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家裏令尹秀珍鬱悶的事,就是保姆阿紅在一天吃晚飯時,向我和尹秀珍提出辭職的事。阿紅是我們家裏的金牌保姆,是保姆的頭,她在我與尹秀珍吃著飯的飯桌前,怯聲地說:“蔣總,尹姐,我來家裏已經有四年多了吧,現在在老家,我孩子也快八九歲了,都沒有好好帶過她,所以,我,我想在下個月,回東北老家去。”……我當時和尹秀珍端著碗,看著阿紅,然後讓她坐。


  尹秀珍然後問她,阿紅,回去了,就不想來了?阿紅點點頭,說嗯。尹秀珍問,你是不是嫌待遇差了,是不?阿紅搖搖頭,說沒有呀,這待遇,都有個同行價嘛,秀珍待我不薄!那還是我為人不行嘍,愛責怪你?尹秀珍又問。阿紅笑著說,沒有呀,珍姐待我如姐妹了,哪有待我不好。尹秀珍說,你還是別走吧,給你加多些工資,再多幹兩年吧!辛苦了。阿紅搖搖頭,嗬嗬地笑著,說不行了,真的不行。


  尹秀珍再朝另二個保姆陳姐和菲傭看了看,說,你們三人是不是鬧不愉快了?幹得不開心?阿紅嗬嗬地笑著,說,秀珍姐,都不是你想的這回事,而是我,我想家了!想孩子了。尹秀珍沉yin半響,說,這樣呀,你叫大剛帶上孩子,從東北老家來深圳吧?你的孩子,就放在家裏帶,也與毛毛一樣,送到幼兒園去上學,大剛呢,他沒有過高的文化,就讓他與蔣望,去龍崗的工地幹活,現在這工地的活,與家裏的農活,也辛苦不到哪裏去吧?!尹秀珍這樣安排,就是為了穩定軍心,讓阿紅在深圳好好當保姆,孩子丈夫都可以從東北到深圳來!這樣,也算可以一家人團聚。


  阿紅想了想,還是不同意尹秀珍給她指點的出路。她嗬嗬地笑著說,秀珍姐,我離開家這麽久了,還是想回去,深圳雖然好,但總歸遲早我還是要回去的,那片土地,才是我的根嘛,這早回去,與娃也有感情,況且,我爸媽也老了,他爸媽也老了……阿紅說的,都是實在話。人在深圳漂,雖然賺了點錢,但韻華易逝,留守於家裏的老人,正一天天老去,返鄉陪伴的日期,也一天天減少。


  這樣的情境,不僅在阿紅的身上存在,也在萬千深圳青工的身上存在,甚至在這座城市的每個人身上都存在。一方麵,我們留戀都市的繁華,一方麵卻要遵行孝親敬老的傳統。有時候回鄉,二嬸不在了,有時候回去,堂叔公已經走了……這樣的狀況,我想每個深圳都有遇上,這是藏於我們心底的疼痛!


  阿紅的心境,尹秀珍何嚐不理解,我何嚐不理解。大家都是人,都有七情六欲,身處異地好幾年,她一個人過,這漫漫長夜,如何打發?思鄉的淚,如何流淌?家裏的孩子,又是如何巴望著她能回鄉看看。可東北離深圳實在太遠,它不比湖南湖北,也不是江西陝西,而是一個橫穿中國的距離。阿紅從東北農村老家來到深圳,已經近五年了,除了有一次,我們準備帶她去英國她回了趟老家辦理那簽證之外。她竟沒有回老家過,坐火車太累,坐飛機太貴,這就是她自個說的,卻也是一種蒼白的無奈。

  可阿紅要走,於我和尹秀珍來說,卻又舍不得。畢竟這個家裏,她才是“管家”,她能打理很多事物,接送孩子,安排另二個保姆做活,甚至到公司幫傳達尹秀珍的“旨意”,她都能處理得井井有條。有時候,我甚至想,阿紅不是保姆,是尹秀珍的妹妹,是自己的小姨妹,也因此,自已至始至終也沒有將她當外人待。況且,在深圳這幾年裏,孤身一人的阿紅,也沒有像其她家的保姆一樣,有閑的時候,出去溜達勾da男人,或者與別家的保姆閑言碎語東家的家事什麽的,這點,讓我與尹秀珍也蠻欣賞的。


  但是人有心意已決,我們也攔不住。可這無形之中,就打亂了尹秀珍現有的生活,首先有個孩子毛毛需要尹秀珍親自帶,雖說壯壯已經上學很少回家,蕭小蓮被蕭夢岩帶到她家裏去了。但,毛毛每天仍然要接送,而那個菲傭對深圳的街道和路也不太熟,不認得中國字,會走丟,毛毛同時還抵觸她去學校接,說她長得黑,不好看,幼兒園的同學們嘲笑。


