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喊的是他
“娘娘什麽都不知道,沒有起疑心,隻是屬下看著娘娘憔悴了不少,娘娘,娘娘應該很想您。”
肅風道。
傅緒臉上又添了份寂寥。
夜容玄也接道,他與傅緒少年時兄弟相稱,說起話來民主“這些天我保護在貴妃身邊,我看的出,她對你,多少都是有情的。就這麽一言不發的與她疏遠,未必是她想要的,也不公平。貴妃娘娘性格愛恨分明,倘若知道你隱瞞著她去孤注一擲,不僅不會快樂,或許,還會因此痛苦生恨”
“我認為,你至少該親口與她說。”
“隻要她好,本王就永遠不會輸。”
傅緒鳳眸展望天際,深如黑曜。
安宥檸越來越不喜歡醒著,醒著時候總是容易累,人越來越疲倦憔悴。
顛三倒四的作息,索性就亂了,昏昏沉沉的睡,不分白天黑夜,有時醒了一會又乏了。
她突然喜歡上做夢。
比起現實的琢磨不清,她更喜歡夢境裏的傅緒,回到初見的少年郎,一身白袍清新禁欲,安宥檸一見傾心。
這天,她好不容易精神好點,沒有睡到半夜,大概是傍晚時分。
草草用了晚膳,小雁安宥檸陪著在宮裏散步,最近的安宥檸心情起伏不定,身邊伺候的人也都變得沉默寡言。
昭陽宮下了密令不得有一點的伺候不周,陪同的宮女們個個打起十二分精神。
安宥檸逛了一會便乏了,小雁機靈的支了一個手巧的宮女上前,一起幫安宥檸捶肩。
安宥檸無心再逛,看到入目的景致也沒半點興趣。
小雁努力討她歡心,指著廊下的湖麵“娘娘,您看湖裏的金鯉,娘娘一往長廊上來,金鯉全往長廊這邊遊過來了,看到金鯉有好運,說不準馬上就有開心的事情發生,娘娘高興點,奴婢取些金鯉愛吃的魚食讓娘娘把魚玩,玩一玩出出汗,精神也能好些。”
安宥檸無精打采的擺擺手“不必了,本宮覺得外麵有些冷,回宮吧。”
安宥檸說完,便朝著下長廊的廊道走去。
未曾想到的是,會在這裏碰到她心心念念思之若狂的人。
他的身邊,站著另一個女人。
兩兩相望,相對無言,空氣蔓延著酸澀苦味,不知是誰的無奈更多。
安宥檸與他對望了一會,直到蘇美人晃動的大胸蹭了蹭傅緒的手臂,傅緒機械的摟住了蘇氏。
然而,他漠然的眼神,才是對安宥檸的暴擊。
安宥檸心力交瘁,疲倦的眸子裏也全是冷然,草草的福了個身,語氣冷淡若冰,“臣妾見過尊上。”
“平身吧。”傅緒態度依舊疏離,可視線卻被安宥檸憔悴消瘦的臉牢牢吸住了。
摟蘇美人的臂膀發僵,隻是一個多月不見,她怎麽憔悴成這般,他的心隱隱泛疼。
“謝尊上,臣妾告退。”安宥檸說完,與他們擦肩而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平靜,或許是他們演技不精安宥檸一眼能看穿又是逢場作戲,也或許是安宥檸真的累於這種理不清的感情遊戲了。
她累,真的累,也說不出心裏有多痛,隻當是什麽也沒看到能好受點。
安宥檸與他擦肩,腳步離開傅緒身側那刻,傅緒突然就果斷的鬆開了蘇美人的手,一手扶住了腳步有些踉蹌的安宥檸。
“怎麽這麽不小心?”他出言責怪,語氣卻柔的如羽毛,難藏關心。
安宥檸微靠在小雁身上,從傅緒手裏抽回手,冷漠的道,“多謝尊上關心。”
簡簡單單的客套,安宥檸一個子不多說的往前走去。
傅緒顰眉,“身子不爽就別走路了,摔了,身邊的人擔當不起。”
“是啊,貴妃娘娘,您還是坐鳳攆吧,別虧待了自己的身子。”蘇美人嬌滴滴的說道。
安宥檸慢慢轉過身來,看向貌合神離的兩人,冷笑,“本宮不坐鳳攆也不會累著,有一個人他曾許我珍貴承諾。這一輩子隻牽我的手,他的背隻背我一人,所以風雪凜凜,我不怕,有他臂膀為我遮擋,路途再遙遠,我不退縮,有他雙肩供我停靠休息,受累也是幸福的。心中有此美好牽念,豈畏懼前方凶險,怕隻怕,承諾難忘,人心易變。心若寒透了,身子虧不虧待還有何好談論,不過鏡花水月盡空虛。”
傅緒的眸子漸漸沉下,安宥檸雖然說給蘇美人聽,眼神卻定在傅緒身上,字字句句的寒心,好像一刀一劍刺穿他的金甲,直達皮肉。
蘇美人純屬趨炎附勢靠外表依附男人的花瓶,聽懂幾分也裝作聽不懂,翹著豐臀,眨眼媚亂的道“尊上的臂膀人人想靠,娘娘已品過被庇佑的溫暖滋味,又何必緊抓不放,也可以分得別人一杯羹,讓大家也小嚐取暖,或許,娘娘以後得到的溫暖還能長久些,娘娘應該學著知足常樂。”
“是嗎?”安宥檸回應的是加倍的冷笑。
她看向傅緒,“有的溫暖,正因為隻屬於我,所以我不介意他是否真的暖,隻要我願意,哪怕是塊冰,我貼著也是暖和的。可一旦不幹淨了,就是再暖,與本宮也沒關係了。”
