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公開
薑心確實帶著人出了城,不過她這出城門的動作卻很大。
六千兩的物資可不少,足足裝了有十車。十輛運著物資的馬車將車上的物品堆得方方正正,排成一排。每輛車上左右兩麵都掛著一個紅色條幅,一尺寬,六尺長,上麵用白色的顏料寫著“薑記商樓物資支援車隊”。
每一輛馬車上麵兩側都帶著這個標語,浩浩蕩蕩的從城中經過,不可謂不壯觀。
車隊如此高調,必定引起了城中有心人的關注。路上的百姓見此都大為震驚,一來,沒有想到會有人捐贈這麽多的糧食。二來,也沒有人敢相信這薑記商樓如此大的臉麵,捐了糧食後還大張旗鼓的張貼出來。
更讓人無語的是,人家是個人捐贈行為,就算大張旗鼓的張貼出來誰也不能說什麽。
百姓們對此都很側目,有人覺得薑記這麽做有做戲的成分。也有人覺得,無論是不是做戲,捐出真東西就是好事。
最難受的還屬府城的那些富戶們,他們雖然從災情出現後就開始每日施粥,但是就算施粥最多的每日也不過三五十斤的米熬成米湯。遠遠沒有薑家直接拉了十輛車滿滿當當的糧食來的壯觀。
數下來,少說也有五六千兩的東西,哪個富戶也不敢這麽拿出來。
甚至有人因此惱恨薑記這麽做太過張揚了,還專門派人跟著車隊,看看他們最後將這些糧食送去哪裏。
而也有人當機立斷,跟風捐出一輛車的糧食,也掛上了標語,因為他們發現,這麽做比每日施粥來的更又衝擊力。
陶興平得了三萬兩的捐款,正在高興地分配怎麽用呢,就聽說薑心帶著車隊出了城的事,而同時,薑記商樓那也來了人。
“大人,我們姑娘說,這批物資會捐到成為安置點,雖然安置點有人專門接管這些捐贈物,但是恐怕這幾日捐贈的東西會越來越多,還請大人找一個信得過的人去那裏看著。”
陶興平也不多說,直接將師爺排了出去。
師爺到了安置點的時候,就看到那裏已經排了二十多輛車的糧食和物資,每一輛車上都掛著標語,真的是容易區分的很。
師爺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直接清點後,將糧食入了庫,其他的一些禦寒物資不是很多,就直接分配出去。
薑心帶著的人並沒有離開,而是主動在師爺那裏領了差事。
薑心主動領了醫者的差事,被師爺領著去了那些大夫所在的草棚裏。
這些大夫都是臨時從城中借調過來的,每日都很忙。因為在安置點的這些難民,也不一定都是城內的,還有附近一些鎮子上的,還有稍遠一些的,走過來多數都生了病。
薑心進來的時候,就見幾個老大夫愁眉苦臉的在為臉色蠟黃的災民看病。
見薑心來了,幾個老大夫也沒做聲,還是師爺道:“諸位,這是過來幫忙的大夫。”
說著,就給薑心指了一個座位。
這些老大夫並沒有看不起薑心,反而他們都好奇的看向她,對於他們來說,若不是強行被征過來,誰願意做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事?所以,當一個漂亮的小姑娘過來幫忙診脈看病,他們是欽佩的。
不過,因為條件不好,眾人都沒有攀談的心情。
師爺小聲對薑心道:“薑姑娘,咱們這裏草藥也緊缺,您若是要開藥,就緊著普通的開,不然不好拿藥。”
薑心點了點頭,心中想著,不過再等兩日,朱瑩兒他們帶著的草藥應該就能到了。
林雙幫著去搬東西了,薑心一個人坐在冷颼颼的草棚裏開始給人看病。
城中的那些觀望的富戶門聽說薑心將物資交給了府衙的人,臉色更臭了,直呼此人狡詐。還有一些想要對陶興平趁火打劫的人直接掀了桌子,掀完之後還得捐贈。
他們想要臉麵,就得跟著做。
當然,也有不跟著做的。
但是,這些百姓們都記著呢。
下午,府衙再次發出賑災令,征調勞力清理重建被雪壓塌的房子,每日十文錢。
重建房屋需要的材料以往常市價批量購買,如果有哄抬物價者,以叛國罪論。
命令一出,所有人都興奮了。
就連那些災民都興奮了,還有什麽比拿著錢去建設自己的房子更好的事兒?
