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走，為你走；留，為你留
芒芒，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相信我已經坐上了南下的火車。
男兒苦立青雲誌，不信寒門無公卿，當年的我是抱著如此宏偉的壯誌來到大學，自信滿滿地想要施展我的報複，卻未料到，最後的我，卻已這樣一種方式卷了鋪蓋，逃得如此落魄，頹敗到無言以對的狼狽。
我，還是失敗了，很失敗很失敗……
昨天的我是那樣地抱著最後一絲希冀去找你，想要得到你哪怕隻有一點的寬恕，雖然我心裏早已心如明鏡，明白你已經痛恨我到了極點，根本就不可能會再給我一絲的憐憫……可是……可是我還是去了，鼓起我最大的勇氣，選擇了站在你的麵前。
知道嗎，當時的我是那般地緊張，就仿佛初次遇見你時的彷徨。我在心裏無數次地揣度著我的芒芒在見到我第一眼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呢，會張口罵我，還是會揚手給我一耳光？
我秉著呼吸站在樓下等著你，害怕著，也擔心著。我害怕你出現在樓道口，卻又期盼著你出現在樓道口。那種感覺隻有我當年等待高考成績下來的時候才有過。我是不是很傻？
後來，你終於下來了，沒有張口罵我，也沒有衝上來打我。你隻冷漠地走出來，你的表情是那樣地冰冷，看到我，就仿佛看到了一件讓你很惡心的事物一樣。
我的心頃刻便變得很沉重很沉重。不知所措，我隻好尷尬地開口，“你真的下來了啊，我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再想見我了。”
說完之後又暗罵自己的嘴笨，為什麽會用這樣的話來做開場白呢，那樣我的芒芒該怎麽接下去呢？
可是，可是，可是沒想到你給我的回答卻是，“齊思遠，我何止是不想再看到你！我光是想到你都忍不住想要嘔吐！
那一刻，心裏的疼痛忽然便鋪天蓋地地砸來，沉重到無法呼吸。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讓我幾乎當場痛哭出聲。
芒芒，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竟然是這麽厭惡我的，我也從來都沒有想過，從你嘴中說出的話竟然比我想象中還要尖銳，對我的殺傷力還要巨大，就仿佛一把把尖刀，頃刻便戳進了我的胸膛。
我忽然間便明白其實我來找你是多麽一件愚蠢的事情，我忽然間才明白，對於一個被我傷害到傷痕累累的你來說，其實我早就失去了在你心中的位子，我早就不配你絲毫的憐憫與寬恕。
你，注定是這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
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就做了一個決定，我要離開。離開這個地方，離開你，去承受我本該承受的懲罰。
其實之前我一直都在糾結著該不該走，該不該繼續留在你的身邊守護著你，盡管我知道我不配，你也不會接受，可是我卻仍舊從心裏那麽想。我在想如果我走了，我的芒芒該怎麽辦呢？她會不會因為我不在了而痛苦？她會不會仍舊像以前那樣不會照顧自己？
可是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其實，那個愛我的芒芒早就已經不在了，那個脆弱的芒芒也早已經在經過了這麽多的挫折以後成熟了，長大了，懂得照顧自己了。我留下來帶給她的隻不過是更多的厭惡和人性的肮髒！
是我太多慮了。芒芒，你看，我就是這麽地自作多情。
我忍著心裏的痛苦，仔細端詳著你的臉，芒芒，我要在最後那一刻記住你，記住你最美麗的樣子，記住那張我心心念念發狂思念的臉，我告訴你說，該走的人是我才對，我告訴你說，我走。
