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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59糾纏著吧

  不知為何,剛才一路回來的路上,花暨笙滿腹惡語想回來反擊她,可一被她溫和的詢問,心中的無名火蕩然無存。


  他發覺自己可能是真瘋了,腦子還沒思考,腳步已經不由自主朝休息室裏自帶的狹窄衛生間走去。


  冰涼的水劈頭蓋臉的從頭頂淋下,全身溫熱的肌膚被涼水衝的起雞皮疙瘩,可也讓人冷靜下來。


  他一直認為自己的是理性的,最擅長的能力就是不讓旁人猜透自己的心情,他一直以來也做到了,可最近的情緒越發無法穩定。


  蘇安瑾算什麽,她是林家為了錢給他的賠償品,她像件貨架上明碼標價的商品,隻要出個合理的價格就能被甩賣,親自送上門。


  他曾經拿命守護的女孩,沒有選擇的權力,被以這樣的方式送到自己的身邊。


  他該恨她的,不!他恨她。


  當年無情的拋下一無所有的他,無論他怎麽做,說什麽,她都不肯留下來。


  他的心在那一刻就該死了,滿腔熱血被人粉碎遺棄在那個大雪天。


  所以她該被如此對待,活該被林家無視,活該被自己折磨。


  水流熙熙攘攘的劃過雪白的瓷磚,上麵倒映著一張慘笑的臉,全身的肌肉都緊繃的僵硬著。


  體內的血液仿佛要被寒冷凍結,帶著刺骨的涼意刺激他的神經,腦袋裏回響的都是自己如何被門外那個女人牽動心髒的瞬間,他的發怒、心痛、嫉妒,顯得更加的可悲。


  他自己唾罵自己,真賤,真他媽的賤!


  無論何時何地,兩年前兩年後,隻要她遙遙手上的鈴,他就賤的像條狗!

  理智再也無法平息怒火,恨意生根拔節,濕潤鬢角內太陽穴瘋狂跳動著。


  花暨笙伸手關掉了花灑,麻木的用浴巾擦幹身上的水漬。


  玻璃門嘩——的重重打開,沙發上僵坐的蘇安瑾一震,緩慢的抬起頭。


  隻見花暨笙陰沉著臉,穿著半濕的校服襯衫,全身上下彌漫起危險的氣息,一步步逼近蘇安瑾。


  她有下意識的往後旁邊靠了半步,而他的速度快的驚人,狠狠的攥緊了她消瘦的下巴。


  冰冷的手和駭人的力量,讓她吃痛的皺眉。


  男人倒是很欣賞她這副摸樣,變本加厲的增加了手勁。


  都能聽到下顎骨脆弱的鬆動聲,蘇安瑾表情痛苦,吃力的問:“幹什麽?”


  “現在,”花暨笙低頭,居高臨下的欣賞那張扭曲的臉,冷冷的吐出一句話,“流一滴心痛的眼淚給我看。”


  “……”蘇安瑾根本不懂他什麽意思,雙目震驚。


  “你不是很會演戲?”他嗤笑,聲音拔高了些許,“現在,落淚給我看。”


  被他莫名其妙的舉動,讓蘇安瑾感到不安,她想掙脫那隻手被更大力的抓緊。


  “你放開我,”下巴的疼痛讓咬肌也不自覺收攏,她強忍住不適感,“發什麽神經。”


  經常做出令人難以理解的舉動,一會一巴掌一會一甜棗的。


  “你有資格拒絕我嗎?”


  他的語氣不容拒絕,像能劃開一切的利刃,將她的自尊劃的七零八碎。


  蘇安瑾唇瓣抖了抖,難以置信的看著他:“你到底想做什麽?”


  恨她、傷她或毀她,不如給個痛快的。


  “哭啊,”手腕用力,那消瘦的人兒被他單手拎起,強製與自己對視,“鏡頭前能放下身段讓我看到你有多愛我,怎麽,現在連演都不想演嗎?”


  暖黃的吊頂燈下,那雙眼灰色瞳仁驟然鎖緊,她緊抿住唇,穩住身子站立,眼淚硬生生憋回去。


  蘇安瑾覺得自己就像走在鋼索繩上,步步艱辛,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你希望我這樣做嗎。”


  “……”他看著她退後了一步。


  “流淚,演戲,痛苦。還有呢?”她腳步不穩跌坐在沙發上,勉強撐起身子,“需要做什麽,你才會滿意?不能做什麽,會惹你生氣?”


