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各自歡喜
雨在周寧返回別墅據點的半路上就停了。
但天還陰著。
在加上這個季節天黑的早,因此等回到據點,天已經黑了。
安娜一點都不擔心周寧會失敗而回,所以她根本就沒問結果,而是直接道:“伊麗莎白打算投靠水晶湖。”
水晶湖算是這個地區比較知名的一個民間幸存者團體。
距離這裏大約五十多公裏路,原本是個以度假村為主體的旅遊景點。後來附近鎮上的幸存者占據了那裏。運營的不錯。
“我為這個思路點讚,你們現在的狀態,以及人員數量,繼續自立門戶,的確牽強。”
周寧說著指了指貨櫃車:“車裏有屬於你們的物資,同時也有房車功能,機動避難所,算是我和安娜借你重新開始的啟動資金。”
腫著眼的伊麗莎白道:“謝謝,我……”
“抱歉,我怕聽肉麻話。”又道:“況且,欠我們的,以後找機會還有就是了。”
然後扭頭問安娜:“怎麽樣,我們回家?”
安娜點點頭,對伊麗莎白道:“麗茲,我還是那句話,善良不是錯,而是你最寶貴的財產。堅強起來,你行的。”……
回基地的路上,安娜問:“你是怎麽處理那些無恥之徒的?”
“給附近的變異者和突奔種放了次飯。”
“嗯,比較解氣。”
“我以為你會說我殘忍冷酷。”
“這次不覺得,隻是感覺有點可惜,要是還能起到些殺一儆百的教育意義,就好了。”
“就目前的大勢趨向來看,效果不大。會有越來越多的團體或個人,嚐試這類操作,畢竟成本低,收獲大。”
安娜歎了口氣“本來今天心情還不錯,現在卻開心不起來了。”
“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周寧心裏補了另外半句:“從某個角度講,這類事頻發,是因為死的還不夠多……”
周寧不久前剛進行了一次粗略的統計估算,聯邦去年的人口統計,是3.43億。而現在,大約有1.8億。
從音樂節病毒恐襲事件,到現在還不到50天,聯邦就完蛋了將近50%的人口,這個比例可以說相當驚人了。
但,隨著大城市的第一個大的病毒爆發波潮結束,速率已經跳崖式的減緩。
周寧預測,在未來一段時間裏,聯邦會再度損失數千萬人口。而即便如此,聯邦仍舊能夠屹立於這個世界。
畢竟1900年的聯邦,是7600萬人口。
他認為,聯邦再度迎來人口損失高峰,將會以大量現有的大型避難所被攻陷為體現。
聯邦人口高度城鎮化,五年前的一份權威調查資料顯示,聯邦87%的人口居住在城市及其郊區。
這就意味著,大部分聯邦人口,並不具備耕種、乃至荒野生存的技術、乃至身體素養。
這也是為什麽當前情況下,大型避難所火爆的一大原因。
大多數人們願意通過收聚散落於城市各處的物資,來度過他們以為的、不會太長時間的困難期,然後在官方或準官方的組織下,恢複到他們所熟悉的生活狀態。
但這其實是一廂情願。
真相是,隨著‘變異係列’這一基於人類基底的新物種的誕生,生存競賽已經轟轟烈烈的展開。
變異者們擁有兩大競爭利器。
大部分的人類,隻看到了其中一樣,代表‘同化’的病毒傳染。
卻沒能看到另一樣,代表‘快速進化’的自身演變。
現在的聯邦、乃至許多國的人類,就像不久前經曆了颶風洗禮般,驚魂稍定,開始從自家受損的不動產上翻撿統計,看還有多少可用物資,同時樂觀的認為颶風已經過去。
但實際上,病毒風暴是龍卷風,還會轉回來。
變異者們並不會像人們想的那樣、因不事生產而缺吃少喝,在一段時間後,互相吞食、大量死亡。
相反,它們會迅速完成一輪輪的適應性進化,變得更強。
從目前的趨勢來看,這種變強,將體現在智力的快速提升上。
3-6月個後,變異者主體,就將比訓練有素的導盲犬更聰明些。
眾所周知,章魚,就有‘擰開瓶蓋’的智慧。
