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等不起的，才是人生
她從包裏拿出一支女士香煙放在唇邊，點火的瞬間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裏不讓吸煙，又連忙帶著自嘲的苦笑將香煙就這麽丟在手邊。
沈蕾點的菜十分有意思，她連著點了幾樣重口的特色湘菜，最後才點了適合我吃的清淡口味。這幾樣菜往桌上一擺，大有南北分明的架勢。
她扯了扯嘴角：“說起來我也已經好久沒有吃一頓像樣的飯了，這段時間一直都是這樣。”
我試探的問：“怎麽了？看你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你來平城隻跟我吃飯，會不會不太好？”畢竟迫切想接到沈蕾的人是沈蓓母女，現在跟我這個無關人士坐下來吃飯，似乎有浪費時間的嫌疑。
沈蕾一筷子接著一筷子的吃著菜，辣的幾乎讓她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見不見她們其實都沒什麽關係，她們想見的也不是我……”
這倒是，沈蓓母女歸根結底還是想見她們共同的父親，但這一次隻有沈蕾孤身一人前來，並未看見沈父的身影。
“其實，我一開始是想好好跟她相處的……怎麽說我也是姐姐，但是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根本不受自己掌控。”沈蕾說著，眼圈微紅。
她像是找到了一個話匣子，開始斷斷續續的往裏麵倒苦水，從年幼時光一直講到沈蓓成年。像是一場關於時間的電影，感歎著人間百態也回味著一去不複返的歲月。
在沈蕾的話裏，我隱隱約約聽出來，她其實對沈蓓的感情很是特殊。
從血緣上來說，沈蓓是她同父異母的親妹妹，沈蕾自然對她不一般，可這不一般的背後還有一段曲折的故事。
沈蕾的母親是病逝的，那時候的沈蕾也已經記事，後來她發現繼母和自己的父親其實早就暗通曲款，隻是直到沈蕾母親臨終都不曾讓人發覺。
或許這一切早就是被上天注定好的，沈蕾母親的病是真的，病逝也是真的，作為一直到死都被瞞在鼓裏的原配，她算不上幸運。
隻是知曉這一切的沈蕾卻覺得無法接受，她無法接受父親早已背叛了自己的母親，甚至還在母親病逝之後和那個女人再組家庭，還有了一個共同的孩子——沈蓓。
沈蕾懷著複雜的感情在那個家中艱難的生活著，在這段時光裏，她對妹妹的感情也讓她自己覺得迷茫。
每當看見沈蓓的靠近，她總會不由自主的喜歡，但很快就自我譴責的拒絕。因為沈蕾覺得，這是對母親的背叛。
終於，到了她上大學的時候，沈蕾可以離開家了。
離開家的前一夜，她找到了父親，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
說出了隱藏多年的心事之後，她一身輕鬆的奔赴校園，卻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因此開始了遲到的精神折磨。
一邊是再婚的妻子和女兒，一邊是亡妻的遺孤，因為自己的背叛，沈父這麽多年來心裏對大女兒總歸是有虧欠之情。
沒想到的是，沈蕾早就知曉了一切，並選擇自己在離家之前全部揭穿。
沈蕾卸下來的擔子又被沈父沉甸甸的抗在了肩上，雖然這對他來說並不冤枉。背叛是真的，大女兒說的也是真的，隻是這層紙被捅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和沈蓓母親的關係開始惡化，沈蓓母親無法理解他對亡妻的歉意，甚至覺得一個已經去世多年的人為什麽還要幹擾他們正常的生活。
有時候或許就是這樣，心魔一旦產生，就很難解除。
夫妻倆的關係一度崩潰，他們開始了長達多年的分居。沈蓓母親一直自認為沒錯，她傲氣滿滿的帶走了小女兒沈蓓，而大女兒沈蕾卻一直到大學畢業才回到父親身邊，這時候的沈父已經獨居超過兩年了。
知道內情後，沈蕾有去主動勸和，對於過往她選擇放下。
不放下又能如何呢？母親已經不在了，她實在不忍心看著父親就這麽孤老終身。
沈蕾伸手拭去了臉上滾落的兩大滴眼淚：“可是你知道她們怎麽說嗎？她媽堅持自己沒錯，還說什麽當初是我媽自己命短，怪得了誰？”
我聽著手裏的杯子差點沒拿穩，心頭猛地一跳。
這沈蓓媽也太囂張了吧？不管怎麽說，人家都已經來勸和，給個台階就下不是正常人才有的反應嗎？再說了，她和沈父終歸是夫妻，兩人還有個共同的女兒，說這樣的話真是太傷感情了。
沈蕾苦笑：“那時候開始我就再也沒有主動跟她們這邊聯係過，直到上一次我托你幫我轉交那封信。”
看著沈蕾這個模樣，我心裏有種隱隱的猜測：“那你父親現在……”
沈蕾抿緊了雙唇，過了好一會才淡淡的說：“我父親剛去世了，所以，她媽想見他一麵是永遠辦不到了。”
一時間，我隻覺得造化弄人，有種難言的苦澀彌漫在心頭。
倒不是說有多感同身受的難過，而是一陣唏噓，叫人惆悵不已。
誰能想到呢，當初任性的一別，竟然就是此生決絕。
沈蓓媽可能也不會料到，自己當初任性賭氣，換來的是自己病入膏肓前也沒能達成的夙願。
我頓了頓：“那……她們還不知道，你是打算親口跟她們說嗎？”
沈蕾點點頭：“是，還有點東西我要轉交給她們。”
她臉上的苦笑放大了：“說到底她們也是我父親在這個世界上的至親，現在人已經不在了，還說那些沒用的幹什麽呢？”
沈蕾似乎隻是想找個宣泄口，她跟我絮絮叨叨的說了半天，這頓飯也吃的前所未有的慢。
正吃著，我的手機響了，是沈蓓！
沈蓓張口就問沈蕾的情況，我看了沈蕾一眼，得到她的默許後，對沈蓓說：“你姐姐她現在就在我身邊，你要不要過來？”
沒等我說完，沈蓓誇張的聲音就從手機裏咆哮而出：“開什麽玩笑？她來了為什麽不來醫院？我爸呢？我媽要見我爸！你讓沈蕾接電話！！”
沈蕾輕輕搖搖頭，顯然是不打算在電話裏和沈蓓爭論。
沒辦法，等我問清楚了地址後，這才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