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跟線
塞隆鎮好歹是通列車的,各類物資倒是齊全,就是小貴。
但這點成本負擔的增添,對於靠薪酬就能夠過上優質生活的狩邪,完全沒有壓力。
幹糧、日用品補充完畢,兩人就再次上路。
沒有坐騎,主要是一般的代步工具不太適合狩邪的需要,而馴化的魔獸,又不是低階狩邪所能擁有的。
“我們現在去哪兒?找那個希望人類感受痛苦的賤女人?”慣熟之後,安德魯好奇寶寶的一麵就展現出來了。
“不,無論是出於安全考量,還是實際需要,我們都不能就這麽直接去找那女人。”
“哦……”周寧的提醒讓安德魯意識到自己的實力和定位了。狩邪會從來不鼓勵莽,否則也不會為任務定級。
“所以說雖然是係列任務,但這次考驗的是我們的智慧。”
“不,智慧的考驗從始至終,做事帶腦子是狩邪會對狩邪的基本要求。隻不過同樣用腦,有的人能考個好成績,有的則不及格。”
安德魯聳肩:“我記得上學那會兒,我們的成績都是徘徊在不及格線附近的,可現在你明顯進步了,我卻沒有。”
“沒關係,這世上的大部分事都是套路和模板,因為要素就那麽多,組合模式也就那麽多。
你隻不過還沒有習慣相應的思考模式。另外還不夠熟稔。
靠思考確實能解決問題,但經曆的多照樣能。就像有些技法一時吃不透,練他個幾萬遍,不用你費勁琢磨,用照樣可以掌握。”
“聽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嗯,所以,安全第一,否則沒等你真明白,人就沒了,也就沒機會搞明白了。”
“有道理。”
幾日後,兩人已經離開了梅馬克轄地,甚至離開了奧特蘭王國的領土。
“跨國行動,我們的手是不是探的太長了?”安德魯有些心虛,總覺得這麽有嗶格的任務,已經超出了現在的他和周寧所能擔起的任務範疇。
周寧伸手搭在眉上,擋住光線,以方便更好的觀察,道:“狩邪會的智庫大師們在閱讀報告時,也會有類似的認知。
而這往往意味著我們選擇結束任務,是‘識時務,知進退’而不是‘懦弱無能,沒有勇於擔責的器量’。”
“哦,這就是安全第一。”安德魯也不笨,當下就明白周寧又立又婊的意思了。
可周寧接下來的話,卻讓他意識到,他並沒有完全明白。就聽周寧道:“讓人類感受痛苦,是個大家來參與的遊戲。
你完全可以代入王國四公主,在沙龍上被一群貴族青年花式舔的景象。
所以,維托·雷萊恩不過是其中一個,還有其他。
我們要終結任務,光是一個‘線索出國’可交代不過去,至少評分不會高。
得再來點幹貨,然後讓智庫大師主動分析出‘鞭長莫及’的結論,這就圓滿了。”
“原來是這樣。我終於明白我之前勞累負傷,評分卻始終不高,你卻能跨等級接B級任務是為什麽了。”
“以智庫大師的睿智和經驗,未必察覺不到這種小花樣。但大師們願意看到這種聰明,因為這就代表帶腦子做事,而這也會成為一種習慣。能用在這裏,也就能用在那裏。他們也不希望培養多年的狩邪,隻是一次性箭矢。”
這話讓安德魯有點自卑了,道:“克裏夫,你說我是不是連那些從民間招收的狩邪都不如。”
“那要怎麽看,從器量和格局看,你比他們高。想要跨越市井養成的思維模式的大山,並不容易。很多人一輩子也做不到。
從專業能力的角度看,你的潛力比他們高。因為你是係統的學習和構建了超凡能力體係,就好比造房子地基打的牢固,設計藍圖也是久經考驗的。
而且從材質角度講,你肯定是過關的,三代都是超凡,血脈顯性已然穩定。
那麽就隻剩施工,哪怕施工方麵沒什麽靈氣,中規中矩也能造出合格產品。下限有保障,上限又可以很高。這就是能被看中的點。
所以,別被其他人,尤其是來自民間的狩邪的驚豔表現所動搖。
說的難聽些,若他們沒有突出特長做賣點,憑什麽成為狩邪?
