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章 武藝

  她當真是老了,皮包骨頭的消瘦,麵色疲憊,記憶中溫柔秀美的眉眼被皺紋所掩蓋,那雙曾經清冷中隱含威儀的眸子,此刻灰敗如同枯死的花。她抬頭看著他,眼中依稀有那麽一點愛意。


  很少,少的像是一口氣就能吹散。


  怎麽會這樣,她是自己的母親,這個王朝中最尊貴的女子。她該享受用之不盡的榮華富貴,養的儀態萬千,她是該得意而盛氣淩人的。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母親會變成這種模樣,失了所有風姿,瞧不出一分昔年的貌美,隻剩一副幹癟的骨架子,像是從墳墓中爬出來的孤魂野鬼。


  隻一麵,殷帝就讓太後驚的隻剩心疼,他在踏入後殿前的火氣散的幹幹淨淨。


  若普之下,還有那麽一個人讓他愧疚,讓他不知所措,讓他無法硬起心腸,那麽那個人必定是太後了。


  “你們都退下。”


  房中侍候的宮人乖順的魚貫而出,隻留下這母子二人。


  無人知道太後究竟對殷帝了些什麽,不過短短半個時辰便讓喊著要把王氏一族杖殺於宮門前的殷帝收回旨意,甚至同意將此案從含潭司手中移交給杜老來查。


  杜老如今已經八十歲,他曆經三朝,從不結黨營私,年少時並無大名聲,中年聞達顯貴,很受先王看重。他本名杜明涵,不善詩書,隻擅一件事情,查案。自他接手刑部以後,刑部就沒有破不了的案子,更難能可貴的是,此人秉公執法素來不講私情不畏權貴更不收賄賂,堪稱是一身傲骨。


  他到殷帝繼位時已經是舉國上下國寶級人物,美名傳遍下。


  不過這老爺子終究是八十歲了,他就算依舊赤膽忠心,很想為國家盡忠,但身體不允許,這兩年基本上半退隱狀態,官位還掛著,一年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家裏呆著。


  殷帝體恤他,不斷的賜下各種賞賜,準他好好療養身體。


  此時這種情況下,讓這老爺子是接下這個燙手山藥最好的人選了。


  眾所周知他的公正死板,他無論查出來什麽結果,下人都會信服,他能讓所有人都閉嘴。


  而含潭司則恰恰相反,眾所周知他們是皇帝的鷹犬,栽贓陷害的一把好手,嘴裏十句話十一句都是假話,他們查案,無論是什麽結果,所有人都會懷疑他們作假,進而懷疑這是殷帝的意思。


  隻要是含潭司出來的,哪怕王氏是真的存在問題,罪該致死都會變成‘忠良慘死奸臣手中,國無明主,帝王昏庸’的戲碼。


  殷帝不想讓事態激化下去,失去民心,讓人戳著脊梁骨罵。隻能暫且這樣做個讓步。


  王氏一族得救了,不過不幸的是,這半個時辰的時間裏,最先被按著打板子的三位王家老爺已經一命嗚呼。


  華九翎聽完傳來的旨意,才懶洋洋的一抬手,手執刑杖的太監收了手,躺在地上還能喘氣的王氏族人破涕為笑,一個個笑得別提多開心。離華九翎離得最近的一個大老爺還扭頭衝著華九翎吐口水。


  華九翎一腳踩上他的胸口,用腳尖挑起他的下巴,殷紅薄唇鄙夷的微微一撇,陰冷的目光活似要從他身上刮下幾層皮來。

  “給咱家把這地上舔幹淨,狗東西,今死你一個也不多。”


  他笑起來的時候嚇人,這不笑,隻用這麽一雙眼來看人的時候更嚇人。


  他這話的不像是玩笑話,倒像是真的想要這人的性命。


  被他踩著的王氏大老爺頭皮發麻,但他畢竟怎麽也是個幾十歲的大男人了,哪裏就願意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丟這個臉,他壯著膽子又呸了華九翎一聲。


  華九翎臉上沒有什麽怒色,他低頭看了一眼這人,眾人提心吊膽的真怕他會拔出劍來砍人。


  不過他沒砍人,隻看了這麽一眼就移開了腳。


  眾人齊齊鬆了一口氣,看來今這活閻王是轉了性子。


  被他這樣輕易放過的王家大老爺,臉色慘白,但終究是一句話都沒出來。剛才華九翎踩在他身上的那一腳力抵千斤,他身上恐怕最多隻有一點淤青,可內髒此刻都在沉悶的痛。他是怕了這活閻王了,此時自然不敢再多些什麽挑釁。


  “算你們好運。”


  華九翎這話裏有些不大甘心,不過也隻是如此了,既然殷帝的旨意已下,他不會再多事做些什麽。


  眼見著這活閻王帶著一群鬼潮水般退去,早在旁邊守著看了一上午好戲的大人們才敢有所動作,他們帶著奴仆親自將還能走的王氏族人扶上馬車,不能走的就抬上去。


  王氏雖然這段時間顏麵大失,甚至連王川都給折了進去,但畢竟還沒死,這事情不到最後一刻,哪裏就能蓋棺定論呢?

  這些人精似的文臣們很願意給王氏最後一點麵子。


  ……


  “我們將這山上山下都翻了一遍,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人。”


  出門時一臉蓄勢待發的將領回來時卻一個個都垂頭喪氣的。


  “今辛苦大人們了,真的是太麻煩你們了。”


  殷瑜站在院中含笑盈盈,一襲桃紅的衫子更襯著那張臉豔若桃李,偏生眼裏沒什麽淩厲顏色,隻是一貫溫溫柔柔的清風朗月。


  皇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傷這讓這群將領心頭都憋了口氣,他們上下翻遍了周圍十幾裏,就是想找著那暗中害人的下作玩意好好解一口氣。


  誰知道,他們竟然沒找到人。這就更讓人火大了。


  可此刻對著這麽一張臉,這樣一身溫潤如玉的氣質,他們心頭的火氣幾乎是立時散去。


  殷瑜總是有一種安撫人心的能力。


  她開口道謝,每一個字都很真誠,陪著臉上的那一點傷痕,聽在這群糙老爺們的耳朵裏都有點心酸。


  他們上山看過了千葉死的模樣,那一路可都是殷瑜在地上拖行出來的痕跡,到了最後已經有了斑斑血跡,而千葉的身旁則有不少狼屍與蛇屍,眾所周知這大皇子並不受殷帝寵愛,殷帝甚至沒有給他啟蒙,沒有給他老師教習一星半點的武藝。


  對於沒有武藝的普通人來,殷瑜在那種情景下跟死這個字隻差了那麽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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