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章

  這已經是蕭夢岩第三次或者第四次說起將蕭小蓮送給許勇的表妹帶養的事。如果前幾次看著還有些玩笑的話,這一次確實像是說真的,或者說這一次,比以往的那幾次,更加認真。我當時正在監督幾個工人將工地上過道清掃幹淨,塵土飛揚,遮天蔽日。沒有辦法,她打來電話,我隻得一路小跑,跑到工地前麵的樹林裏,大聲喘氣地跟她說話。蕭夢岩說許勇要與她結婚,條件就是將小女兒蕭小蓮過給他的表妹,我一聽,這來就起伏不平的心緒,更加起伏不平。我喘著氣,沒好氣地對她說,你不與他結婚,不行嗎?非得在他這棵枯枝敗柳上吊死?

  蕭夢岩說,有倒是有呀,就是前一段時間,一個以前元亞集團的同事來家裏玩,看到我目前的狀況,倒給我介紹過一個男人,那男人比我大三歲,也挺好的人,我說我的情況,他也能接受,能接受孩子,可是……可是什麽?我問。可是,他帶我去開房的時候,我就跑了!我說,你要學會接受別的男人!她說,我是努力過的,那個男人,我就想努力地接受他,在與他吃了餐飯後,我就知道他有愛動手動腳的毛病,當時我還真是忍了,要是換作平時,我非得將他的手剁了不可。但那時我忍了,我認了,我心想著有個男人對我好就行了,哪知道,開好房又上了床之後,麵對一個陌生男人淫邪的笑容和你壓根兒就沒有看過或者很喜歡的粗物,我真的接受不了,我過不了心裏那一關,然後,我衣服都沒有穿好,就落荒而逃……


  她說到這,我的心裏有絲快慰的風撫過,但想著她說的事兒,與正事兒有些遠了。我便糾正過來,說,喏,你跟許勇怎麽樣,就算我想阻攔,都阻攔不了,我們沒有任何法律上的關係,是吧?但是呢,你有沒有想過,咱們別的不說,就是要將蕭小蓮送給人家,也不定送給他許勇的表妹,他表妹算什麽回事?她沒有生養,那是她的事,管你屁事兒?!可現在比她好的人家,富裕的人家,待小孩更好的又生養不了的人家,可多去了!那個老鄉大華,你認得的,就是開物流公司那湖北人,身家幾千萬,他老婆一直未生,難道她就不想要個孩子?

  蕭夢岩聽我這樣說了一通,知道我說來說去,在將蕭小送給許勇的表妹這事上,是持堅決反對的意見的,她說,你這純粹是狹隘的心裏,就因為和許勇有過節,覺得自己會感覺沒有麵子,才這樣說的,是不是?我說,這與麵子有一毛錢的關係嗎?她說,怎麽會沒有,你要說送給人家,就不送給許勇表妹,這話兒,我不愛聽,你送給人家帶著,你能隨便見麵嗎?你能看著她成長嗎?要說送給這些親戚,你能看著她長大,能想看她的時候,就能看到她!……她的這層心裏,倒也是正常。我見自己的想法被她戳穿,便辨解道,你這樣做,反正有些讓人想不通,就算我同意了,你爸媽知道後,他們會同意嗎?他們對許勇,會待見嗎?我敢肯定地說,他們不同意,肯定對許勇也不待見!再說,就算他們同意了,你的良心過得去嗎?你將蕭小蓮送給人家帶養,等她以後長大了,她懂事了,會多麽恨你!

