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53章 活下去
秦明輝丟下了手頭的工作，連夜趕到了寧明縣關注搜索的工作，但一整天過去了，除了特警三中隊歪打正著抓到三個非法持槍盜獵的村民，想要的東西沒有任何進展。
秦明輝在寧明縣公安局臨時設置的指揮所裏，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等待前方的匯報，現在已經調動了上千警力，把所有的交通要道都封鎖了，在秦明輝從警的生涯裏，民警遇襲這並不是第一次，但這是第一次有民警失蹤！
“前方還有沒有新的消息？”秦明輝問一個民警，民警搖了搖頭：“沒有。”
“搜索的武警呢？”秦明輝追問了一句，如果能找到老韋和小斌，那很多問題就能解答了。
“沒有，搜索的武警有一些現在進入了深山，已經失聯了。”
秦明輝重重的坐回了椅子上，心情有些煩躁，他打開煙盒，想用香煙來抑製自己的煩躁情緒，自己還有一年就要退休了，誰不想臨走的時候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可是真應了老話——多事之秋！
煙盒裏的香煙已經沒有了，秦明輝把煙盒揉碎，扔進了垃圾筐裏，身邊的民警見狀，低聲勸說道：“局長，出去透口氣吧。”
秦明輝覺得在房間裏幹著急也沒用，聽從了民警的勸導，到走廊透口氣，一陣風吹過來，已經頭暈腦脹的秦明輝清醒了一些。
襲擊老韋和小斌的到底是什麽人？從向導的講述來看，對方火力凶猛，並且配合默契，這絕不像普通的毒販，老韋和小斌秦明輝非常了解他們倆的情況，老韋曾經拿過警務技能大賽的亞軍，他的手槍速射別說在緝毒大隊，在整個公安局裏都是首屈一指的，小斌身體素質好，在警務技能大賽裏也取得過很好的名次，如果是一般的毒販，僅憑老韋和小斌兩人，不至於像向導所說的不到一分鍾就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秦明輝看著夜幕，煩躁又湧了上來，這難道是對麵的雇傭兵偷過了國境？如果是這樣，普通民警很難對付那些訓練有素，軍事技能完備的雇傭兵！他們無論是武器裝備，技戰術水平都遠遠高於普通的民警，隻有特警隊和武警特勤尚可和他們一戰！可這麽一來，那麽事情就變得複雜了，對麵的雇傭兵極少會進入國境，他們多數都是護送毒品到邊境然後轉運，難道這一次兩皮卡車的毒品會讓他們鋌而走險？但是現在，這兩台皮卡到底在哪兒？接貨人到底是誰？一個一個問題擺在秦明輝麵前，然而解決這些問題的答案首先得找到老韋和小斌！
秦明輝必須做好最壞的準備，如果老韋和小斌都犧牲了，這對緝毒大隊是很大的損失！他想了想，對著門外喊道：“小李，準備好車，我們上山！他決定不再被動的等待消息。
“局長，那麽晚了，上山不安全。”小李匆匆跑進門說道。
“在這裏啥也等不到，幹呆著幹嘛！”秦明輝火氣又冒了上來。
小李是後勤科的民警，跟隨秦明輝也有快兩年了，知道秦明輝是個坐不住的人，秦明輝若是生在戰爭年代，肯定是抱著機槍帶頭衝鋒的那種人！
“那……局長我準備一下！”小李知道拗不過秦明輝，隻好采取緩兵之計。
“還準備個錘子準備？！拿兩件衣服就行了，快點！”
搜索山區的武警以燒毀的越野車為中心，劃了一個方圓十公裏的重點搜索範圍，但這一帶除了那條很少人使用的公路，附近溝壑眾多，大小峽穀好幾條，都是原始地貌，這種地形大大的拖慢了搜索的速度，武警部隊是天黑的時候才組織進山的，能見度極差的情況下，他們沒有發現老韋和小斌逃脫的時候在路邊留下的痕跡，隻能把武警分配成以班為單位，每個班搜索一小塊區域。
秦明輝的車開到山裏的前進指揮基地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他下了車顧不上寒暄，急火火的問：“有沒有什麽發現？”
負責指揮搜索的武警邊防支隊的政委搖了搖頭：“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發現。”
“就多大點地方？怎麽還沒有找到！”秦明輝一著急，話衝口就出來了。
秦明輝的話讓武警政委有些不高興：“我們已經把能調動的兵都調出來了。”
“我的兵在裏麵，你們就不能再快點？有沒有其他的技術裝備？”秦明輝是典型的頂著幹脾氣，聽到武警政委的語氣不快，話趕話就頂了過去。