他們那種長短板皆突出的人,閃耀與凶險並存。
你若有心,查看下狩邪會名人錄,就會發現鮮有民間出身的。
這可不單純是因為忠嗣派資源、人脈更有優勢,人類種群的整體生存狀態,不允許爛泥竊居高位,否則必有大災大禍回報。
這就是我說的器量格局的重要性。
前十年看民間狩邪此起彼伏閃閃亮,後三十年看忠嗣派穩健攀爬把持高位。若是因為他們夠秀,就被打亂節奏,那就是蠢了。”
“我明白你為什麽說安全第一了。”
“嗯,安全第一不是慫,該英勇的時候不能膽怯。做我們這行,危險常伴,想躲都躲不掉。有些人總是分不清‘勇’和‘莽’,遇事習慣性先衝他一波,也不想這要是撞山上,或嵌進裂隙裏咋辦。”
安德魯點點頭:“這就好比衝鋒不留變化餘力。”
“對,你的這個思路,就叫觸類旁通。你用戰鬥、習武的技巧思路,代入到社交等領域,將大的框架把持住,那麽細節方麵就算吃虧,也隻是擦傷破皮這類尋常傷損,這是可以承受的,甚至是必然會出現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嗯,謝謝。沒人更我說這些。我父親活著的時候,說過類似的話,但那時我太小,不明白,也沒記住多少。現在我懂了。”
周寧拍拍安德魯肩膀:“我也是好為人師,有點想法就嘚瑟。而作為搭檔,你能好,我也跟著沾光。所以,這也是為我自己,不用謝。”
完成了觀察,天也不早了,兩人就生火做飯。
總有人說,什麽搞偵察野外生火,煙火容易被發現啦吧啦吧啦!
在周寧看來,這都是不懂裝懂的的假聰明。
活人還能被尿憋死?提前製備點無煙木炭怎麽了?就算沒條件,地灶火炕原理知道吧?稍微增加些工本,就能極大的降低排煙量,升騰到樹梢高度淡的已經可以忽略不計,得長了怎樣一雙神眼才能辨別的出?
狩邪的腰包雖然內置折疊空間不大,卻也足夠塞下日常用品和行李,讓狩邪能夠外出月餘而無需補給。
這還是不狩獵動物,以免留下太多痕跡,被有心人發現的前提下。如果見野獵兔,見林獵鹿,見水摸魚,那麽生活半年以上不補給都能做到。
像現在,兩人就比較講究,石塊壘出營火池,無煙木炭,長靴從足踝靠上一些的地方拆成腿筒和短靴,再將短靴內側的扣鎖打開,支到下風口晾烤。
然後煮鍋亂燉,熱熱乎乎吃個舒服。
有些苦,是沒必要受的。而且不會伺候自己,肢體就會做出反饋,狀態不好就別指望作戰時能發揮好了。大部分人做不到39度高燒還能答卷考上清北。
其實安德魯就很會照顧自己,畢竟從小沒媽,十多歲爹也沒了。
可跟周寧比,就又差了許多。周寧不但很會照顧自己,還擅長照顧別人。這讓安德魯生出一種跟周寧出任務,難度降三分的愜意。
吃喝完畢,收拾妥帖,兩人又練習了一番能夠增進手腳靈巧度和肌肉記憶的小來小去的功夫,然後就鑽進了帳篷。
為了行動方便,狩邪是不使用睡袋的,但可以用其他辦法強化保暖,比如用火塘將一塊蒸幹燒熱燒透,然後將帳篷鋪蓋建在其上。
警戒則有布魯托。狗子這幾天的表現,贏得了兩人的信任,兩人甚至專門測試過,事實證明周寧沒走眼,布魯托在某些方麵,比低階狩邪更靠譜,其中就包括夜間警戒。
半夜,周寧被布魯托叼手的操作弄醒。
不久之後,他弄清了布魯托的意圖,蹲在白晝用於觀察的那處小小崖頭,觀看遠處的城市。
火光衝天。
嗯,回去繼續睡覺。
翌日,從火灰中刨出仍舊溫熱的飯盒,兩人細嚼慢咽的解決了早餐。
安德魯習慣性喝茶的時候,周寧告訴他,昨夜城市被襲。
“那我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
“沒有,薩克斯頓雖然是個小國,但超凡力量並不弱。隻是因為缺乏規模,財富總量,國力顯得弱小,但以質量而言,哪怕是其邊境村落,優質度都能跟都靈周邊的村莊媲美。
正所謂半瓶水晃蕩,昨晚烈火衝天,恰恰證明幹貨不足,造勢聽響。現在那些犯案者,應該正在被薩克斯頓的狩邪追獵。”
安德魯知道,周寧口中所指的幹貨,是殺人害命。房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放火比殺人容易。有時候二者可以兼得。
但既然周寧都說了,薩克斯頓哪怕是邊境村落,都能跟奧特蘭王都附近的村莊媲美,那麽避難地窖什麽的必然是有的,粗暴放火,燒不死幾個。
天剛蒙蒙亮,兩人一狗就上路了。
周寧的分析判斷能力很強,先後兩處沒有收獲,第三處就得到了想要的線索。
周寧指著一處樹蔭下比較濕潤的土地上的腳印道:“你看,六到八人,腳印新鮮,步伐有些淩亂,相互位置安排的並不好,一窩蜂式的在趕路。這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了。”
“那我們盡快追上去?”
