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黑色星期五
莫裏亞蒂教授沉默了片刻，語調古怪地說：“喬安，幸虧你對金融行業不感興趣，否則就憑你的腦子，其它投機者隻配跟在你屁股後麵吃灰……你剛才提到的那種設想，如果在現實中發生，亞珊帝國必將遭遇金融風暴的洗劫，損失甚至還要超過輸掉一場真刀真槍的戰爭。”
“幸虧這隻是我的空想。”喬安抹了把冷汗，“導師，遠東央行的行長助理安特隆·揚波先生，有意與您就金鈔行情的走勢聊聊，您能抽出一個鍾頭的空閑陪他喝杯咖啡嗎？”
“啊？遠東央行的高層你都搭得上話？嘖嘖！喬安，你還敢說自己不擅長社交？這不是挺有手腕的嘛！”
“又不是我主動跟人家結交，這隻是一個巧合！”喬安悻悻地說，“您到底要不要跟安特隆先生見麵？”
“見！當然要見！我還要請那位貴客去杜樂麗大飯店喝下午茶呢。”
喬安不由感到詫異：“三年前您曾拒絕與遠東外交大臣昆體良見麵，這次怎麽轉了性？行長助理的地位，總不至於高過堂堂外交大臣。”
“這與來客的地位無關，而是因為時代變了。”莫裏亞蒂教授幹笑兩聲，解釋道：“我曾與遠東王子羅蘭殿下有過一段小小的過節，從前我擔心暴露身份過後會引來報複，現如今遠東人一門心思想把你這個天才學者挖到寇拉斯堡大學任職，討好你都來不及，怎麽好意思跟你的導師算舊賬？哈哈！沒想到吧，喬安，現如今你可是我的大靠山！”
喬安聽得哭笑不得，心想導師這心態，怎麽有點兒狗仗人勢的感覺？
“行吧，您定個時間，然後我讓安特隆先生去杜樂麗大飯店找您。”
“你不一起來嗎？”
“不去……我對你們聊的那些金融投機話題不感興趣，插不上嘴，怪尷尬的，況且咖啡有啥好喝的？我寧可一個人在家裏吃冰鎮西瓜。”
“哈哈哈～臭小子，隨你的便吧！”
約好了見麵時間，喬安結束與導師通話，回頭幫安特隆叫了輛馬車，送他去杜樂麗大飯店與莫裏亞蒂教授見麵。
當天傍晚，喬安在實驗室指導朵兒用他自己發明的“魔導榨汁機”調製冰鎮西瓜汁的時候，莫裏亞蒂教授吹著口哨回來了。
教授先生麵帶笑容，接過朵兒遞來的冰鎮西瓜汁啜飲一口，愜意的歎了口氣，隨即告訴自己的學生，他與安特隆小哥相談甚歡，離開咖啡廳時做出一個決定，盡快清倉，賣掉自己手中持有的全部帝國金鈔。
喬安猜測莫裏亞蒂教授是從安特隆那裏得到了某些不太好的風聲，或者相反，莫裏亞蒂教授把自己對金鈔未來行情的判斷告訴了安特隆，說服對方調動遠東政府的金融力量沽空金鈔。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金鈔行情的盛極轉衰都已然迫在眉睫。
喬安一邊喝西瓜汁一邊思索，過後放下空杯，告辭導師和朵兒，出了實驗室大門就掏出“通訊石”，將莫裏亞蒂教授獲利離場的消息告訴了約瑟芬夫人，提醒她早做打算。
……
帝國金鈔崩盤的那一天，來的比喬安預想中更快。
帝國政府發行的金鈔，聲稱有充足的抵押品做擔保，帝國首相穆勒伯爵甚至還在接受報紙采訪的時候，公開喊出‘百分之百承兌’的口號，其實都是騙人的鬼話。
首相先生之所以敢這樣說，是料定世上絕大多數人是人雲亦雲的傻瓜，不會真的拿金鈔兌換魔晶，事實上，帝國央行為金鈔準備的抵押物——工業魔晶，價值不會超過鈔票總額的十分之一，所謂的金鈔，從一開始就是個騙局，之所以能維持到現在，隻因多數人還沒有識破這個騙局。
帝國政府的發鈔儲備金本來就是九成靠吹，先天不足，發鈔回收的金銀也已經花得七七八八，而且金鈔的市場價格經過翻來覆去地炒賣，早已比當初剛發行時的價格高出一大截，紙麵上的資產價格如同急劇膨脹的泡沫，已經大大超出帝國銀行的承兌能力，一旦泡沫破裂，必將引發一場波及全國的金融風暴！
1624年7月30日，一個日後注定被載入史冊的“黑色星期五”，對於亞珊帝國的金鈔持有者而言，這是一個噩夢般的日子，將在他們餘生的記憶中烙下一道無法愈合的傷痕。
數以萬計的散戶尚且茫然無知的時候，金鈔市場上的各大超級炒家很有默契地在這一天開盤後賣出升值到巔峰的金鈔，兌換成魔晶或者真金白銀，悄然撤出這個已經搖搖欲墜的市場。
金鈔的價格作為市場的溫度計，在買賣雙方來回拉鋸了一整天之後，終於承受不住龐大拋盤的壓力，由緩緩下挫轉為極速隕落，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金鈔市價已經跌去三分之一，而且還在持續下跌。
此時就算再怎麽遲鈍的人也都意識到大事不妙，大恐慌如同傳染病一般迅速蔓延。
在這個不眠之夜，人們都在爭相拋售金鈔，卻找不出願意接盤的傻瓜，隻能眼睜睜看著金鈔價格以自由落體的態勢加速暴跌。
在這個夜晚，從亞珊聖城到米德加德，無數人輾轉反側無法成眠，無數顆心焦慮不安。所有的焦慮與恐慌都投射到金鈔市場上並且加以放大。
到了七月三十一日清晨，曆時一年多的上漲、最高市價達到215金杜加的帝國金鈔，一夜間繁華落盡，市價竟然跌回票麵價格！
無數金鈔持有者在這場金融風暴中喪失全部身家，半生積累的財富隨著金鈔泡沫破裂化作烏有。
與此同時，也有極少數投機者利用這場浩劫攫取了暴利。
比如莫裏亞蒂教授，去年以72金杜加的價格買入麵值100杜加的金鈔，在金鈔升值到206金杜加的高位賣出，一來一回，獲利近兩倍。
喬安借給導師用於投機金鈔一百萬本錢，如今也翻了兩倍，變成三百萬巨款！
想到這筆橫財是以帝國本土乃至海外殖民地千家萬戶的破產為代價得來的，每一枚金鈔都沾滿鮮血，若問一句“值不值得”，未免太過矯情，可他心裏多少還是有點兒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