“你的兵在裏麵，我的兵也在裏麵！老子現在有四個班聯係不上！”
一看要吵起來了，小李趕緊拉著秦明輝的袖子，打起圓場：“哎哎，兩位領導，都是為了工作，都是為了咱們自己人的安全，都消消火消消火……”秦明輝也覺得自己脾氣有些過了，但又不願意道歉。
搜索的武警直到天亮都沒有找到任何關於老韋和小斌的蹤跡，這裏地形複雜，有兩個武警班本來是從不同的峽穀進入搜索的，可是轉到第二天的時候，兩個班竟然撞到了一起，而有一個班轉了一晚上，發現自己就在方圓不到一公裏的地方和滿山的石頭樹木鬥爭了！有一條峽穀一個班的人，摸黑搜索了一晚上才發現在峽穀裏走了不到1公裏的距離！
到了早晨八九點的時候，昨晚風吹過來的雲層開始加厚，然後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不多時雨量加大，為了安全著想，幾個負責搜索峽穀的部隊先往回撤。
小斌昨晚摸黑找溪流，可是沒想到一腳踩空，從五六米高的地方摔了下來，腦袋磕在了一棵樹樁上暈了過去，他也不知道暈了多久，冰冷的雨點打在他身上，他才暈乎乎的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身邊是一片小山崖，頭頂上是一小塊灰蒙蒙的天，雨點劈啪的從天空中砸下來，小斌艱難的坐了起來，腦袋很疼，他想了半天，終於想起來昨晚上自己不小心摔到這裏，小斌摸了摸身上，出了渾身好幾處青腫沒受多大的傷，小斌暗自慶幸，用力敲了敲疼得發脹的腦袋，爬了起來，抬眼一看，幾米外就是一條小溪，昨晚就是為了找它才摔了這麽一跤。
小斌饑渴難耐，幾步跑過去，用手舀著溪水，也顧不上幹淨不幹淨，就往嘴裏送，有了水的滋潤，小斌的腦子開始慢慢的恢複了清醒。
得想辦法出去求援！小斌心裏默念著，他四周看了看，想分辨出方向，可是發現這也是徒勞的，四周沒有能分辨方向的參照物，小斌隻好順著溪流往山下走。
小斌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初冬的雨刺骨的冰冷，不多時小斌身上的衣服就被雨完全打濕了，凍得瑟瑟發抖，而肚子沒有食物的供給也開始鬧起了別扭，眼睛餓得發花，但他隻能咬著牙邁步向前，剛才喝的冷水更是加劇了身體的冰冷，一旦停下他就會又冷又餓，最後隻能凍死在這裏！
小斌順著溪流深一腳淺一腳走了幾公裏，溪流越來越大，可地形卻越來越難走，小斌恍惚中聽到很大的水花聲，他轉過一個彎發現，前麵竟然是一個20多米高的瀑布！小斌試圖從瀑布兩邊找一條能通過的路，卻氣餒的發現除了崖壁什麽都沒有！他隻能舍棄溪流爬高尋找新的路。
小斌用手扯著藤蔓、灌木和樹根，艱難的一步三滑拚命往上爬，想找到峽穀附近的山脈線，可是手腳無力，身體癱軟，濕透的衣服好像千斤重擔一樣壓在自己身上，陰冷、潮濕、饑餓輪番折磨著小斌，他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小斌想起以前在一個山區辦案的時候，有一個老獵人曾經告訴過他，如果找不到方向，就找山脈線，在高處能看得更清楚，然後順著山脈線往下走，肯定能找到出路或者水流的，小斌沒有受過任何的野外生存的訓練，此時他隻能相信那個一麵之緣的老獵人的話，他抬頭看了看密林和陡峭的山坡，希望爬上山脈線之後視野開闊，能看到附近的村莊、有人煙的地方，哪怕是一條山區裏的土路也好！
白天的時候，消防武警也參與了搜索工作，還從附近的村莊請了不少熟悉地形的當地向導，可是在原始叢林地區搜索談何容易？秦明輝在考慮是不是將搜索範圍擴大，可是從地圖上一看，這裏離邊境線隻有十餘公裏，如果老韋和小斌還活著，他們會不會迷失了方向不慎越過了國境？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可是一起重大的事故！秦明輝指著地圖問一個向導：“兩天的時間，他們能走到這麽遠麽？”
向導看了看地圖，可是他也看不懂，問：“大概有多遠？”
“直線距離十幾公裏。”
向導想了想說：“要是走路過去，走那麽遠應該是到了，穿樹林的話，到不了，這裏的樹林很難走。”
秦明輝腦子裏現在有幾種可能：1——老韋和小斌沒有逃過追殺，已經犧牲了，但不知道犧牲在哪裏。2——他們還活著，在逃脫追殺，但是迷路了，或許在山裏的某個位置，也或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越境了！