所以府衙就開始分配人工和建設成本,盡量做到讓災民自己建自己的房子,以府衙為中心向四周依次實行。
沉寂了十多天的太行府城終於活躍起來了。
所有人都在疑惑他們這位貧窮的知府為什麽突然有了錢,不過,這天天黑之前的一份公告告訴了他們。
這份公告與其說是公告,倒不如說是一份銀兩消費報表,上麵記錄了這一日因為購買什麽材料雇傭了多少人產生了多少費用,還剩下多少費用。
而最刺激他們眼睛的還不是這個,而是這銀兩的來出。
“曲泉縣薑氏?這,這不會是那個薑記商樓的那個薑氏吧?早就聽說薑記商樓的老板是個女子。”
“不是吧?這薑記商樓才出現不過一年,難道已經賺的盆滿缽滿?捐出來這麽多錢,細算下來,得有三四萬兩吧,一般人家誰捐的起啊?”
“怕不是個敗家女啊。”有人不懷好意的說。
薑心已經從城外回來,路過那公告欄,停留了一下,無奈笑了,陶興平竟然將她捐的這些銀子也寫出來了。
之前她告訴過陶興平,這些錢不要寫出來,她可以捐糧食,但是不能捐太多的錢。樹大招風,出風頭也得適可而止。而且,她原本就不隻是為了出風頭,而是想要刺激一下某些人,起一個帶頭作用。
沒想到,陶興平答應的好好地,卻還是隱晦的寫出來了。
李攀小聲道:“姑娘,這沒事吧?”
薑心搖頭:“沒事,又沒指名道姓。再說,我們防的是京都城那邊,等救災款一到,咱們這點銀子就會被忘記,無礙。”
太行府這邊緊鑼密鼓的在賑災,而閔昭那邊也在天黑之前進了京都城。
劉知州早就得到了消息,在城門口瞪著他,兩人見麵後直接鑽進了馬車,去了閔昭母親名下的一座宅子。
劉知州進了馬車才看到裏麵還有兩個人,愣了一下,才看向閔昭:“就是這兩位嗎?”
閔昭微微點頭:“對,等會兒你從我宅子裏離開的時候將他們帶出去。”
劉知州點頭:“好,我知道了。”
花落落和梁季永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幽光。
他們兩個之所以提前來京,並不是因為向薑心說的那般,而是另有隱情。這件事,是早在閔昭去府城的時候就定下的。
閔昭的宅在地段很好,距離皇城並不是很遠,不過有點小,隻是個兩進的宅子。馬車從側門駛進去,一行人下了車直奔正屋。
正屋裏,薑回早已經翹首以盼了。
好些日子沒見著閔昭了,還怪想他的,雖然,這小子從來都不給她好臉子。
其實也不怪閔昭不待見她,因為自從薑回重生後,先是放棄了繼續做皇帝的夢想,後來被自己治理下的江山狀況給打擊了後,一直在懺悔和彌補,接著發現當今的皇帝,也就是她的弟弟也是個半廢物,所以她覺得前世的自己也沒有那麽菜,於是她麵對閔昭的時候底氣就越來越足。
然後,就開始作死。
比如現在,閔昭一進門薑回就笑眯眯道:“你可算來了,你知不知道你老丈人給你準備的新老婆正在來的路上?”
閔昭臉上掛著的淡笑頓時掛不住了,他眼神冷冰冰的看著薑回。
薑回可不怕閔昭,這一年來她的個子可竄的不矮,而且武功也大有進步,一身男裝的她妥妥的就是一個如玉的少年。
閔昭轉頭看向劉知州,不理薑回那看好戲的眼神。
“怎麽回事?”
劉知州頭疼:“我原本是等會兒再跟你說的,沒想到薑姑娘先捅了出來。是薑萬廉,最近錢家與六公主接觸頻繁,我們也是最近才弄明白錢家的彎彎繞繞。錢家是想要撮合你和六公主,現在看來,六公主已經上鉤了。”
閔昭皺眉:“剛知道的?”
