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 酒吧，女人
華燈初上。最繁華的一家酒吧裏，錢小東正一杯接一杯地朝嘴裏灌著酒。
任憑酒吧裏五顏六色的燈光閃爍著，任憑舞池裏的紅男綠女放肆地隨著音樂扭動腰肢，他隻是一臉漠然地盯著吧台上的黑色大理石，將一杯又一杯的澄黃液體灌入喉間。
已經不記得有多久了，大概是自從兩年之前的那次手術之後吧，他就養成了嗜酒的習慣。尤其是在寂寞苦悶的時候，仿佛隻有沉醉在烈度的酒精之中，才能讓自己清醒的大腦麻痹不覺。也隻有在醉倒了的時候，那些糾纏在心間揮之不去的過往才會灰飛煙滅，才不會鬼魅般如影隨形地縈繞著自己。
此刻十幾杯白酒下肚，頭部已經開始有些發脹，眼睛也開始漸漸模糊，卻依舊一杯又一杯地不停濫飲，直至那道熟悉的麵孔在眼前逐漸地模糊……
上衣兜裏的手機發出一連串不間斷的彩鈴聲，仿佛在迫不及待地召喚著他，滯氣地將手機掏出來卸除電池，今夜的他，不允許任何人的打擾！
“先生，交個朋友如何啊？”朦朦朧朧中，耳畔忽然傳來一道及其悅耳的聲音。
他不由地抬起頭，隻見眼前正站了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言笑晏晏地望著他。
“是你，”他的眼神忽然間便迸發出了一絲光彩，隻不過在刹那間便被一股怨氣蓋了下去，將女子一把推開，“我說過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你給我滾！”
“哼。”那位女子受了驚嚇，還以為遇到了酒鬼，不由地麵露鄙夷之色，轉身就欲離去。
卻不想剛邁開步子便被一股力道拽住，下一秒，早已跌入到了一個密實的懷抱中。
“我說過，你永遠都會是我的！”他將嘴巴湊到她的耳邊，輕輕地說道。
那聲音帶了一絲低沉與溫柔，像一個嬰孩對母親的撒嬌，又像是一個霸道的掠奪者，女子的臉不由驀地騰紅。
“跟我走，好不好？”他摟著她，用力箍著女子嬌柔的身軀，“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
回家的路上，一直都沉默不語。任憑李紹陽喘著粗氣賣力地瞪著車子，我隻是眼神空洞地注視著路邊飛逝而過的風景， 看著暮色漸沉，昏黃的路燈照亮了街頭，看著弱小的飛蛾撲火，一遍遍在光線中飛旋盤繞。
可能我的道行終究還是太淺了吧，麵對錢小東的再次出現，努力地強迫了自己千萬遍，卻依舊控製不住自己的心緒。我終究還是不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或許從我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就開始了吧，那種來自心靈的猛烈的顫栗讓我一時之間便亂了心智，倉皇失措。那些曾經讓我歡愉過，疼通過的過往，就如同開了閘的洪水般宣泄而出，將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大壩悉數衝垮。
錢小東，我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是這般愛你的，就如同以前一樣。
“快要到了，見了叔叔阿姨的話，我們應該怎麽說，你可想好了？”正在思慮間，隻聽到頭頂上方傳來一道悶悶的聲音，抬起頭時，看到李紹陽正頭也不回地賣力等車，後背上的肌肉有些拱立起來，像是帶著一股子無處可發泄的怒氣。
我立即便低下了頭，“李紹陽，你還在為醫院裏的事情生氣麽？”
“難道我不應該嗎？”像是突然來了氣般，他忽然便猛地刹了車，然後停在道路的中央，回頭望向我時眼神已經變得淩厲而陰沉，“還是你覺得，我就是個局外人，你被那個小子說成了那副樣子，你自己願意忍著挨著，那我就得老老實實在旁邊鼓掌附和了？對不起，我李紹陽還沒那麽賤！”
“邵陽！”我的身子頓時一震，卻依舊還是平複了自己的心緒，“我跟他之間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一兩句話能解釋清楚的，我……”用力攥緊了拳頭，“我知道我今天這麽做讓你受了委屈，對不起，如果你是因為這件事情而生氣的話，我像你道歉——”
“道歉？！”像是觸痛了他的底線一般，他忽然間便向我火山噴發了，“又是道歉！今天見到那個小子的時候你就是在道歉！現在我生氣了，你依然還是要道歉！道歉道歉，難道你的人生就隻剩下道歉了嗎！那個以前勇敢不服輸的劉芒到哪裏去了啊！你還真以為我是因為自己委屈了而生氣是不是，我是為了你，為了你這個根本就不知道維護自己的笨蛋啊！”
“我……”我頓時一陣語噎。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
我也很想勇敢，我也很想不服輸，可是……可是我卻隻會流淚，隻會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對不起。
隻會一遍又一遍地彰顯著自己的懦弱……
“對不起。”我嘶啞著嗓子，克製著漸漸發紅的眼圈兒，“我跟他之間，有著很嚴重很嚴重的誤會，今天的事情，如果換做了是我，可能我也會跟他一樣，我——”
“算了。”看到我囁嚅的表情，他仿佛是受到了打擊一般，眼神頓時一黯，“你跟他什麽關係，關我什麽事啊，我根本就犯不著為了你的事情瞎操心，自己給自己找氣受。”
“李紹陽……”
“行了！”不想我再開口一般，他大手一揮便阻止了我的講話，“我說了，你跟他之間什麽關係我根本就不想知道，更何況，就算是真的有什麽，不也全都過去了麽。既然是過去的事情，那又何必再提。”
“可是。”
“沒有可是，”他打斷我的話語，“我現在就隻關心一件事情，那就是你這次該怎麽跟伯父伯母解釋，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三天，回來之後你的腿就折了，還做了手術，而且你自己還放棄了房產公司對你的賠償，這一係列的事情你都想好理由搪塞他們了嗎？”
“我，”我頓時低下了頭，“還沒。”
“那你打算怎麽做？”他望著我，“或者說，你想要我怎麽配合？”
“我也不知道，”我搖搖頭，“我隻知道，我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真相，這些年為了我他們已經夠累，我不想再讓他們為我擔心……”
“那怎麽辦？”他頓時皺起眉頭，“你總不能不回家吧，再者說——”
“你剛剛說什麽？”我忽然間抬起頭，望著他。
“我說你的父母會擔心的。”
“不是這一句，你說，我總不能不回家吧，對啊，我怎麽沒想到！李紹陽！”我一把便拽住了他的胳膊，“這次你再幫我一次吧，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