秦明輝一股煩躁又湧上了心頭，昨天好幾個方向搜索的武警因為天氣原因現在都隻能回撤，雖然增援上來了消防隊和當地向導，可是他們都在等著自己的決定，這個搜索範圍到底該多大？重點搜索範圍在哪個方向？秦明輝一著急就習慣性的去掏口袋，可是隻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打火機，一邊的小李一看就知道他又想抽煙了，從包裏拿出一包煙說道：“局長，最後一包了。”
秦明輝抽了一口煙，問向導：“你覺得，他們能跑多遠？”
向導搖了搖頭：“這個不好說，要是他們跑進樹林峽穀，一整天也走不了兩三公裏，要是找到路順著走，一天也走出十幾二十公裏了。”
秦明輝在腦子裏模擬，如果遭到追殺，老韋和小斌很有可能逃進樹林、峽穀中躲避，但誰能保證那麽長時間，他們是不是走出來了？走到了某條路上。
向導很明顯並不能給自己太多的幫助，他又問消防的領導人：“你們搜救工作比較有經驗，你覺得呢？”
他也搖了搖頭：“不好說，我們搜救過很多類似的遇險人員，很多時候是從讓人匪夷所思的地方找到的。”
所有的意見都是參謀，參謀是不需要負責任的，參謀的職責隻是把所有的可能性告訴你，至於怎麽選擇，這是秦明輝的責任！當責任兩個字壓在身上的時候，不是每個人都能保證正確的選擇的！
“縮小搜索範圍！重點峽穀和樹林，派車在路上來回行動，對了，車邊開邊按喇叭！”秦明輝想了又想，不能再拖下去了！
“那那些還沒有回來的搜救隊怎麽辦？”邊防武警的政委問道，有好幾個班至今聯係不上，他有些擔心。
“想辦法通聯，聯係上了就讓他們回撤。”
而此時，小斌正艱難的往山脈線上爬，然而那個看起來並不高的山脈線卻總是遙遙無期，好幾次小斌一抬頭就可以看到樹林的間隙透過的光線，似乎山脈線就在前方幾十米，小斌咬著牙走完這幾十米的時候卻發現是山脈線上的假頂！雨時大時小，樹林裏不是暴雨打下的劈裏啪啦聲，就是細雨灑落的沙沙聲，小斌完全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隻能獨自在樹林裏掙紮！
下午3點多，雨似乎心滿意足的折磨夠了小斌，開恩般的暫停了，小斌腦子裏亂糟糟的，至今他都沒有找到山脈線，這裏是絕對原始的叢林地區，小斌很可能就是第一個涉足此處的人類，山上到處都是幾人合抱不過來的參天大樹，遮擋了大部分的光線，即便是在大太陽的時候，叢林裏也隻能透下幾絲光亮，在現在這種陰天裏小斌隻能半摸索著前進。
小斌一直沒有找到山脈線，他腦子裏冒出諸如鬼打牆等奇怪的想法，他靠著喝樹葉滴落的水堅持到現在，感覺已經堅持不住了，他腳下一癱軟，雙手抱著一顆樹努力的支撐著身體不要倒下。
叢林保持著神秘的靜謐，小斌似乎看到很多雙眼睛，在幸災樂禍的看著自己倒下，小斌的靈魂好像出竅一般，站在一邊看著這個抱著樹木半跪著努力支撐不想倒下的自己，對他說：“你堅持不了了，放棄吧。”
小斌很想放棄，他似乎已經看到自己放棄的樣子，一具屍體抱著樹幹，用一個很奇怪的姿勢半跪在山坡上，在四周密林的包圍中，慢慢的腐爛，變成白骨，然後有一天，白骨突然坍塌，散落在樹根中被泥土掩蓋，而一隻手還摳在樹皮中，在陰暗的樹林中白森森的晃眼！四周的眼睛終於心滿意足的散去，隻留下小斌的靈魂孤零零的看著那半截白骨，一股悲哀之情湧上心頭，這無人之地，永遠不會有人發現這半截白骨，自己的靈魂隻能在叢林裏遊蕩，成為一個真正的孤魂野鬼，家人、同事、所有認識的人也會慢慢的把自己遺忘，或許多年以後會在某個場合提起，有一個曾經叫做王小斌的人曾經來過這個世界……
極度的身體透支已經讓小斌進入了半迷幻的狀態，他離死亡也就隻有一線之隔，好累，小斌對自己說，一隻抱著樹幹的手緩緩鬆了下來，身體往下一滑，就在他要放棄的時候，耳朵邊突然聽到幾聲喇叭聲，小斌迷惑的轉過頭，把耳朵支起來，喇叭聲消失了，過了一會，小斌真切的聽到了“叭叭叭”三聲喇叭聲！
汽車！這是汽車的喇叭聲！小斌沒有聽錯，求生的欲望在心中騰起，小斌用盡身上的最後一點力量，努力的站起來，對著喇叭響起的方向喊：“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有人來救自己了，活下去！活下去！小斌對自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