  “恨你,才對!”。蕭夢岩本是吱唔出聲,這會兒變得擲地有聲,她說,好像說得這事兒,跟你莫不相幹似的,你才是她該恨的人!!我被她這樣吼,從內心裏有點氣餒和喪氣,在離婚與撫養蕭小蓮這事兒上,我肯定有責任,而且是百分百的責任,沒有盡到責任的我,心裏也有些愧意。我趕緊岔話道,再說了,許勇這渣渣,現在能給你什麽生活呢?他就是一牢改犯,一個社會敗類,他現在在深圳沒有房子吧,也沒有車吧,或許,連份正兒八經的工作都沒有,是不是每個月還要向你借錢生活呢?他憑什麽指使你?既不能給你優渥的生活,又不能給你帶來幸福的生活,你憑什麽,要讓你聽他的?

  蕭夢岩打斷我的話,說,你就會作賤人家,他出來之後,就已經到她表妹的公司去上班去了,哦那公司就在龍崗那邊,好像效益也很不錯的,而且,好像薪水還不是很低,上回他來家裏,還了我五萬塊錢的樣子,這才工作了一二個月時間。一聽說許勇竟出來了,混得還可以,我心裏酸酸的,冷冷地笑道,說哦,我知道了,他為什麽一個勁地想將蕭小蓮過給她表妹,或許,他表妹就是她的老板,是有錢人吧?許勇就是明顯地想利用蕭小蓮取悅他的表妹吧!這算個屁事!媽的,讓人家的小孩,來換取自已老板的歡心!

  蕭夢岩若有所思地說,不是這樣子的吧,而是許勇考慮到我以後看孩子方便吧!她的疑慮,顯然也讓她產生了這方麵的想法。我說,你別盡將他往好處想了,反正情人眼裏出西施,他就是一垛屎,你也會挑出他的香來。蕭夢岩聽我這樣說,有些生氣,說你怎麽總是這樣說話,我這打電話給你的意思,並不是我要來找罵,而是我還是想征求你的意見,或者讓你給我出出主意?你這種趾高氣揚而又喪失病狂的語氣,讓我怎麽平和著與你說話。


  見她這樣說,我將心緒努力地放平和一點。然後說,我其實也是想和你好好說話,但每一次你都不讓我與你好好說話,因為你說的事兒,讓我心裏添堵,讓我控製不住自已的情緒。蕭夢岩說,那好吧,以後這些事,我就盡量少找你說,或者不找你說了!


  蕭夢岩說著,果斷地將話頭掐了,讓對話說不下去。她真不說了,我說實話我心裏也著急。我向她道歉,說,這事兒,是我說話衝了一點,但是,我怎麽著,也覺得這樣不妥!


  沉默了一會兒,我再說,主要的,就是許勇本質上,或許並不是與你結婚,主要的,還是想將孩子帶走。你有沒有調查過他的家庭,她的表妹?蕭夢岩說,他的表妹,我現在已經初步有個一個了解,就是她嫁給一個英國的男人,然後在龍崗開了工廠,許勇就在她廠裏工作,上回,許勇還說,讓我也去那個工廠工作,薪水開的還可以,有一萬多元。但我沒有去,那兒太遠了,來回福田家裏看孩子不方便。


  我“哦”地應著,心裏想,這女的,或許經濟條件還可以,既能安排蕭夢岩去上班,能開一萬多元月薪,肯定工廠的效益也不差,如果那樣的話,真的將蕭小蓮送給人家,至少也過不上苦日子。


  見我沉思不語,蕭夢岩說,我現在也出來工作了。我說,哦,你工作了,你現在哪裏?她說,我在南山一個廣告公司,深大這邊。我說,我現在前海的工地上。她說,那倒是不遠。我說,是不遠。她說,要不然下班後,你過來一下,咱們見個麵,我這會兒,有些忙。我說,沒有什麽問題!那,稍晚見!