  隱隱作痛的下巴處的神經,跟隨心髒突突的跳動著,空氣中隻有她變重的呼吸聲。


  “一次性說完好不好?這樣我就不用每天去猜,猜我該不該做這件事,能不能做,做了會不會讓你生氣,”蘇安瑾深吸一口氣,雙目有些泛紅,牢牢攥緊拳頭不讓自己崩潰,“我每一天,都小心翼翼害怕影響你的情緒,可你的情緒,每一天都在刷新……”


  “我很累,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能做什麽。隻能苟延殘喘沒有目的的度日,可你還不滿意……”


  蘇安瑾疲倦的閉上了眼睛,身體軟綿綿的砸落沙發,她再也不想說話,浪費自己的經曆,燃燒自己的耐性。


  她聽到他冰冷的聲音,他說:“蘇安瑾,這都是你應得的。”


  她苦笑,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悲涼,“是啊,我應得的。在我踏進你家門的那一刻,一切就已有定數了……你已經給過我放縱的機會,你對我也算是仁至義盡,我想想我這種人也不該有那麽多怨念,能夠被親生母親推開的人有什麽資格問這些可笑又矯情的問題呢。”


  以她的身份,就算他把自己囚禁家裏剝奪自由,也都是他的權利,但他讓她上私立學校吃穿住行全包,甚至放縱她的行為。他已經是寬容,她還攥著那份廉價的自尊可悲自憐。


  蘇安瑾抬眸,望著他依然冷漠的麵孔,胃好像被某種物體狠狠揪了一下,痙攣疼痛。


  “現在呢……我該做什麽?”她嘴唇蒼白如紙,指尖用力的按住胃部。


  “你怎麽了?”


  花暨笙上前想扶起她,手被掙紮著避開,他頓時僵住。


  “我很痛苦……”胃裏好像有幾片鋒利的攪拌機,肆意攪動湧起翻江倒海的疼痛,“而你,不也希望品嚐我的痛苦嗎。”


  花暨笙眼神沉黯,沒有心情再聽她說下去,轉身匆匆翻找她的包,有沒有胃藥。


  背包被他整個翻了個個,東西劈裏啪啦撒了一地,從內袋內滾落一小盒藥片。


  半晌,她深吸一口氣,讓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麽虛弱:“過去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花暨笙拿藥的手一怔,光影從頭頂灑在他半蹲低頭的側臉,在蘇安瑾的麵前出現重影。


  還沒等她看清,一隻拿著水杯的手已經遞在眼前。


  她吞下藥片喝了一口微燙的水:“我也想要贖罪……想過挽救,可從我再次見到你時……我就明白,很多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說再多的對不起……抱歉……都無法挽回已經存在的事實……”


  蘇安瑾永遠忘不了,再一次遇到他的情景,曾經溫暖了歲月的男孩,那雙充滿希翼的雙眼變得黯啞灰蒙,仿佛這世間再沒有事能讓他動容的絕情。


  她覺得窒息,沉重的合上眼睛,忍住胃裏翻滾的疼痛,“生活還是要向前走……”


  “那麽,你後悔嗎?”花暨笙打斷了她的話,緊盯她。


  “……?”她慢慢地望向他。


  “當年選擇離開,後悔過嗎?”


  他再次問的時候,聲音帶著遲疑,他可能自己都沒反應過來,他已經問出口了。


  後悔嗎,她的決定關係著她和媽媽的未來,寄人籬下的生活比想象中還要來的艱難,她不這麽做林澄馨絕不會放過她們,為了媽媽她一定還會選擇當初的決定。


  可是看到花暨笙的那雙眼睛,她竟無法回答他的問題,那雙賽過萬千繁星的琥珀色眼眸明亮的看著自己,他在等待,或者說……他真的有一絲絲期待,期待她的回答,期待聽到想聽的……


  可也正是眼睛不會撒謊,蘇安瑾將眼神瞥到一旁:“已成事實的事實是無法用言語改變的,我不會回答你這個假設的問題……”


  “是嗎,”他漸漸低下頭,看著冷汗布滿她蒼白的臉,唇邊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苦笑。


  “你真殘忍,”花暨笙冰冷的聲音像在對她說,更像在對自己說,“明知道你就算騙我,我也會相信,可你就算連一個謊言都不願說。”


  她知不知道,她的一句後悔過,可以在無數次焦灼難眠的夜晚給他賴以入眠的安慰。


  她知不知道,她的一句後悔過,可以讓他推翻一切理智的牢籠,讓他擁有再賤下去的理由。


  她知不知道,她的一句後悔過,或許可以讓自己不再恨她,不再瘋狂的折磨她這麽自己。


  可是,她沒有——


  花暨笙僵硬的坐在沙發上,突然覺得身上有些涼意,他從口袋裏拿出煙盒,點燃了一支煙。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花暨笙抽煙,他的手指很漂亮,指骨修長有力的夾著煙往唇邊送,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煙草味。


  蘇安瑾看著他將一支煙慢慢抽完,低聲說了聲:“對不起。”


  他口中吐出了一縷煙圈,笑了。


  笑她的前後矛盾,剛剛說道歉無法改變事實的是她,最後隻剩道歉的也是她。


  煙霧繚繞在兩人之間,花暨笙淡淡勾起的笑容若隱若現,朦朧中那隻修長的指尖穿過煙圈摩挲她微涼的臉頰。


  眼底如汪洋中纏纏繞繞的水草,複雜潮濕。


  花暨笙傾身靠在她耳邊,說:“糾纏著吧,誰也別放過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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