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3: 吹牛拍馬,兩麵三刀
回3: 吹牛拍馬,兩麵三刀張子牙實在不明白。
發生了那麽大的案子,死了那麽多的人,凶手還找不出來,連犯案的動機也沒找著,讓大理寺和刑部的人都為之震動,六扇門已派出了“兵工廠”的都督,江湖中人多稱之為“廠長”的溫夢豹,也來辦理這案子,甚至連溫夢豹旗下左右護法:“冒煙派” 掌教車怒仕和“豔罩門”門主利霧譜都請過來了,他都可以了解、接受。連他自己,也一樣把兩大得力助手:“好馬快刀”李早和李好,都帶上了,以助聲威,方便指派。可是,這回卻是連蓮生縣那麽個小小衙門也特別派了三個“怪物”出來稽查,真是令人有點忍俊不住的忍無可忍。派這些三腳貓來作啥?搗場還嫌鬧不起個屁響呢!
的確,這案子鬧大了而且,這類案子最近多了起來。
何況,這些案子死的人多。
若再讓這種案子鬧下去,很容易一發不可收拾,民怒、民忿、民怨,都是足以滅舟翻船的。
所以張子牙在處理這些案子的時候,就特別謹慎,小心。他隻是州縣的名捕頭,若無必要,他可不想捅著麻蜂窩,也不想誤傷無辜百姓。像這種案子,不管那一樁,一旦破獲,隻怕陰謀必大,牽連必眾。
張子牙辦過一起案子:在鬧市裏幾個紈絝子弟和陪吃陪玩的仆從,吃醉了喝高了,有人得罪他們了就一陣亂砍亂殺,殺傷了十幾個,怕有人見著為證,又連殺在場五六十人,後又見負傷的未死,萬一爬起來告狀,於是再逐個去補上幾刀,然過程又讓民眾發現瞧見,怒叱製止,於是再大開殺戒……結果,這案子死了一地的人,隻辦了一個無賴。聽說那地痞無賴還是當天不敢下手殺人的那一個。
張老虎也辦過另一樁案子:從頭到尾就死了一個人,那人還是先去了美美醬油店逛了逛,再到鄰座美人煙花窯子裏嗑了藥狂歡盡興後歿了的,但衙裏收到六扇門的死命令,一路辦下來,從窯子丶老鴇丶妓女到街坊丶隨從,哪怕連殯葬師和路過的,可能還有打醬油的和給醬油打的全給判了刑,有的斬首,有的抄家,有的發配充軍,還有的隻被迫關了店:就是那家美美醬油店的美美的老板娘張美美,關了店後就嫁給那死者的老爹這才免了滅門之禍。這案隻死了一個人,那是位闊少,他爹就是六扇門中的第四扇的“四扇主”宋危亭。
宋危亭可是當朝“四大名爹”之一。
人生就是如此吊詭。張子牙對這種事,從開始鬱鬱寡歡,到後來耿耿於懷,到近日已悶悶不樂,但是,到了今天,已微微一哂:他能怎樣?他敢怎樣?他可以怎樣?正如江南一帶的“憤青幫”和“怒紅派”一般,在開聯盟大會時指天罵地發泄一番,又能做啥事?到最後,索性連事也不做,把當權的爹娘祖宗罵了個遍之後,也隻敢對比他低比他賤的人既看不起又唾棄,得閑還欺負、淩辱上幾把而已。為百姓做事?夢已死。為人民服務?早忘了。
人生到處知何似?不如幹罵不做事。
泥上偶爾留指爪,找個幹爹送東西。
張子牙也隻好如此,做一日和尚敲一日鍾,當一天捕快找一天外快。除暴安良?真正的“暴”是除不掉的,隻好盡力安撫一下良民吧。
萬一盡不了力,盡一下心也就是了,連心力都不能用盡,就隻能意思意思一下下了。
他是這樣想。
他的得力助手也是這樣想的。
“好馬”李早的想法是:隻要老大(就是張子牙)得到升遷,他就能得到升遷,隻要老大還有好處,他就有好處,反正,隻要老大還當官,他好歹也是個小官。