  其實在這迎接大運的特殊時期,我在元海地產一直都是上夜班。蕭夢岩所說的下班時間,是她的下班時間,卻正是我準備上班的時間,但那天,我還是跟幾個同事打了招呼,然後開著尹秀珍獎給我的那台奧迪車,去深大北門的位置,見蕭夢岩。


  要愛

  職場中的蕭夢岩與居家的蕭夢岩有著巨大的改變,宛若兩人似的。她身著天藍色的短裙配上咖色中嵌藍的上衣,微微隆起的小腹,和特別鼓突起來的胸圍,給人很豐潤很有欲望的感覺。還有輔乳期居家時那頭淩亂的頭發,現在竟梳理得一絲不苟,小小的波浪兒卷起來,燙染著發間的一線黃,讓她看起來有種三十四五歲這個年紀的女性特有的成熟知性之美,再加之化了淡淡的妝,著上小高跟,儼然也是大美女一枚。


  更讓人感覺,就是這女人在家裏與外麵的差別真他爹的巨大。這老話說的,人家的老婆好看,是對的。因為你看到人家老婆的時候,永遠是光鮮豔麗的一麵,而看到自已的老婆,卻很多時候是居家素顏的一麵。這化了狀的女人,就似用美圖秀秀做了一鍵美容,頓時會變個樣——因為我的腦海裏,還存在蕭夢岩在家奶孩子時,衣衫不整,胸前還留有孩子乳痕的髒亂差的形象。


  在深大北門,我先行到一個叫綠茵閣的小咖啡廳角落坐下。選擇咖啡廳有點好處就是好說話,環境清雅。我召了杯咖啡廳,隨後,將地址發給了前妻蕭夢岩。不一會,她就款款走了來,並將她的包,放在我的身邊,然後去了趟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我將桌上的水,端給她喝。她朝我仔細地看了看,說,怎麽,去了趟非洲?我笑笑,知道她是說我黑,我說天天在工地上。她有些心疼似的,說你讓尹秀珍給你調個好點的工作崗位撒。我說,我都好幾個月,沒有見她了。


  蕭夢岩有些不相信似的,疑惑地望著我,眉宇間全是問號。我說,自從去年年底,我來這裏上班後,她就去香港那房子住去了,在春節前,又去加拿大過春節去了,一直沒有回來。她哦了一聲,然後說,我聽你媽、壯壯奶奶說,你也沒有回湖南過春節?我說,嗯,沒有回去,一個人,寒慘,不回。她說,那你就一個人過春節?我說,嗯,我真的在工地上過的,你還不信?(我之前在電話中跟她說過,自己就在工地上加班)!她說,你怎麽這樣子小家子氣,你過春節,到我們家裏來,我難道還將你攆走不成,我要攆你,壯壯還不依了!蕭夢岩有些嗔怪我。我說,倒也不是,而是沒有過節的心情!更有,上次在你那將溫美娟揍了一通,我也怕見她!

  蕭夢岩哦了一聲,自是對我的理解。兩人談話,前夫前妻的,也沒有什麽好客氣的。蕭夢岩自然還是關心,還是我的感情的事,好像這就是女人的天性似的。她說,尹秀珍去了加拿大,她在元亞集團的事兒,沒有管了?我說,在電話中指揮吧,她又沒有什麽重要的職務,有沒有在深圳也無所謂。蕭夢岩說,興許是你許諾給人家的婚禮,結果卻出了孫春翎那樣的事兒,她生氣了吧?我說,興許吧,鬼知道……其實我知道,尹秀珍和我連婚禮都訂好了,卻沒有結婚,她作為一個女人,肯定心裏難受死了,肯定也有好多好多的想法,藏於心間,隻是,又不好表達出來而已,又沒處訴說,隻能讓這種鬱悶的情緒,在心間滋長,或者隻得躲到國外去,眼不見為淨罷了。


