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紅傘
下雪時的夜空與往日不同,看不到星星月亮,反而是少見的暗紅,下午的時候一直在刮風,這會兒真落了雪,反而是很寧靜,一點風聲都沒有。
殷瑜忍不住推開窗戶伸出手去,燭光從她身後透出,一片片微涼的雪花落在她的手心很快便化成了細的水滴,有點淡淡的涼意。
她就著燭光看手中的雪花,看的有些癡迷。雪花落下來時,一片片的形狀都很漂亮,像是某種精密的花紋。
她自長在北方,記著時候一下雪老媽就會給她裹上裏三層外三層,衣服厚了往雪地裏滾來滾去的都不會覺得冷。她的家鄉會下雪,下很大很厚的雪,尤其是初雪,一腳踩上去還會發出嘎吱的響聲來。穿著加絨的棉鞋走在下了雪的路上去上課,一路上都像是走在雲端上。
但後來她離開了家鄉,長期生活在南方,求學工作,忙著拚事業。十年來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ufQe
南方沒有雪,那種薄薄的還摻著水,一落地就沒有了的東西怎麽能叫做雪呢?
她的手在窗外伸了這麽一會兒,手心都已經濕透了,這才覺出幾分冷意來。她白,這一冷,指尖就染上一層晶瑩剔透的紅。
雪無聲的下著,她站在窗邊仰頭看泛紅的夜空,耳邊靜的連風聲都沒有,這種靜謐卻讓她感到久違的幸福。
她的家鄉有個很浪漫的傳聞,據隻要能在初雪時牽到愛人的手就能永遠恩愛。
於是下初雪的時候,總能見到路上走著一對對的情侶或者夫妻牽著手壓馬路。
殷瑜用冰涼的手托著腮望著遠處的房簷,有些犯傻的想到,要是現在能見到華九翎就好啦。
不過這也隻能是想想,他好像有好久都沒有來看她。今王氏和殷崇那一出,他估計現在正忙著呢。
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麽還會傻兮兮的像個姑娘一樣犯傻呢,殷瑜伸手合上窗戶,滅了火盆,吹熄燭台,籠著鬥篷往正房走。
今是初雪,府中事情多,寧安一定是忙的顧不過來了,她這個做主子什麽都不管也就罷了,可不能再給他添亂。再了自己的府邸還要人接送也太嬌氣了。
她拉上兜帽,慢慢的走在雪地裏。
雪落下的時候其實是有聲音的,像是一片片翩然落下的蝶兒。剛才她站在房中還沒感覺到,此時走在雪地中才能親眼見到這雪有多大。不一會兒,她的兜帽都已經落了一層雪,這薄雪讓兜帽下的熱氣一烤便化成了水浸濕了布料,再吹一點風立刻又給凍的硬邦邦的。
又走了一會兒,殷瑜突然發現雪似乎漸漸的了,不,不是雪了,是好像雪都不往她的頭頂上落。
她撥弄了一下兜帽,抬頭往上看,沒看到暗紅的幕,圓圓的傘麵靜靜的撐在她的頭頂。
目光微微一動,她驚喜的扭頭往身後看去。
他著一襲紫袍立在雪中,修長的手握著傘柄,是他那一柄寶貝的不得了的紅傘,傘麵全撐在她的頭頂上,他的頭頂肩頭已然積了一層白,他垂眸望著她,漆黑細長的眼,幽深靡麗。
洗去滿麵脂粉,他終於展露出本來麵容,暗紅幕下,靜謐的夜色中,他像是生於暗夜中的魅影。
殷瑜彎了彎眼眸,笑著往他身邊靠了上去,伸手去拍他肩頭的雪。
“怎麽一直不出聲?傘全給我,你自己怎麽辦?”
華九翎握著傘柄動了動,傘麵終於罩在他自己的頭頂上,一起將殷瑜罩了進去,她突然的靠近讓他身體有些僵硬。
“怕驚著你就沒出聲,寧安呢?”
殷瑜拍掉他肩頭的雪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才滿意的收回手,華九翎甚至還配合的微微低下頭讓她伸手摸頭,那模樣倒真像是隻乖順的大型犬。
敢摸這活閻王頭的,估計也隻有她了,能讓他心甘情願低頭的也一樣隻有一個她。
他低頭看她,濃重的夜色裏她白的比雪還要耀眼,這麽白的皮膚,上麵一點點的瑕疵都瞧得很清楚,她的鼻頭凍的通紅,像是一顆漂亮的草莓。
寧安那子大概是皮癢了吧?
她用雙手包住他撐傘的那一隻手,心翼翼的,他的手涼的像是一塊冰,她的手心熨貼溫熱,那一點溫柔的暖意細致的裹住他,華九翎覺得他的心與手都一樣化在了這熱意中。
她手上的動作和嘴上的話一點不相配,“九千歲,怎麽突然想起來看我了?”
有些嗔怒的意味。
她當然知道他忙,可下間的女子大抵是生來就擅長無理取鬧,她也不過是個女子。
他眼角眉梢攢出一抹寵溺的笑意,“殿下,我們今早上才見過。”
作為一個麵對自己心上人的女子,她當然是不用講什麽道理的。
“哦,那你晚上還來幹什麽?夜闖王府,你這是要偷東西麽?”
他眼中隻倒映出一個她,眸光柔麗婉轉。殷瑜光是這樣看著他,都已經不再舍得對他些什麽混賬話,她不舍得他哪怕是稍微皺一下眉頭。
她那樣的喜歡他,甚至隻是初見時的一眼便刻在了心上。
“我是要偷個東西不錯,我要偷走一件絕世珍寶,好好的藏到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去,隻做我一個人的寶貝,”他唇邊勾起笑容,眸光流轉,“那麽,寶貝,跟我走吧。”
他另外一隻手按在她的腰肢上,幾乎是話音落,他帶著她騰空而起。
大雪漫飄落,他緊緊的將她摟在懷中,擋去一切風雪,甚至還不忘幫她拉好兜帽。她靠在他的懷中,正對著他的胸膛,眼前一片漆黑,但同樣的也感受不到一點寒冷。
“寧安會擔心的。”
“那就讓他擔心,連自己的主子都護不住,他太沒用了。要不然我給你換一個吧?”
他心裏暗暗不爽,寧安這子可以整日裏的陪在她的身邊,她甚至還在為寧安可能會有的擔心而憂慮。現在在她身邊的人是自己,她竟然還有心思去想這些。
“不要。”殷瑜一口回絕,她一聽就知道華九翎這是醋壇子又翻了,頓時有些無奈,“你想帶我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