若是比導盲犬還聰明,那麽目前的各大人類避難所主要依賴的高牆隔絕,就沒那麽保險了。
而且,當人過於依賴一種事物時,時間稍長,警惕性就會下降,甚至變得遲鈍、麻木。
在這樣的背景下,被很突兀的‘開罐頭’也就不足為奇了。
由於‘美娜’已然完成了對聯邦、乃至全球電子網絡的侵蝕,所以周寧並沒有因龜縮一隅,就對天下事缺乏了解。
相反,他現在可以說是全球消息最靈通的人。
這些消息,會被‘美娜’篩選、整合,形成一個時時更新的綜合態勢圖,然後由他根據自己的需要取用,以及結合以往發展規律等要素進行推測分析。
在這樣的基礎上,周寧認為,終究會有一個平衡點出現。
當達到這個平衡點時,變異者將不以捕獵人類為主要食物來源。
同時,人類也不再以劫掠其他同類據點為主要生存手段(整體看,仍舊會有,但不代表大多數)。
人死的不夠多,是針對該平衡點的一個比較具象的說法。
像天夏,他就不會用這個說法。情況不一樣。
天夏在E病毒以‘突襲’為主打策略的第一波打擊浪潮中,並沒有敗下陣來,而是頂住了。
國力損失不大,社會秩序、生產秩序都健在。整個國家就像台被激活的機器般在運轉。
這也是他為什麽將E病毒的疫苗設計方案送給天夏的一大原因。
不光是愛屋及烏,還在於人之道,補有餘而損不足。
給聯邦意義不大,他們拿到了,也是先將自己的下場整明白了,一幫資本、權貴、政客為代表的既得利益者,以疫苗為利器,鞏固地位權勢,富的越富……
天夏拿到,卻能夠發揮世界工廠的優勢,迅速量產,然後以一國的姿態,來進行世界級的資源再分配。
而在周寧眼裏,國度,是代表文明的基本單位。
因此,他將疫苗設計方案給天夏,有較高概率為這個世界的人類,保住一堆文明之火。
而不給聯邦,政客權貴們,就得在其他方麵做出更多的妥協,來達到維持和運轉社會的目的。
這方麵,遊離於國立、州立避難所之外的各拾荒團體、生存團隊,就很有代表性。自由度更高,官方與之互動也得付出更多代價。
並且,這些團體能長時間的存在,是能夠影響到官方對待治下民眾的施政策略的。
壓榨剝削的太狠,這些民眾就跑去投靠避難所外的這些團體了。
所有才有那句話:人類的所有問題,歸根結底都是政治經濟學的問題。
而這些,安娜能理解,伊麗莎白就不能。
伊麗莎白的不能,不是因為智商低,而是讓她去選擇,她寧肯選擇疫苗化作政客權貴的新皮鞭,隻為能早點開始治病救人,早一分鍾都是好的。
而在周寧看來,政客權貴拿到疫苗皮鞭,借助當前大勢,開文明的倒車到封建、甚至奴隸時代,結果更糟。
畢竟他在荒沙世界,已經見識了由機槍大炮保護的封建體係、乃至奴隸體係了。
來這個世界再為由核武保護的封建體係、奴隸體係的建成而添磚加瓦,他沒辦法向自己交代。
真要不介意這些,為什麽稱孤道寡的不能是他,而要成全那些素不相識的妖豔賤貨?
伊麗莎白顯然不具備周寧這般、宏大深遠的考慮問題的視角。
不過從某種角度講,對她而言,有樸素的認知,也就夠用了。
沒有那個能力,想太多那叫庸人自擾。
“麗茲,或許我們投靠馬特·周更好一些。畢竟水晶湖那邊我們都沒有熟人,而且關於那邊的好,也隻是道聽途說……”
換了身幹爽衣服的伊麗莎白看了眼自己的男友凱爾,邊用手梳攏還有些潮濕的頭發,邊道:“水晶湖不行,就去其他據點,總是能找到我們的容身之所。有這機動避難所,我們並不需要太急。”
“明明有著更好的資源,為什麽不利用起來呢?為了生存,我們已經不止一次委屈自己,在朋友那裏示個弱就不行啦?”
伊麗莎白搖頭:“我的倔強和堅持,不是因為所謂的尊嚴,想要證明自己很行,證明自己堅持的那些也是對的。
而是我能忍受因為自己能力不足,沒辦法去做某些事,但不能忍受明明有能力做,卻選擇不做。”
凱爾忍不住帶著幾分抱怨口吻道:“我們自己都活的艱難,為什麽硬撐著做好人?況且這次的事故,教訓還不夠慘痛?”
