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下罪
殷瑜今照例是早早起來晃晃悠悠的走著準備去上朝,她走了一半遠遠的便看到自己的必經之路上窩著一條油光發亮的黑狗,她見鬼似的盯著那條估摸著有個半人高的大狗,這宮中是有些娘娘喜歡養些動物做寵物,她以往見著有人養鸚鵡有人養貓,有人養毛團子似的狗,但從未見過這樣的狗。
這狗一看就是能咬死人的啊,這皮毛,這身段,這一身腱子肉,看著都可怕。這可真是見鬼了,這狗趴在那裏睡覺不好,偏偏要趴在這條路上,這條路是她的必經之路,要是繞路就要繞出好遠去。
殷瑜掂量了下自己的武力值,猶豫又猶豫還是決定繞道,畢竟就她這身板不定都不夠這狗咬兩口的,真吵醒了它,撒丫子都跑不過,她心裏都是寬麵條淚,這會兒才察覺出寧安的好來,要是寧安在這裏,她還用怕區區一條黑狗?
這一繞果然就多走了一大截的路,殷瑜到大殿的時間便也晚了,她從半開著的大門裏擠了進去,抬頭一看心都涼了,這大殿中上百號官員都已經站的整整齊齊的,她居然遲到了。
要知道,禮部還有禦史可一直盯著他們這三個上朝聽政的皇子呢。
連睡個覺都會被寫下來當做罪狀狠狠罵上一通,更不要是遲到這麽大的過失了,殷瑜頭皮發麻,低頭一路擠過去,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殷明輕輕拽了拽她衣袖,目光滿含擔憂的望著她,殷瑜飛快的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又收回目光目不斜視的站好。
果然,她這剛站穩,那邊便有個禮部官員邁步從隊列總走出,開始痛斥她的行為無狀。lj
殷瑜鼻觀眼眼關心的站著,假裝自己隻是個木頭人,是個擺件。
殷瑜猜到了開頭卻沒能猜到結尾,她萬萬沒想到,這個禮部官員的叱罵指責居然隻是個開頭,他的發言就像是按下了某個開關。
在他罵完,心滿意足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之後。
源源不斷的有官員上奏,罪名從一開始的行為無狀,變成了殷瑜未曾經過學習,無才無德,能力不足以勝任如今的位置,再到她今日的遲到是目無聖上。
群情激昂,他們指著殷瑜,目光中像是有利箭,恨不能把她萬箭穿心,他們口中出的每一個字都文雅至極,可這些文雅的不見血的字句組合在一起,卻勝過刀劍,那是無形的文人的筆,比刀更凶險,也更鋒利的東西。
殷瑜的任何一點一滴都被他們翻出來指責批判,仿佛她已經罪大惡極。
她站的位置比百官都高,僅僅隻低於殷帝,因為她是長子,以往這個位置代表尊榮。可她此刻站在這裏,卻像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扒光了衣服,承受萬人唾罵。
殷明氣紅了眼睛,他緊咬著牙關,怒視著不斷站出的群臣,他滿心的不解與疑惑,他想不通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殷瑜做錯什麽了?他隻是遲到了一會而已。
殷帝坐在最高處,俯瞰著眾人,將朝堂中所有人都收入眼中,他不發一言,臉上沒有什麽明顯的,足以讓人看出的情緒,誰也摸不清楚他的心意。
他高高在上,就像是在看一場猴戲一般,漠然看著眾人的憤怒或者傷懷。
一個時辰過去了,該罵的都已經罵完,終於有人想起來詢問殷帝的意見。
“聖上,此子不忠不孝,行為不端,欺君犯上,怎堪受到您的寵愛臨朝聽政!聖上您明鑒啊,此子血脈卑賤包藏禍心,萬萬不可重用,您一定要做出明智的決斷!決不能讓他繼續臨朝聽政惑亂朝綱了!聖上!”
這一聲聲聖上喊的比親爹都親啊,殷瑜眯了眯眼睛,差點氣的笑出來,她目光落在那個跪在階下,大聲呼喊,一臉痛心疾首的中年男人身上。田橫是麽?她記住他了。
殷璃殷明都抬頭看向上麵那一位,殷明的眼中帶著祈盼與憤怒,他在等待殷帝為殷瑜洗刷冤屈,狠狠的治了這些滿嘴胡話的人的罪。
殷璃與殷瑜的關係並不怎麽樣,他隻是好奇殷帝會對此事做出怎樣的裁定,這件事情的走向太過離奇,他不信幕後無人主導,但他終究是年紀還輕,他猜不出是誰在主導著這一場鬧劇。
“古有白墨之禍,聖上您要吸取前人之鑒,不能重蹈覆轍啊!請聖上務必將此子驅逐於庭!”那田橫倒是有一把好嗓子,他這話一邊一邊磕頭,聲響傳遍了整個大殿,聽得可真是悲壯。
一時之間,附和之聲不絕於耳。
殷瑜目光溫溫柔柔的掃過底下那些喊的情真意切,甚至個別演技極好還落下淚的老臣身上,看不出分毫動怒了的模樣,她挺直著脊背站在原地,不驚不怒,俊美的容貌上一如既往的帶著溫柔清雅的書卷氣,她站在這裏,如一朵遺世獨立靜靜盛開的青蓮,將塵世的喧囂汙泥都隔離開來,自成一世界。
一些並不屬於世家黨羽的官員,抬頭遠遠的看著殷瑜,已經是紅了眼眶。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他們口中那樣罪大惡極的奸惡之徒,為求升遷富貴,這群畜牲已經失了本心,讓豬油糊了眼。但他們又能如何?他們不及這些人位高權重,他們縱使有心開口為殷瑜開口分辨,也隻能屈從於這些人的淫威之下,隱忍憤怒,對於他們的惡行默不作聲。
“殷瑜行為不端,暫且收監大理寺。”
昏暗的大殿中,九五至尊的一句話如同石破驚,輕飄飄的劃開了群臣的喧囂,砸在了殷瑜的頭上。
她垂頭一一將麵露喜色的人看過去,目光清冷如刀,仿佛能看透一切直擊靈魂,有人忍不住在她的目光下打了個寒戰,無人敢於她對視,他們一一躲開了她的目光。
很快,她收回了目光,轉過身來,掀開衣擺,深深跪倒在石階下,她未曾發出一聲辯駁之言,隻平靜的一句,“臣,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