  藍不易比薑蒙要大幾歲,見到薑蒙的時候恍惚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是薑蒙?”


  薑蒙曾經在私塾讀過兩日書,不過他不太愛讀書很早就回了家,若不是有心人還真記不住他。


  薑蒙聽藍不易跟他說話,連忙接話:“是,我是薑蒙,薑心是我姐姐。”


  哪知,他話剛落,薑心淡淡的聲音慢吞吞的傳過來。


  “禮都不會見麽?”


  薑蒙聽得後背一涼,他剛剛興奮過頭,就那麽直挺挺的跟藍不易回話,沒有半點禮貌,似乎還有點衝。


  這時候他就想起來了,藍不易見薑心的時候,兩個人都是互相行了禮的。


  心中的那一點驕傲徹底被撲滅,他連忙站起來同藍不易行禮道:“是我著急了些,還請藍公子勿怪。”


  藍不易當然不會同他這個小孩計較,連道無礙。


  之後便沒有再跟薑蒙說話,而是轉頭和薑心說起新工廠的事。


  阿呆也在這裏,正在和田師傅說話,聽到藍不易說道新工廠的事就安靜下來,因為他是薑心指定的玩具廠技術骨幹。


  薑蒙這時候也不敢說話,仔細看著在場所有人的反應,就見這些人無論什麽身份都可以坐著說話,相鄰坐著的人雖然也會交頭接耳,但是聲音很小,一旦有了關於他們的事兒,就會安靜下來聽薑心說。


  這些人都以薑心為首,從他們自己管理的方麵談論著新生意的問題,薑蒙聽不懂,但是也看得出這些人沒有一個人說廢話。


  全程,薑心的眉眼都是笑彎的。


  薑蒙突然感覺壓力好大,他發現,就算他以薑心弟弟的身份進了山莊,可是在某些程度上還是被山莊隔絕在外的,他沒有能力也沒有身份融入進去。


  似乎他們的團結和聯結與山莊這個地方並沒有什麽關係,能他們聯係在一起的是他們每個人做的事情,讓聽著的人都感覺他們是一個整體。


  “阿心。”一道溫柔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幾個人從門口看去,就見以為身著白色紗裙的少女含笑而來,手中還提著一個簍子。


  少女笑意盈盈,眉目間皆是溫柔的豔色。眾人起身,皆喚一聲荀姑娘。


  薑心笑著迎上去:“容姐姐,你這是去抓魚了嗎?”


  薑蒙呆呆的看著好似突然下凡的仙女,愣怔出神,在薑心迎過去的時候終於清醒。


  荀想容笑道:“我進門的時候剛巧碰到我哥提著一個桶出來,一問才知道是山莊裏的魚長大了,我想著還是不要錯過的好,在我哥走後,我自己跑過去抓了兩條。”


  薑心拉著她坐下:“他竟然沒有送你兩條?這麽摳門的嗎?”


  荀想容捂著嘴笑:“可不就是,我猜他是想著送我不如送去賣了,還能為你賺幾個銀錢。”


  薑心被打趣了也不惱,而是抬眼看了一眼門外,笑嘻嘻道:“那我問問他怎麽想的,怎麽能如此對妹妹。”


  荀想容下意識往門口看去,見到閔昭正緩緩走來,無語的瞪了薑心一眼:“說人壞話被人抓到,你倒是高興了啊?”


  說著起身同閔昭笑著行禮:“哥哥。”


  閔昭含笑點頭:“既然你抓了兩條,那我準備好的一桶就不給你送去了。”


  荀想容可沒薑心的臉皮,臉色微紅:“哥,連你也打趣我。”


  閔昭拍了拍她的頭:“誰讓我聽到了呢。”


  薑心捂著嘴偷笑。


  眾人都是認識荀想容的,不認識的也算是知道了,都含蓄的笑起來。


  這次晚宴是薑心臨時起意的,所以做飯的是征用的東苑的人。酉時左右,飯菜就都準備好了,因為東苑裏的人都來了,所以加起來做了三桌,所有人入座,統籌交錯,互相認識,好不歡樂。


  在最高興的時候,薑心將建玩具廠的事再次公布了一下,由阿呆主事,由李攀從旁協助招聘工人。


  玩具廠需要與造紙廠合作,這件事由李攀與藍不易接洽。由於藍不易再有半個月就要回京,所以這事兒必須盡快辦了。


  說到此,薑心又說,讓藍不易走的時候帶兩套玩具一起去,在京城試試水,並提出讓藍不易盡快帶出掌櫃的,因為她下一步發展的方向其實是府城,還等著藍不易再次奔赴前線呢。


  藍不易暢快的笑著,答應的十分爽快。


  這時候閔昭提醒薑心,給她的聘禮單子裏好兩間京城的鋪子,薑心眼睛一亮,想著等宴會過了再好好籌算一下。


  這一場宴會,所有人都很高興。


  隻有一個人假高興,薑蒙。


  他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為什麽會被姐姐不喜歡,所以除了自卑意外,又多了一份委屈。


  他覺得,就是姐姐不想教他,若是教他,他肯定能和這些人一樣侃侃而談。


  宴會結束後所有人散去,藍不易和薑蒙一起出山莊的門。


  藍不易在門口等薑蒙,薑蒙卻站在門口一直往裏麵張望,藍不易想了半天才明白,試探的問:“薑小哥,你在等什麽人嗎?”


  薑蒙委屈的問藍不易:“姐姐為什麽不送我?我還以為姐姐會送我。”


  藍不易哭笑不得:“你今年也有十三了吧?”


  薑蒙愣了一下,臉突然就紅了:“我……我就是覺得,這天這麽黑,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藍不易也沒說什麽,隻是道:“我陪你回去吧。”


  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薑蒙沒辦法,隻得往外走。


  薑蒙走在前麵,藍不易走在後麵,剛走了兩步,薑蒙就聽藍不易道:“去年這時候吧,你姐姐十三歲也不知道從哪學的造紙,靠著用舊紙變新紙,讓她和老太太從私塾裏搬出來。不過她感念私塾庇護她兩年,所以有段時間,她時常在這樣的天色去給夫子送飯。”


  薑蒙聽出了他的意思,臉皮燒的更厲害了。


  藍不易背著手,似乎沒感覺到身邊人的沉默,繼續道:“後來她把造紙的活計轉給了我,她自己做起了木匠,那時候每日起早貪黑,有時候一做就到了深夜,有時候亥時,有時候子時。小院子裏隻留一隻小燈籠,照著她孤獨的身影。她遇到過強盜,用全村人的生計逼她交出她手裏的東西。”


  藍不易轉頭看薑蒙:“她也遇到過陷害,遇到過刺殺,甚至衝她而來的兵亂。但是她從來都沒有對誰說過一句,她怕危險。”


  薑蒙的手段其實很拙劣,明眼人其實一眼就看得出來,正因為看得出來,才覺得薑心有這麽個弟弟會很糟心。


  而薑蒙也低估了薑心身邊的人,這些人都是見過風浪,開過眼界的人,對於那一點小心思裏的蠅營狗苟認得清也不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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