  而陳姐卻是年歲漸大,年老力衰,以前請她來的時候,主要就是照顧我媽,現在我媽隨我弟去寶安關外生活去了,她就一直留下來。她要去接毛毛,更加不行,小孩有時候很不聽話,調皮掏蛋是常有的時候,有時候好生生地路上走著,他會拔腿就跑,而陳姐腿腳不好,跑都跑不過毛毛……為這,尹秀珍懇求阿紅,多留下來一個月,她好找保姆。但現在的保姆也不好找,要稱心如意的更難找,花了三千塊錢,中介所倒是介紹過來二個四十來歲的保姆過來,一個來家裏做過一個星期,卻因受不了毛毛的不待見而跑人;另一個做了兩天,就因為話太多,而菲傭和陳姐都不太愛說話,她受不了而走人。


  家裏要人來照顧孩子,這是不可回避的。保姆既然靠不住,那麽尹秀珍最初的想法就是,她一邊上班,一邊帶孩子,待找著了合適的人後,再讓人家帶孩子。這樣一來,有些天她就忙得飛了起來,一會兒是去萬象城李曉婷的店裏,幫著處理和商場方麵的事;一會兒物業公司打來電話,讓她參與企業內部的學習競賽,好提升整個物業公司的管理和服務水平;一會兒,她又得趕到湖北大廈後的鵬遠地產開股東會議……中午一到,馬上還要去接毛毛,馬上吃了飯,還要將毛毛送去。就這樣,尹秀珍還錯過了好幾次接送毛毛的時間,惹得他回家直向我告狀,說媽媽遲了來接他,他小肚子餓得不得了……

  尹秀珍忙得不得了的時候,我亦未有閑著。鵬遠地產的工人入駐後,得下樁,得打地基,同時還得注意安全,得防火防盜防相關部門……這些事雖然看起來閑雜,但總有些屁事,揪在你的後麵,像女人的惡露一樣沒完沒了。


  尹秀珍很忙,人就受不了。在一個雨天,她送毛毛回來,就感冒發燒起來。阿姐給我打電話,說秀珍在家裏,暈暈乎乎的躺在沙發上,不想動,可能是病了。我聽到後,在工地和楊超總工打了招呼,趕緊回來,帶她去人民醫院門診上打針吃藥,或許是體質下滑的緣故,打了二天針都未見好,人沒有精神,突然就瘦下來一截似的,眼眶也落了下去,皮膚枯黃,似乎一下老幾歲。


  尹秀珍在家裏靜臥休息的時候,蕭夢岩抽空帶著小蓮來家裏看她。開玩笑的時候,尹秀珍就將自己想任命蕭夢岩出任董事長特別助理、策劃部長的事,與她說了。蕭夢岩說,尹董,那怎麽行?我來行使你的權力,我做不來?再說,別人也不服氣呐!尹秀珍張著幹澀的嘴唇,說這沒什麽,有我做你的後盾,你急什麽,再說,還有蔣望呢?蕭夢岩就說,就讓蔣望來做就行了,他更有說服力。尹秀珍說,他忙得過來?他也忙不過來呀?鵬遠工地的工作,這倒可以丟一丟,可以不管,但是,我現在這樣子,他總得要先顧著一個家吧!沒有待我完全康複,他既要照顧我,又要照顧毛毛,也顧不來工作吧!這,我要請個人照顧我,總覺得不順心,還是讓蔣望照顧我……


  尹秀珍這樣說著,我也覺得妥當。畢竟誰照顧她,也沒有自己這樣方便。這方便並不是生活,而是沒有人陪她聊天,與她有親密接觸。而自已則行,在她體虛的時候,講些黃色笑話,給她放在床上做做luo體an摩,這些,自然是別人代替不了的。


  見尹秀珍這樣說,蕭夢岩便忐忑地說,那,我就替秀珍姐先將工作的事兒擔著,等你身子好後,你再去看看工作做得怎麽樣?……尹秀珍躺在家裏的沙發上,努力笑笑,說,行!謝謝夢岩了!也辛苦你了。蕭夢岩說,秀珍姐你說哪裏去了,這又不是什麽大事,而是妹妹能做到的嘛!……


  有了尹秀珍在後麵給她站台,蕭夢岩出任尹秀珍董事長特別助理一事,沒有任何阻力。其實,這董事長特別助理,也就是幫助尹秀珍到物業公司和服裝公司去巡檢什麽的,看看主管上班時間有無溜班,看看公司經營遇上什麽難處,還有鵬遠地產的一些事……本來像我一樣,對蕭夢岩出任這個職務,也不太看好,畢竟她也沒有怎麽煉過,沒有當過這麽多人的老板,但沒有想到,她竟做得順風順水,甚至比尹秀珍在崗時,更讓股東們群情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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