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錦繡嫁衣
“一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安宥檸閉著眼睛靜坐在梳妝台前，隻穿一件白色褻衣，渾身透著沐浴後玫瑰花瓣的芳香氣。
身後，一個喜慶紅裝的喜婆手挽著梳子，滿麵笑意的給安宥檸梳著長發。
“姑娘的頭發密如絲綢，烏如黑豆，是奴婢見過發質最好的，一看便是多子多福的富貴命，將來必是開枝散葉伴君側，一聲榮寵永不盡。”
喜婆仔仔細細的將每一根頭發梳的齊整，嘴裏說著喜慶的祝福話語。
安宥檸緩緩睜開眼睛，艾葉洗的頭發，烏黑亮麗，珍珠雪粉敷玉肌，清純動人賽天仙。
望著銅鏡裏未施粉黛的絕色容顏，表情卻毫無波瀾，沒有歡喜，也沒有任何其它神態，仿佛隻是一個配合出演的臨時演員。
她突然伸手摁住背後喜婆的玉梳，“嬤嬤說了這麽多話也累了，下去喝杯茶吧。”
喜婆聽了，麵色微驚，立即彎了膝蓋跪地。
“奴婢可是做錯了什麽惹大小姐不高興了？”
安宥檸拿過她手裏的梳子，放在桌上，美目巧兮 “嬤嬤無錯，我隻是看嬤嬤話說的多了，明天迎親上轎，嗓子啞了就不好了。”
“大小姐若是不喜，奴婢這便合上嘴，隻做服侍該做的活，絕不叨擾小姐煩心。”喜婆句句拿捏好分寸，以退為進。
不愧是傅緒派的人，老練不失規矩，輕重得體，一看便知都是精心安排過的。
“既已叨擾，如何不煩心，我知嬤嬤是受人命，忠人事。把你的話留著明日再叨擾，已經沐浴過了，頭發也梳整齊了，帶著人退下等吧。”安宥檸平淡口氣，無風無雨，卻讓人驚心。
喜婆立即看了一眼身後端著喜盤的丫鬟，隻聽撲通響聲陣落，丫鬟們同時跪了下來。
安宥檸眉眼冷淡，由她們跪著，喜婆有些緊張起來，迎著笑勸道，“王妃的嫁衣按照正統隆重規製，內穿外披共有九件，穿戴繁瑣費時。按禮儀，應由奴婢在您今晚入睡前，為您穿上三件內穿的嫁衣儒裙，再挽朝鳳髻。待到戌時小姐起床化妝，才不會誤了吉時。
“這麽繁瑣？那不如，就不穿了。”安宥檸冷掃了一眼丫鬟手裏端著的龍鳳霞披嫁衣，清冷的說道。
喜婆一聽，差點把持不住笑容，上麵吩咐下來要小心侍候。雖然聽聞安宥檸是個不好伺候的主，卻沒想竟然連這樣膽大的話都說出口！
喜婆眼珠一轉，急忙哄道，“大小姐，成親是女人一生最重要的大事，片樣不可疏忽。您的嫁衣和風冠皆是王爺親自擇選，小姐還沒嫁過去王爺便對小姐如此上心，以後嫁過去必是千般寵愛，夫婦和鳴。”
喜婆哄著，見安宥檸沒有回應，連忙接著哄，“王爺武藝雙全，樣貌絕世，也隻有小姐這樣的傾城之容才能配得上。等明日小姐和王爺拜堂成親，必是驚豔四座，羨煞萬人，萬千少女都要為您羨慕心碎啊。”
喜婆盡力的哄著，是個女子都愛聽的話，到了安宥檸這卻絲毫不起作用。
萬千少女為之心碎？嗬，她不過隻是他的玩物，比起那些心碎的少女，她又好到哪裏去？
“把嫁衣和風冠都送回去。”安宥檸沒再看丫鬟手裏精美的婚飾一眼，冷冷道“女子出嫁一向是由娘家準備喜服，我若是穿了王爺送的鳳冠霞帔，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安家落敗到這個程度了，連件嫁衣都備不出。”
“大小姐打開鎏金錦盒看看吧，小姐肯定會喜歡這頂風冠的。”喜婆聽急了，緊張的直冒汗，跪著的丫鬟也都是嚇的不行。
這九天玄女玲瓏風冠，天下哪個女子不是夢寐以求，求而不得。王爺對她如此用心，這女子怎麽能這麽不領情，她就不怕王爺治罪嗎，王爺要是動怒，喜婆不敢想下去了……
“大小姐，奴婢給您打開看看吧。”喜婆幾乎是求著說的。
“出去！”安宥檸不耐煩的說道，想到那個男人隻是為了孩子才做的這一切來哄她，她就覺得下作無比！
那喜婆再不敢多言，隻能苦澀的順道，“是，那奴婢戌時再進來侍候小姐更衣，小姐好好休息，奴婢告退。”
“嬤嬤，這嫁衣送進來了，再拿出去不吉利吧……”拿嫁衣的小丫鬟諾諾的說道。
“不得胡言，大小姐要休息了，養足了精神明日才能漂漂亮亮的出嫁，你們把手裏東西都找地方放放，然後就跟我出去。”
喜婆賠笑著說完，然後無奈的朝丫鬟們使了個眼色，不穿就先不穿吧，萬一這姑奶奶一個不高興，直接不嫁了，那才是要命！
丫鬟們也都聰明，送進來的拿出去太不吉利了，趕緊找地方把東西放好，然後就快速退了出去。
喜婆們前腳剛出門，安宥檸臉上的冷意更甚，看著銅鏡上貼著的大紅喜字伴著鏡麵裏麵絕美冷澈的容顏，心頭浮上一抹疲憊。
隻一瞬，疲憊就被冷漠代替。
