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暈眩（3）

  “我也不知道，迷了路，不知怎地就到這兒來了。”琉璃打量了下四周，這塊地方十分陌生，不過她也不熟這宅子。“也是，你是誤打誤撞，所以才碰著了我。這裏很難找，一般人找不著。”他仿佛對這裏十分熟悉。琉璃有些迷惑起來，這個宅子，不是叛軍剛占了的京中大戶的私宅嗎？怎麽感覺他好像曾經來過這裏，而且還不陌生。他沉吟了下，似乎漸漸地回憶起了什麽。“我從出生到十一歲以前，一直住在這裏。”“什麽？”琉璃吃驚地直起身來。他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樹枝彈弓，淡淡道：“這兒本就是我的家。”琉璃驚訝地看著他淡然的麵龐，說不出一句話來。這宅子既然建在皇城，又如此精美廣大，必是高官巨賈所有。如果他有這樣的出身，何不在父輩庇蔭下，在京裏好好地過下去，做個錦衣玉食的富家子，偏要去當叛軍，這又是為何？“我小時候最愛這裏，這兒很難找，讀書讀累了，或是淘氣挨罵了，就跑這兒來，這彈弓。”他舉起手裏的東西給琉璃看，“我那個時候家裏管得嚴，是不許我玩的，我就偷偷在這做。”他微笑的臉龐沉浸在對過去的美好回憶中，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他正在對一個幾乎陌生的女子講述他藏在心中從來沒有對別人說起過的珍貴記憶。“那後來呢？”琉璃見他久久不再往下說，忍不住發問。一絲寒霜籠上了他的嘴角，他搖搖頭道：“沒有後來，我十一歲那年，離開了這裏，到別的地方去了。就再也沒回來過。這次回來才發現一切還是老樣子，連荷花池裏的荷花都自生自滅地比我小時候更茂盛。”琉璃幾乎可以斷定，他絕不是因為舉家搬遷才離開的，但是，如果她問原因，他會回答嗎？這個救過她性命的人，收留了她的人，強大到可以逼迫皇上自盡的人，她原以為自己會對他又感激又憎恨，可此時此刻，她的心中卻很平靜，平靜到她隻是單純地在傾聽他說的故事。那被血腥侵蝕的內心，在他的說話間，不知不覺也慢慢地衝淡了。她想起了那滿池的荷花，不知是否還記得當年繞著它們嬉戲的小主人。她又想起一事，忍不住問：“小姐……是你的妹妹？”這句話使他臉上的嚴霜化了開去，他忍不住笑道：“是我妹妹，但不是親生的。她姓白，叫白婉之，我姓歐陽，名歐陽灝。她的親生哥哥卻是另有其人。”琉璃還想繼續問下去，歐陽灝突然從地下站起，看了看天色道：“我還有事，要先走了。等日頭小一些，你就自己回去，可以？”感覺到他俯視自己的眼神，琉璃低下頭道：“可以。”歐陽灝將匕首和彈弓揣入懷裏，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等他走出去老遠，琉璃突然發現，她忘了歸還他蓋在自己身上的外袍，與墊做枕頭的素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