“不急,你看那裏。”周寧又指了指不遠處另一顆大樹。
安德魯在大樹的橫枝上看到了疑似腳印的痕跡,樹苔是脆弱的,蹬踏時的摩擦,很容易留下痕跡。
“薩克斯頓的同行,在樹木間飛掠奔行,如履平地,起碼也是中級狩邪。”
“嗯!既然能在搞事後脫身,能力還是有的,沒那麽容易對付,我們跟上就好。”
結果跟了一程後,就發現一片林中空地上,兩夥狩邪正在對峙。
其中一方很熟悉,魔布、魔皮、魔鐵護具,麵料,款式,一看就是奧特蘭的狩邪,更何況還有信燈識別。
隻不過,這幾名狩邪的麵具,全部都是簡約的人臉。
根據奧特蘭狩邪會規定,血脈沒有穩定的超凡者(至少要連續傳承三代),麵具不允許使用象征血脈特性的魔獸圖騰造型。
所以這是個民間狩邪小組,四人成組也能說明情況。短板太明顯,因此需要更多的成員達成互補,否則就隻能領到降級任務,畢竟光是狩邪的一身行頭,投資就不低。
周寧知道,一般來說,戰鬥力是民間狩邪的長板,所以眼前這個局麵,真要撕,他跟安德魯並不見得就比民間狩邪更秀(前提是不啟用死神戰職)。
民間狩邪的問題是眼界格局,故而他猜測造成僵局的原因是民間狩邪在別人的地盤上,天然慫三分,卻又不想退讓,於是……
迅速的分析完畢,周寧就囑咐安德魯:“等會兒我讓你教訓人,你就直接開最大力懟那個最有範兒、氣息最強的家夥。震懾,服軟,退讓。耗在這裏毫無意義。”
“嗯,好。”
於是安德魯跟著周寧,從樹林中行出。
薩克斯頓狩邪們見奧特蘭狩邪來了援軍,多少有些緊張,不過發現周寧和安德魯不是什麽高位狩邪後,便又迅速鎮定。
“雖然是在貴國的領土上,但奧特蘭狩邪行事,從來都是當仁不讓。而薩克斯頓作為在夾縫中生存的小國,狩邪也應該有配合國策,謙卑忍讓的覺悟。拍檔,去展示一下,讓這些異國同行知曉為什麽奧特蘭狩邪、走到哪裏都可以大聲說話。”
周寧久為上位者,不用刻意去裝,言行舉止自有一股睥睨眾生的氣度。可以說,論氣場之足,奧特蘭國王繼承人在此,也就這種程度了。
早有準備的安德魯直接將‘光之階梯’開到四級,整個人就像道閃電般射了出去,瞬息之間就來在薩克斯頓一方現場最強戰力、中級狩邪尤尼斯的麵前。
‘轟!’直到這時,被安德魯踩踏的地麵才爆起土花,那是蹬踏之力造成的。
這樣的高速度,已經可以跟瞬移媲美了,但又不是瞬移能夠比的,它引發的慣性帶來的力量加成,非常巨大,更何況安德魯的三維本就在‘光之階梯’的加持下獲得了巨大的提升。
尤尼斯也是有些猝不及防,他是真沒想到一個低階能快到讓他躲都躲不開。
‘嘭!’沉悶的巨響聲中,尤尼斯雖然成功防禦,卻因為自重問題,像被擊飛的馬球,被轟飛了出去。
但這個速度還不夠快,反彈一滯之後,安德魯帶著一溜殘影就再次追上。
這時尤尼斯尚未落地,被再次擊中。
安德魯還沒有蠢到前後兩次打擊,都是同一個角度。
雖然有慣性把持大方向,但還是可以做出細節變化,比如說這次力道就是斜側向,並且帶著一定向下傾的特點。
挨了這一拳的尤尼斯,就像個彈性不太好的大皮球,‘咣嗤’在地上砸出個坑,然後彈飛而起。
這下子,其狀態就更差勁了。
不過作為中級狩邪,無論是經驗還是技巧,都相當可觀。還不至於被單純的力量+速度一直克到死。
連扛兩次,已經贏得了施法時間,人在空中,施術成功改變了體重,這樣就成了體積大質量輕的氣球,力道頓時就卸去了大半。
不僅如此,尤尼斯還激射出大量風刃,宛如風暴,卷向安德魯。
尤尼斯現在有些火大,他是風屬性親和,竟然被個低階在速度上給爆了!