門外，站了一院子的人，已經等了許久了。
見喜婆出來，才派了人上前去。
“雯玉，你是老夫人身邊的人，你隨著粉桃一起進去請示準王妃。這套錦繡金絲嫁衣雖是出自我們姚家衣莊的收藏品，但畢竟是過時的款式，比不上王爺賞賜給準王妃的嫁衣貴重。再加上老夫人已經將此嫁衣交給我們衣莊改裝過，賜給了太子妃。準王妃明天若是穿這套嫁衣出嫁，怕是不妥當呢。”
說話的是一個二十左右的青衫女子，樣貌出的端莊大方，和沈沁蘭親昵的站在一起。
她叫姚淺華，是當朝姚尚書的女兒，和沈沁蘭是多年好友，也是一位才女，經商頭腦極好，經營的姚記衣莊，是整個孟城最暢銷的衣莊。
姚淺華身後站著兩個丫鬟，手裏舉著一個大大的錦盒。
“是，奴婢去試試。” 雯玉應道，有些緊張的和粉桃一起走向安宥檸的房間。
還沒敲門，安宥檸聽到聲音，已經主動從房裏走了出來。
“小姐，太子妃和幾位小姐都過來了，老夫人沒有親自來，不過她已經同意讓您穿姚記衣莊的那套珍藏的錦繡嫁衣出嫁了。”
粉桃看安宥檸出來，馬上高興的走過去扶著她。
安宥檸穿著披風站在門前，淡妝素裹，美的清新出眾。
“準王妃怎麽出來了。”姚淺華和沈沁蘭互看一眼，一起笑著迎上前。
“姚小姐和太子妃一起將我要的嫁衣送來，我要是不親迎豈不失禮了？”安宥站在原地拋出一個淺淡的笑，將二人的笑意凍住。
姚淺華先反應過來，介於安宥檸現在的身份，恭謹道，“宥檸，這件錦繡金絲嫁衣老夫人已經賜給了太子妃，並由我們姚記衣莊的工人按照太子妃的喜好做了些改裝，怕是未必合你的心意。”
安宥檸瞧了姚纖華一眼，記憶浮上腦海。
這個姚淺華本是安宥檸的朋友，後來倒向了沈沁蘭那邊。
此人心細聰穎，她爹姚裕山表麵和安宥檸的外公徐明棟交好，實則覬覦徐明棟的丞相之位多年。
外公垮台，姚裕山暗中必定使了不少壞。
“姚小姐哪裏的話，這件嫁衣巧奪天工，出自大師之作，我仰慕已久，很是喜歡。”安宥檸目光直指錦盒，錦盒裏裝著錦繡金絲嫁衣。
傳言，此嫁衣在光照下，嫁衣上的龍鳳呈祥錦繡圖案，宛如鑽石星辰閃耀發光。本來是安宥檸外公的珍藏品，後被姚家借去放在衣莊展覽。
姚家不僅把嫁衣占為己有，還借花獻佛送給了沈沁蘭冊封太子妃之禮。
徐蓁極為心愛這件嫁衣，一次都沒有舍得穿，想留給安宥檸成親的時候穿。
安宥檸不會讓這件嫁衣落入沈沁蘭之手！
姚淺華麵色微變，這安宥檸說話怎麽變得這麽犀利了，莫非是徐家倒台，受到刺激了？
“宥檸，這嫁衣尺寸未必於你合適，明日你就要成親了，不可出差錯，不如我先給你量量是否合身？”姚淺華幫著沈沁蘭爭取道。
“不必了，我和太子妃身形相當，她能穿的，我自然能穿。小時候，我的衣服多出來了，都是贈給她穿的，合不合身太子妃最清楚了。”安宥檸一句話片刻讓沈沁蘭惱紅了臉。
沈沁蘭眼中閃過一抹歹毒，拉了拉姚淺華的手，“淺華，既然檸兒喜歡這嫁衣便讓於她吧，隻不過，王爺已經派人送了定製的嫁衣，若是明日接親見到檸兒穿的不是王爺所贈的嫁衣，不知是否..”
“那就多謝太子妃忍痛割愛了。”安宥檸輕揮手“粉桃，讓她們把錦盒抬進去。”
“檸兒啊。” 沈沁蘭差點變了聲音。
沈沁蘭隻是想讓安宥檸在眾千金麵前失態，哪知安宥檸這麽直截了當，就跟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一樣。
“太子妃莫不是想反悔？”安宥檸看了眼院子裏的千金小姐們，她們都是跟著長輩來安府送賀禮，順便跟來想看看待嫁新娘子的。
“當然不是了。”沈沁蘭連忙解釋，她才不會在人前暴露自己小氣的一麵。
“檸兒，我是想跟你說，這件嫁衣做了些改裝，加了一些紅寶石和珍珠點綴，我知道你不喜歡帶珍珠的衣服，所以想提醒你一句呢。” 沈沁蘭還是努力爭取了一把，這件嫁衣能賣出去不少錢，對沈沁蘭有很大的商業用途。
要不是傅緒要娶安宥檸，老夫人壓根不可能同意把嫁衣給安宥檸的。
想到此，沈沁蘭眼底的毒意更重了，她現在都沒想通，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傅緒怎麽會娶安宥檸？好在沈沁蘭已經另做了安排，她就不信了，安宥檸會一次次都這麽好運！
“哦，我是不喜歡珍珠。”安宥檸說道。
沈沁蘭心裏一喜，安宥檸下半句直接讓她的心冷了下去。
“那就把珍珠拆了吧，粉桃，你和雯玉現在就去，把珍珠給我拆幹淨了，拆下來的珍珠就當是你們的辛苦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