“貴妃娘娘真能打趣,春天就來了,百花齊放,到時天氣都暖和了,娘娘多出來曬太陽,氣色也能好些。”蘇美人咯咯的笑。
“蘇美人氣色好便是了,難得的聖眷,蘇美人別辜負了,本宮就不延誤你侍君賣唱了,但願蘇美人如心中願,不用太陽也能一世溫暖。”安宥檸諷刺的回道,失望的側身。
雖然疲倦,氣勢絲毫不輸。
蘇美人笑的更離譜,看看傅緒沒有什麽表情,突然把手搭在腰上,做出歡喜狀,“臣妾位份低微,哪敢有什麽願望,隻想腹中龍兒平平安安出生,為尊上開枝散葉,臣妾就足夠知足了。”
“你有孕?”安宥檸猛的看去,一萬個不相信,可傅緒卻沒有否認,她心上重重一錘。
其實傅緒眼裏也是瞬間結了一層冰霜,安宥檸看不透,是累於探究了。
沒完沒了的質疑,她不知道還該怎麽做,好像一切都那麽迷茫,不論她如何努力,也得不到傅緒的相信。
她受夠了這種莫名疏遠,似乎永遠被他革除在外,隻能淺嚐甜與澀,參與不進他的內心。
蘇美人笑的花枝亂顫,羞羞澀澀的道“娘娘恕罪,臣妾也是怕走漏風聲惹來麻煩,所以才等尊上回宮了才敢說,是出征前尊上召臣妾陪寢那兩夜……臣妾不蒙恩寵,懷上了,已經讓太醫把過脈,太醫說脈象吻的很,沒有及時通稟娘娘,還望貴妃娘娘海涵。”
“那,便恭喜尊上了。”安宥檸費力的咽下喉嚨裏湧上的甘甜,苦笑一聲,別過頭走開。
雨又開始下了,黑夜之中,安宥檸不顧風雨,也不等小雁取來雨傘,一個人踏入雨中,她一步步傲慢的走著,仿佛隻有這冰冷的雨水能與她作伴了。
“本王碰都沒有碰過你,你何來的孕?”
安宥檸走入雨中,傅緒壓抑的臉色頃刻狂風暴驟,甩開蘇美人貼上來的手,沒有半點的憐香惜玉。
“尊上,您不是想要通過臣妾來疏遠娘娘,讓娘娘知難而退不再擾您,臣妾這是為了演的更逼真啊。”蘇美人嚇了個瑟瑟發抖,跪在傅緒腳邊。
“自作聰明!”
“貴妃要是有一點的事,本王要你千倍奉還。”
“尊上,尊上不要啊,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亂出主意了。尊上,我是忠心為您的啊。”
“滾!”
傅緒厭惡的挪開腳,目光比雷電還瘮人,暴戾的道“來人,把蘇美人帶下去,割了她的舌。”
“不,不要啊!不要啊!”蘇美人煞白了臉,要多後悔多後悔,被強行拖去了酷刑司。
傅緒毫不動容,鳳眸陰沉的凝視在“汪洋”的大雨裏。
雨勢越大,他身上凝結的戾氣就越重。
當下肅風不在,隻有常忠敢靠近煩躁時候的傅緒。
“您不在宮裏的日子,娘娘睹物思人,時常去您為她設造的梨園,坐在梨花間的秋千上,撐著傘望梨花樹,一坐便是一天。蘇美人胡言亂語,必是傷到了娘娘的心,娘娘最近身子孱弱,淋不得雨,性子又倔,氣頭上,旁人的話難以聽得進去。”
常忠在傅緒麵前進言,和在安宥檸麵前勸慰時候更婉轉謹慎。
“您親自去勸勸吧,隻有您可以。”
傅緒手捏拳捏的發響,然後無奈的鬆開,隻是依舊隱忍道“回宮。”
“諾。”常忠心中歎息,但從不會違抗。
夜裏,安宥檸淋雨發了低燒,傅緒安排的人隨時盯著,第一時間就傳到了昭陽宮。
獨自練功度過漫漫長夜的傅緒,終是坐不住了。
換了衣袍,他心急的趕往雪殿。
一路大雨,他也沒有撐傘,腦海裏浮現的是安宥檸雨裏漫步的冷傲的背影,以及她發燒不肯吃藥的倔強模樣。
想之,他的腳步越來越快,黑袍被雨打濕,混沌的雨色裏,他認真魅力的黑眸,最養眼醒目。
雪殿寢宮,安宥檸睡的冷汗直冒,傅緒猜測的沒錯,她固執的不肯任何人陪在身邊服侍,藥吃下去也吐了,雪殿所有的宮女太監膽戰心驚的站在殿外,誰也拿安宥檸脾氣沒轍。
睡的渾渾噩噩間,安宥檸依稀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入她的寢殿,寬厚的步子直達她的床邊,隱隱看到那冷酷而又溫柔的視線。
他坐在她的床邊,寵溺的為她徒手擦汗,蓋好被她拂開的被角。
鏤空金花梨木的紗簾窗外,電閃雷鳴,安宥檸心中的壓抑如泄匣的洪水,虛弱的手掌一把攥住了床前男人的手,迷迷糊糊的從床上坐起,紅著眼眶抱緊了他偉岸的身軀。
忘無憂身子一怔,緊接著回抱住安宥檸,將她緊摟輕拍,手法極其溫柔的一下下的拍撫著。
殿外,剛要衝進殿裏的傅緒,看到二人床邊相擁的一幕,腳步立地生根,濕漉的雨水順著他烏黑的額發,再延著俊美的輪廓滴滴落下,目光冷中含傷,看的人生疼。
傅緒欲進的腳步無力的退出了門後,沒有聽到安宥檸摟緊忘無憂後,嘴裏一遍遍喊出的聲音,“傅緒,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