麵對風刃,安德魯沒有選擇躲閃,而是用跟之前一樣的彪莽姿態,躥射向尤尼斯。
尤尼斯蛋疼,心說:“這種十年九不遇的愣頭青,就讓我給遇上了?魔獅麵甲,這不是來自民間啊,名這麽不值錢的麽?”
與此同時,安德魯在硬扛了好多記打擊後,背後突然光翼一振!
二段跳,改換位置,居高臨下,一拳轟向尤尼斯。
這粗中有細的一擊,尤尼斯沒躲開,被揍的像炮彈般‘轟!’的一聲鑲進了大地中。
把狩邪們看的一愣一愣的。
安德魯如此之彪,與這些天跟著周寧,被忽悠到戰術思路大變有關。
周寧跟他一再強調,‘打人不疼’是大忌。讓對手一想到被你突進騎臉,就自動蛋抖,這樣才能一定程度彌補你手短的劣勢。
周寧具體舉例:“比如咱倆配合,對方見你手短,大部分經曆放在我這裏,你就有了突襲的機會。
哪怕突襲失敗了,隻要你給對方造成了足夠的壓力,他就不得不分出更多的精力,時刻注意你的動向。
反之,手短還打人不疼,那你就沒有戰場存在價值。”
除了‘打人不疼’是大忌,周寧還指點他‘以傷換死。’
“你受傷是有準備的,甚至經過刻意鍛煉的。再加上技能帶來的高恢複,危害大約是2,卻可以用這2換來對方的5,廝殺搏命,別總想著全身而退,敢於流血,能讓你放的更開,發揮的更好……”
這些說法,安德魯都認真思考,也嚐試了。
感覺也確實有用,連他自己都能意識到,這一套‘瘋打’,有很大的把握在極短的時間裏給目標帶來成噸的傷害。
而現在,尤尼斯確實感受到了成噸的傷害,無論是實質、還是臉麵,被一個低級狩邪壓著打,沙包一樣,太慘了!
臨時吃瓜的狩邪們,一方麵是震驚於己方首席的狼狽,另一方是震驚於安德魯的氣概。
對的,是氣概,不是強力。
作為狩邪,基本的眼力勁還是有的,大家都清楚,安德魯這麽強力,是因為用了術,這是一種爆種式的打法,必不持久。
雖然能爆到這種程度,以至於光是衝鋒造成的空氣極速流動,都能形成大風,確實很強,大多數狩邪都做不到。但這還不足以讓狩邪們震驚。
但這種一上來就仿佛生死搏殺到最白熱化的、情緒充沛的態度,真的是很少有人能做到。
這就好比小鋼炮硬是打出了艦炮的效果場麵,特別的提振士氣,己方戰意瞬間就被點燃,而敵方則心慌意亂。
傷害性未必多大,羞辱性是真的強,氣勢無雙。
“可以啦!”周寧發聲,招呼安德魯。
他知道安德魯的極限在哪裏,見好就收。
但尤尼斯不答應。
尤尼斯也是要臉的,這種‘強弩之末了,就像體麵收場’的伎倆尤尼斯是能看明白的。
開打容易,收場才難!
一肚子火的尤尼斯想要找回臉麵,順便給狂傲的奧特蘭低階同行一個教訓,闡述下‘中級就是比低級強,你大爺始終是你大爺’的道理。
然後他就對上了周寧的眼睛,順便被周寧‘吹了吹風。’
周寧心說:“知道你就不會服氣,你不是親和風之力麽?看看死亡之息的風接不接得住!”
這個技能雖然是自損一千,傷敵一百的自虐式攻擊,但架不住死神戰職生命力來的容易呀。
而被死亡風一吹,尤尼斯頓時喜心寒如冰,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隨體溫一起快速流逝。
在這種背景下,死神戰職的威壓就愈發的有震懾力。
戰職是有格位的,這種格位由‘勢’體現,比如說一輛大卡車,一座大山,讓人望而生畏,這就是勢的影響。
死神,可是傳奇位之上的戰職。
周寧現在雖然是不完全死神,卻也是聖域級別。
在人間行走的神的分身,哪怕是強大神格的神之分身,格位都不會超過聖域。
所以論格位,尋常超凡戰職在死神戰職麵前,就像一輛卡車和一座山比威風。
尤尼斯第一時間就收到生命本能的瘋狂示警,意識到自己有隨時被秒殺的可能。
這個直覺是準確的,周寧若是開大,殺他確實不會用到第二下。
然而現在是白天……
但尤尼斯被驚嚇到了。他感覺自己和同僚的小命,都在對方一念之間。
而周寧則選擇用一個沒有笑意的微笑、來強化對方的印象,他道:“記住,我叫克裏夫,來自諾頓家族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