然後，你便冷著臉問我找你來到底幹什麽。是為了錢，還是為了公安局的事。如果是為了錢的事情，直接跟你說就是，你寧願給我錢也不願看著我拒絕做那些缺德的事情。
嗬，為了錢麽？芒芒，在你的心中，我竟然是這樣一種形象……為了錢，不擇手段……
我不由地又想起了在車庫的時候，我壯著膽子祈求強哥放你出去，可是你卻罵我是個窩囊廢是個禽獸不如的畜生，你跟我說，想要多少錢，盡管開口，你的錢多的可以砸死我。
芒芒，你知道嗎，當然我的心都碎了。我需要錢，我是很需要錢，因為有了錢我才可以往主任的身上投，才能拿下那張已經談得差不多的錄取結果，可是，難道你竟以為我真的會不擇手段麽？我承認第一開始我**你跟錢小東的照片是很卑劣，那是為了籌集三萬塊所謂的保證金我幾乎一夜間白了頭！可是，可是這次的車庫事件絕對不是我的本意！絕對不是！
因為，從教育處門外你將手機扔給我的那一刻起，從我看到你那條未發出去的“我相信你不是那樣的人”那一刻起，我就已經痛心疾首地告訴自己，我要做一個讓你相信的人，我不要再做那個沒有人格喪心病狂的齊思遠了。
還記得那天上午的事情嗎，那天上午，於娜因為害怕小花園的事情敗露，在電梯外麵故意將你絆倒了，還告訴我說要報複你。正好當時唐小婉跟於娜因為矛盾總是產生糾紛，她受夠了唐小婉平日裏對她的百般驅使，所以便決定聯合將你們一起整了，好給你們個“慘痛的教訓。”
當時我的心裏好害怕，害怕你會吃虧，更害怕你會受到傷害。
我給你傳了小紙條，想用照片的事情威脅你一下，警告你不要將小花園的事情抖出去。我以為這個樣子就可以保護你，我以為隻要你不說出去，於娜就會善罷甘休！就會放棄你！
可是，沒想到我又錯了，我的威脅反而將於娜逼上了更加囂張的位置。在她知道了我曾經拍了你的照片之後，她告訴我說，齊思遠，原來你還有這麽一手。她還說，齊思遠，今天下午，文強車庫，我已經算計好了，隻要你給我拍來幾張唐小婉的裸/照，我就保證守口如瓶。否則，我就真的不能保證明天劉芒在整個學校的形象會怎麽樣了……
於是，我去了。盡管我知道這對唐小婉不公平。盡管我知道我很人渣我很畜生我很沒有人性。
可是，親愛的芒芒，我隻要你好好的，隻要你好好的就足夠了。
我寧願我是個人渣是個畜生是個沒有人性的禽獸！芒芒我隻要你好好的！
我借了寢室兄弟的相機，然後放在書包裏去了文強車庫。我告訴自己這絕對是最後一次，等到這一次我拍了照，拿了錢，馬上就將一切的真相告訴你，到時候你要打要罵哪怕就是要去報警我都不攔你。隻要你這一次沒事就好。為了不讓於娜繼續威脅你，我甚至還打算交照片的時候偷偷錄音！如果日後她再威脅你，我就威脅她！
可是，可是沒想到我還是錯了。是命運的捉弄麽，我居然在小巷口碰到了你。又很意外地，你居然直接就跑到了文強車庫，然後大喝一聲衝了進去！
那一刻，我忽然間便感覺淪陷到了地獄。
那一刻，我心裏想的再也不是拍照的事情，而是在祈禱著我的芒芒千萬不要出什麽事情！那些流氓千萬不要亂來才好！
後來那些流氓還是叫我了，叫我去拍唐小婉的照片。當我出現在出庫裏的那一刻，我發現你的眼中盛滿了驚愕與滿滿的嘲諷。我知道，你是徹底對我心寒了。
你大罵我沒有良心，罵我是一條沒有人性的狗。可是我卻隻是衝到那個流氓的麵前，鼓起勇氣跟他說，求求你放走這個女生吧，她是我喜歡的女生。
再然後，你大怒著拒絕了我的乞求。你高聲罵著我人麵獸心，禽獸不如。無論我怎麽求你都不出去，還將我手中的相機摔了個稀巴爛。
芒芒，當時你的心裏一定很生氣的吧，你是那樣倔強地擋在唐小婉的前頭，惡狠狠地說錢多的可以砸死我。
芒芒，當時的你一定不知道，我的心裏是如何地心急如焚，如何地慌張。
後來，唐小婉終於開口了，一開口就是掌握了錄音的事。而強哥呢，為了保住自己，竟然答應了以給我拍照作為交換。情況就那樣在一瞬間得到了逆轉。
知道嗎，那一刻，心裏的石頭一下子就下去了。因為我的芒芒絕對不會再有事了。