官,總比民高一級。
不管好官壞官,隻要能為他頂頭的官賣力就是個稱職的官。
“快刀”李好的看法是:隻要老頂(當然是張子牙)沒犯大錯,他們就一定穩坐衙門捕頭的班房;隻要他自己不犯大過,老頂就一定不會無緣無故把他給豉椒“炒”蟹了,反正,隻要他們能繼續順風順水並無重大過失下去,這一生看來可以混到子孫滿堂心願已了,然後才閉目退堂去當一隻西天取經鳥。
不犯錯,總比冒進的好。
多做多錯,不做不錯,萬一有錯,找下邊的人背個黑鍋,不就得過且過了。
他們是各有各的想法,但都以明哲保身為先。當年,張子牙還給人號稱為“專打老虎”,如今,他和李早、李好在江湖上各有外號:
“天殘地缺一病君”。
麵對李早、李好,老百姓還有句暗諷打油句:
“好馬快刀:吹牛拍馬,兩麵三刀,自稱大俠,出手賤招;出門辦案,心驚肉跳;攢營卸膊,不打自招。”
至於“病君”,張子牙雖然武功很高,但常罹病,而且,大凡他染過的病都痊愈不了:比如他小時得哮喘,中年氣喘,到了年紀大些,還痛風。
幸好,他的病雖不易好,但也死不了。
可是,如今,張子牙是煩死了。
對“從不落空”張子牙而言,“煩惱”有時真的能死人的。
他的眼前又是一大堆的死人。
那是中秋節的晚上。
“天涯鄉”的人當中秋如同新春般的重大節日,秋收前就在這兒開了個燈籠大會。
結果,滿樹掛彩,滿山點亮,滿村張結了燈,之後,人們相繼變色、嘶喊、抽搐、倒地、亡歿。
一地的死人。
各處點盡了的燈籠,還有未點完已熄滅的燭。
張子牙一看到這情景,先是頭痛,然後牙痛。
頭痛和牙疼,也是他兩個一直治不好也離不開他的病。
大家都知道:牙痛除非把蛀牙拔了,不然不易根治。
頭痛更甚。
頭痛慣了的人,總不能下手把自己的頭砍了。
但地上就有頭給砍了的人。
而且不止是一個。
有好幾個。
更特別的是:
砍頭的不是別人。
正是自己。
——也就是說,給斬去了頭顱的人,動手砍割的,正是斷頭人!
奇的是,在張子牙和李早、李好趕抵天涯鄉群殺現場之前,蓮生縣的三名“稽查”已率先抵達。要不是他親眼看過他們手持的知縣大人劉深淺的委任狀,以及他也之前也收到過知會:劉大人會派遣三位稽查過來“看看案子,探探案發現場,並負責向相爺匯報”,他早都下令先把三名形容猥瑣的家夥逮起來再說。
不過,眼前這三人裏,他至少曾聽過一人大名,而且對他也有相當的仰儀:當然不是那個垂頭喪氣的大漢,也不是那邋裏邋遢的痞子,而是那個已病的半死不活、雞皮鶴發的老者,人稱“袖裏日月,花甲大老”的李老味。
這個人,的確是個人物,年輕時患了早衰症,但仍偵破不少大案,張子牙聽說過這人,武功雖然不高,但心智好,而且有頭腦,不過愈用心力,衰老愈劇,現在已坐不能久,立不能站,百病叢生,需要身邊兩大高手襄助破案。
就隻因為花甲大老這一身的病,張子牙才特別同情起這人來:年紀大了,德高望重,百病纏身,還訖訖營營、夙夜匪懈的辦案抓犯啊!
對其他兩名刑緝,聽說一個叫王飛紅,一個叫朱財貓,他才看不上眼,這兩人也的確毫不起眼。
但起眼的是後來那一幫人。
兵工廠的人終於來了。
溫夢豹、車怒仕、利霧譜來了。
他們來的不隻是三個人。
而是隊伍。
甚至是一個兵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