伊麗莎白沒說話。
凱爾也沒繼續發泄,而是道:“我覺得你該好好想想。”隨即便做別的事去了。
伊麗莎白看著凱爾的背影,無聲的露出一個澀笑。
安娜跟她說,善良不是錯。
凱爾跟她說,做人要稍微自私點。
她不是埋怨凱爾,她隻是失望。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都活不好還去幫別人,不但給自己添麻煩,還顯得很蠢。
她隻是在想這樣一個問題:當她的這份善良,作用於凱爾身上時,凱爾表示很滿意,並且直言這是喜歡她的一個原因,善良、樂於助人的品質,人性閃光點,吧啦吧啦……
現在,這一優秀品質用在他人身上,卻成了近乎缺點的東西。
兩套標準啊。
一比之下,她就覺得,在這個事上,凱爾還不如周寧。
周寧雖然不喜歡她的‘聖母’,但是能理解和尊重,並一早就言明,因為這份不喜,不適合朝夕相處,而是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有困難的時候,能幫就幫。
她當時的確覺得有些氣,但現在想想,這其實也是一種朋友相處的方式。理性且不缺真誠。
而凱爾這種,相比之下,反而差了點意思。
這不是好不好的問題,而是兩個人在一起,一方過度隱忍,這種關係不健康,要麽扭曲,要麽爆。
什麽叫不合適,這應該就算。最基本的三觀認知不合。
這段時間以來,經曆的事又多又雜,伊麗莎白感覺自己的人格,處在迅速成熟的快車道上。
以前在她看來很浪漫的一些她跟凱爾的生活瑣事,現在已然能看清其背後的利益交換的本質。
就像這次事故,凱爾的嘴臉就變得很難看,埋怨、疏遠……
可能因為事故剛發生,時間還不夠長,並沒有直白的體現出來。
但兩人畢竟是情侶,對方的態度變化,很容易就感受到。
然後安娜和周寧來的很巧,救場也及時,不但為罹難者報了仇,還拿回了被洗劫的物資,並支持了機動避難所。
凱爾明顯做出了一次較大的態度調整。
這調整,背後難道沒有安娜是她的閨蜜,並且能提供相當強力的支援的因素在裏邊?
她並不是鄙夷凱爾的功利。
而是說,成人的世界,純粹的感情並不多。
偏偏她心目中的男女之間的美好感情,對純粹性要求有些高。
她所追求的浪漫的本質就在這裏,而不是對方費心思的營造一個氛圍,講個段子玩個梗,以及幾句甜言蜜語。
當然,她並不會因為覺得凱爾功利了,浪漫不在了,就幹脆分手什麽的。她也有她的容忍,也知道現實遠不及理想豐滿,尤其是現在這種動蕩的大環境下。
她隻是暗歎美好的東西迅速的褪色了,剩下的,隻是為了活著而活著。
安娜和周寧回到基地後,經曆了消毒流程,又簡單洗漱了一下,便換了居家便服,各忙各的。
周寧去做飯。對於烹飪,周寧談不上多喜歡,但也絕對不抵觸。
而三個人中,又以他的廚藝最好,於是就是他經常做飯。
而安娜的博士學位可不是假的,是合格的助手,因此她先去查了一遍周寧正在推進的那些生化項目。
之後,又借助網絡,確認了一下伊麗莎白那邊的情況,晚飯已經做得,跟結束了訓練的約翰一起,三人吃飯。
氣氛有些沉悶,但這是常態。
周寧和安娜都是那種閑話不多的人,而且周寧家教就有食不言、寢不語這條。
約翰也在經曆了小美那堂課後,變得寡言了許多。
飯後,今天輪安娜負責刷洗盤碗。
周寧則跟約翰遛彎消食,這不是常態,約翰有事要跟周寧商量。
“馬特,你還記得瘸腿佩姬嗎?”
周寧翻找了下馬特·周的記憶,“你是說在你送外賣的那家快餐店工作的佩姬?”
“對,就是她。我覺得她其實才是我需要的女人。”
“過日子的那種需要?”
“嗯。”
“實際上,以你現在的條件,完全可以挑選比她優秀很多的,全方位都優秀。”
“需要重新熟悉,而我不想浪費那個時間。”
“這樣啊……”周寧再次檢索相關記憶,並進行分析。
單親家庭,倔強叛逆,未婚先孕,被男友打斷腿,獨自撫養女兒,因為是‘過來人’,看上了性格憨厚,還算勤勉,更沒什麽惡習的約翰。但約翰嫌棄其瘸腿有孩……
“你聯係到她了?”
“嗯,在迪克老爹營地。她的孩子病了好幾天了,再耗下去,她就隻能賣自己看能不能換點藥。”
“所以,你是出於憐憫?”
“有,但更多的還是覺得她比較合適,而我又有需要。”
周寧想了想,又道:“你不必考慮我們這個小團體對專職的主婦的需求。
工具人隨時都可以刷一個來用,我隻是想一步到位。
另外,我自己也並不像將自己打造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工作狂人。
所以做飯什麽的,是能看做一種為了保持自身認可的生活習慣、而刻意營造的結果。”
約翰‘哦’了一聲,略作思忖後回複:“即便不考慮專職主婦的需求,我也想要。
這不是單純的哪裏跌倒,哪裏爬起。而是我發現隨著漸漸對追求力量產生了癮症,心態也在不斷膨脹,並且更快。
我的理智告訴我,佩姬那樣的才合適,但野心卻讓我越來越想入非非。我覺得趁現在還來得及,找一根溫暖的繩子,束縛住自己的心,是個不錯的選擇。”
周寧拍拍約翰的肩膀:“你能有這樣一種自律自省的思路,我都替你感到開心。走,我陪你去。”
“現在?”
“當然,外麵不過是我們的獵場,哪怕是夜晚。”
約翰翹了翹嘴角“說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