劉知州點頭:“薑萬廉做事很謹慎,接觸六公主也不是錢家直接做的,所以用了些日子才理清他們的謀劃。薑萬廉這麽做就是想要斷了薑大姑娘的靠山,想來,他以為對薑家姐弟下手不成的原因在你身上。”
說到這裏,劉知州又笑了:“你也不必擔心,他們如此謀劃是因為不知道薑大姑娘和皇後還有戴陽長公主的關係,他們這個謀劃肯定不成的。”
梁季永蹙眉道:“但是卻能給薑姑娘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煩人心。”
說著,他看向閔昭。
閔昭是他的夫子,所以他不能問詢閔昭的做法。
閔昭微微點頭:“既然有人願意跳進這個旋渦裏來,那就給他們留出位置。六公主可是皇上的一位昭儀所出?”
劉知州道:“如今進了嬪位,因為娘家是個沒落的小家族,所以並不得寵。”
閔昭淡淡道:“所謂沒落,不過是家中在朝為官的人少一些,家中兒女親事聯姻單薄了些罷了。能不能如日中天,還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說著閔昭看向劉知州:“薑萬廉可是皇上麵前的紅人,若是為他們家美言幾句,應當很有用。”
劉知州笑了:“當然,這位嬪妃應當還要記錢家的好。”
梁季永和花落落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濤駭浪。
原來所謂的攪弄風雲,就是如此嗎?
臘月十五,田巧月一行人終於進了府城。
他們不單來了工匠和醫者,還帶來了兩大車的藥材。
薑心今日沒有去安置點出診,而是在城門口迎接他們。
田巧月自然是以巧樂郡主的名義來的,所以就連陶興平也得來迎接。
陶興平帶著人在門口迎接田巧月一行人,巧樂郡主要來的消息也傳遍了整個府城。街上的百姓也都到城門口看熱鬧,倒是襯的這太行府城沒有那麽淒涼了。
“阿心。”田巧月從馬車上下來,走向薑心。
一眾官員都跟著行禮。
田巧月對陶興平回了禮,才道:“陶大人辛苦,我們先回府衙吧,請陶大人派出一個人將這糧車的藥材送去安置點。對了,還有兩位醫者,幾位匠人。”
陶興平激動道:“多謝郡主慷慨!”
田巧月對著薑心眨了眨眼,道:“我們走吧。”
田巧月來了,當然不能直接跑去客棧,而是要去府衙走個流程。慧娘已經在府衙門口候著,看到眾人來了,才帶著下人們上前侍候。
來了府衙,田巧月就放鬆了,笑著對慧娘道:“夫人不用客氣,我與阿心乃是好友,一同從鳳尾村過來的,不過是她快馬加鞭快了幾日罷了。若是道謝就謝阿心,那藥材可是她種的。”
薑心笑道:“哪裏就是我種的,是師父種的。大師兄,嫂子,都快進去吧。”
田巧月的到來就像是油鍋裏掉入了一滴水,瞬間在府城炸開了花。在所有人眼中,皇家的郡主代表的就是朝廷,即便不是過來賑災的欽差,但是她也代表著皇家的態度。
原本已經安穩了一些的民心再一次穩定下來,算是給災民再一次打了強心針。
田巧月在府衙呆了一小會兒,詳細的了解了一下整個太行府的賑災情況後便跟著薑心住進了客棧。
第二天,田巧月和薑心一起去了安置點。
第三日,薑心捐助的那三萬兩銀子終於告罄。
臘月十八,朝廷派來賑災的官員終於到了,朝廷派下來的十萬兩賑災款也悉數交到了陶興平的手上。
而作為皇家人的田巧月在同一時間也收到了明陽長公主的來信,看完信後,她都氣笑了。
田巧月在薑心麵前揮著信道:“阿心啊,你可知道為什麽這賑災款晚了這麽些日子才來?”
薑心疑惑的看著她。
田巧月冷笑:“那是因為,半路上有人又回去追銀子了。我母親說,太行府每個縣和府城都出現了掛著條幅賑災的捐糧,這事兒已經傳到了皇帝的耳中。此時引得了朝堂裏一些人的關注,所以皇帝就十分注重賑災款和物資的分配。”
“於是,某些對賑災款下了手的人不得不緊急的將手縮了回去。隻是,這一伸一縮耽擱了兩日。阿心,當日你這樣分配賑災款,設計這樣的捐贈方式是不是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薑心笑了:“隻有將所有東西都放在陽光下,才能看得出壞沒壞。”
就像前世那樣,人民監督捐款去向的方式不就是這一招嗎?名曰,公開,透明!
田巧月滿眼敬佩:“你是如何想到的?”
薑心滿眼懷念,喃喃道:“當然有,有人教我的。”
教她的,並非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她永遠都回不去卻永遠都懷念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