  蕭夢岩又問我,那個因你而被車撞的女孩,叫孫春翎什麽的呢?現在與你的情況,是什麽樣的?你們也沒有同居在一起?我實話實說,她一直沒有從老家出來呀?蕭夢岩問,怎麽,在老家去了?我說,是啊,她在老家,從去年出事兒後,就回去了,沒有出來過。蕭夢岩問,那她就沒有說什麽,她還好吧,出事沒有給她帶來什麽嚴重的後果吧?我搖了搖頭,說,應當沒有,有次我給她打電話,她病怏怏的樣子,我就問了她是不是被車撞昏迷了幾天留下了後遺症什麽的?結果呢,被她大罵一通,罵我才是神經病。蕭夢岩見我說孫春翎沒有事,接著問,她怎麽這樣呀,她就是心裏恨你,或者愛你,都得對自已,對你,有一個答複啊,老在老家,也不是辦法呀……

  我說,事情,就是這個道理,但事實卻不是這樣。我對她說過了,她因我出了這樣的事,我自責,我對不起她,我也想過,要對她有個答案,如果,她要嫁給我,不嫌我老,不嫌年齡的差距,要跟我在一起,哪怕她撞瘋了撞傻了,我都得負起責來,我都願意將她給娶了,而且,另一點,如果她認為經曆了這場變故,她想通了,可以放我一條生路,我也很感謝她,願意拿些錢賠給她,可是,可是……她卻扭捏著沒有一錘定音呀,既沒有說不行,也沒有說行,一說起這些事,我真是煩透了,我寧願天天到工地上,什麽也不想,拚命幹活就成。


  蕭夢岩望著我,我接說……說實話,自去年冬天到現在,我苦惱到肝膽兒破裂的事,就是孫春翎對自己那份感情的含糊不清。她在老家,既沒有很肯定地答複我,說望哥,我不愛你了,你與那個尹秀珍結婚去吧之類的話,也沒有說望哥,待我的身體好點兒,我們就結婚吧的話,她而是時而說,望哥,我最近好無聊,有些想你,你是不是也想我?時而十天半個月,也沒有任何消息,打她的電話,也不回,發短信,也不回!——她這樣子,讓我對她的感情,無法表達,而隱隱潛藏在心底的對尹秀珍的情感,更不敢表達,甚至對你的感情,更不敢表達。


  蕭夢岩怎麽也沒有想到,我會說出對她怎麽樣的話,她瞪大眼睛望著我。我繼續說自己與孫春翎——我說,我甚至心底最惡毒的想法,就是孫春翎被車撞死了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娶尹秀珍了,或者,我都敢向你蕭夢岩提出複婚,將許勇趕走,我來照顧孩子——這些話,我就可以有勇氣有底氣地擲地有聲地說出來——蕭夢岩見我又說到她,說到孩子,反而有些扭捏,喃喃低語著說,怎麽會這樣子呀!


  我說,在經曆過很多次承諾的失敗,我已經輕意不敢再給人家承諾,我怕我做不到,做不好。為這樣的心緒,甚至有一次,我就在電話中朝孫春翎吼,我說,你要愛,咱們就結婚吧,咱們好好地生活在一起,我讓要你給我生個孩子,讓你做幸福的母親;要是你不愛我了,我就要對別人的感情,負起責來,我該和人家結婚就結婚,我該和前妻複婚就複婚,現在這樣吊著,上下不靠,左右不依,你還年青,你有猶豫徘徊的時候,可我都三十好幾了,我得選擇。你猜怎麽著?(蕭夢岩還是巴望著我)。我說,這孫春翎在電話中被我一吼,立即答應下來,說你去找你前妻去吧,找你的富婆去吧,可沒有過半天,她又電話打來,說望哥,你在幹嗎?照個相發條彩信給我,我看看你變成什麽樣兒了?……她心間的猶豫不決,我懂,她一是清醒地認知到我們年齡的差距,同時也認知到這件事帶給我的傷害,她怕我娶了她,她也不幸福,可是,她心裏又想和我結婚,心裏矛盾重重……我攤著雙手,對蕭夢岩說,她這樣子,讓我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我都鬱悶慘了……


  見我說得這樣無奈,作為前妻的蕭夢岩,也隻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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