可是，隨著一塊石頭的下去，另一塊石頭卻毅然決然地浮出了水麵。那就是唐小婉竟然要我的照片。如果真的讓她得手了，以她的個性，絕對會整到我再也站不住腳為止，絕對會整的我再也沒有臉活在這個人世間。
所以，那一刻，我開始害怕了，真的真的很害怕。
而人一害怕，自身的懦弱性就會變得彰顯不已。那一瞬間，我就跟慌了神一樣，趕忙跑去求唐小婉，低聲下氣地求，喪失尊嚴地求，希望她能夠放過我。我知道你那個時候很看不起我，因為在我求你的時候，我分明看到了你眼中的厭惡，那麽地分明，就如同我失措的心。
再後來，唐小婉讓我走，再後來，警察闖進來，我們被帶走，芒芒，誰知那竟是我給你的最後印象。
我，終究還是沒有完成跟於娜的交易。
可是，當時我心裏卻由衷地感到欣慰，欣慰我的芒芒她沒事，我的芒芒沒事，那就一切都好。
後來，我回來了。我將自己關了三天三夜，努力地思考著這一切該怎麽過下去。大學裏的一切不是都應該很單純麽，可是為什麽，我們竟然會走到今天這種局麵，將這一切弄得如此地黑暗與複雜……
我找了於娜，跟她一直交涉不休，唐小婉這邊又在警局添油加醋，搞得我不停被公安局傳喚，弄到全校都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於是，我就知道，這個學校，也許我再也不適合呆下去了。因為吐沫星子淹死人。
這是我人生中最最痛苦的時刻，苦學了一輩子，卻將自己陷入了如此狼狽的境地。我忽然間好想一走了之，好想回到我那個窮徒四壁的家裏，那裏盡管窘迫，卻有著永遠不會刁難我瞧不起我的家人，那裏是我此生最溫暖的地方。
可是，可是一想到家裏的希望，我媽的病，一想到如果我走了你會很傷心，心裏的擔子又頃刻間將我壓得喘不過起來。我在想如果我走了，從此以後我的前途也就完了，家裏唯一的希望也就斷了。可是如果我不走，那我又該怎麽辦，同學不理解，戀人在痛恨，學校要嚴懲……
我想是走，還是不走呢，到底我該怎麽辦？
後來我就想，這樣地揣度下去，還不如直接去找你。如果你對我還有一絲的留戀，那我就留，隻要有你的鼓勵，哪怕隻有一絲一毫，都將是我繼續呆下去的動力與勇氣！如果你對我已經一點留戀都沒有的話，那我就直接走，回家鄉去過我人生中的另外一種生活！
走，為你走！留，為你留！
反正唯一讓在這學校裏牽掛的也就是你了！
可笑嗎，芒芒，我就是這樣抱著一絲希望去找了你，然後……又抱著一身的絕望回到了宿舍。
打包的時候，我的手一直都在顫抖著。我幾次忍住想要掉下的眼淚，告訴自己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告訴自己說齊思遠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這是你應得的報應。可是，我的心裏還是好冰冷好冰冷，冷到沁入了骨髓。
芒芒，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已經身處在開往家鄉的火車上了。車窗外的風景很美，我記得臨上學前我是睜大眼睛一站一站數過來的，一百二十三站，那麽，芒芒，從此以後，我們之間就隔了一百二十三站的距離。
一百二十三站的牽掛與愛。
隻是，芒芒，我仍舊想要告訴你，在過去的兩年裏，你一直都是我心中最喜歡的女人，一直都未改變。我後悔為了一個保研名額的誘惑便委屈了你，如果讓我再次選擇的話，我寧願舍棄一切也不會放棄你。
隻是，世界上沒有後悔藥。所以，芒芒，如果你現在同樣糾結於這般感情之中，那麽，勇敢地去追求吧，千萬不要像我這麽後悔。
其實，我還真的很嫉妒那個半路殺出來的小子呢，嫉妒他對你那麽好，比我以前對你好還要好上一百倍。
那麽，芒芒，除了一句對不起外，恐怕我現在唯一能給你的，也隻能是一句真誠的祝福。
記得，一定要幸福啊。
永遠的。思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