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43 我懂的
溫夢豹的頭又疼了。
他很容易上火。
他一上火就吃藥。
頭疼藥。
——一個人睡不好,脾氣、心情欠佳,火燥了,心肝脾肺腎不適,乃至吃太飽、太辣,喝太多、太烈,都會頭疼。頭極疼的時候,患者恨不得把頭砍下來。當然,這還不能真的動手。哪怕有華佗在身邊,曹操也不肯讓神醫給他腦袋動刀動斧,寧可先把大夫宰了。
溫夢豹對付頭疼的方法是:
吃藥。
他的藥是在“老字號溫家”配製的:“老字號”的人,既會用毒,當然也會製毒、藏毒和解毒。
其實所謂“解毒”的那一門,就是“治病”,包括以毒攻毒。
所以,溫夢豹不愁沒有藥吃。
他現在吃的那種藥丸,十分神奇,一服下去,頭疼必消,名字就叫“若備爾當歸”,不過,負責“活字號”製藥的老兄弟也儆告了他:“常服食或多服這種藥,會影響思考,一旦上癮,思路的創造能力會受到很嚴重的挫傷。”
可是溫夢豹沒辦法。
很無奈。
他頭疼。
頭疼不止,活不如死,所以他隻有服藥,服藥的結果是:頭疼消失,但思考能力,的確逐漸減退。
他現在頭疼的是:他明明查的是“到底那馬車上死的是誰”,好不容易才查到凶案現場,卻發現一批衣衫不整的俊俏姑娘們,給匿藏在青樓妓院一處通向官邸富宅的秘密通道裏。
而且,把她們從魔手、淫窟中救出來的,居然是一個瀟灑、落寞的公子,這公子就叫“方邪真”。
這名字,溫夢豹隱隱約約聽說過,可惜又不太記得詳細,但他又不太方便公開問人,不過,看那些受害姑娘們的樣子,都很喜歡這個“公子”,而且,聽那些給拯救了的姑娘的話風,都一直很相信這位“公子”。
這是溫夢豹最不能明白的。
——光憑拔拔劍、唱唱歌,就能讓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們全心全意的等待苦候他會來拯救她們於水深火熱之中?
——自己和“兵工廠”的人,為人民百姓做了那麽多的事,辦了那麽多的案,提了那麽多的犯,但通常老百姓一聽到是“六扇門”的人,怕多於愛,憎多於喜,厭惡之情,不能自禁,更遑論信任和期待了!
為什麽?
溫夢豹實在想不通。
所以覺得很冤。
他問:“那個唱戲的家夥,打走了歹徒,就不理你們的死生了?”
那位神情比較淡定,長得特別好看,胸脯和眼睛在比例上一樣大而搶眼的女子回答:“軍爺不要誤會他。”
溫夢豹幾乎沒跳了起來:“我誤會他?”
那女子說:“他沒有不管我們死活。他是想帶我們走,但一路上有人追擊。”
溫夢豹這才有點明白了:“所以他逃跑了?”
那女子說:“不。方公子雖然隻一個人,但從未逃跑過,他一直都護著我們。許是他要保護我們,所以才受了傷。他在帶我們離開‘一間客棧’之前,已遇上來自洛陽其中一股勢力的襲擊,他好不容易才擊退了他們,一路趕到縣城衙門報案,但就在那兒,‘大聯盟’的人就來了,這一回如狼似虎,方公子幾乎就抵擋不住,而且,連衙裏的人,也對他施暗算,並意圖擄走我們……”
“方公子就是為了保住我們,又傷了幾處。”另一個年紀最輕的姑娘接著說,眼裏充滿了崇拜與感動之色。
溫夢豹冷哼一聲:“受那麽幾處傷,看來功夫也不如何。”其實聽到這裏,他心裏也有點暗自佩服那姓方的,畢竟,大聯盟和洛陽一王三府無論哪一股勢力,都是非同小可、招惹不得的,何況,隻一人之能,還要保護這十三、四名弱女子!
卻聽那名眼大、胸大、膽子也大的女子,非常忍忿抗聲的說:“才不是。方公子之所以受傷,那是因為我。”兩個大眼睛很萌,還簌簌落下兩顆珍珠似的大眼淚來。
其他幾個女子,聽了這話,不住點頭。
溫夢豹又覺得自己的頭有點大。
這時,隻見狂菊、賀喜,還有李早、李好,拏了一些毛毯袍被等衣物,讓一些衣不遮體的女子先行披上、穿著。
溫夢豹這才省覺:自己所部的屬下,大多數雙目發光,在巡逡斜視這些女子的玉膚凝脂,玲瓏身段,火熱身材。當下頓明白為何大師兄剛才就張羅這些衣物給她們之意。
可是他還是沒搞懂:“那姓方的竟然不是傷在敵人歹徒手中,而是給你殺傷了!?不是吧?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羊小跌。”那女子委屈的說,“我幾次想要逃走,都不逮,還給毒打了兩次,但悄悄地收了把匕首。方公子闖進來救我們的時候,我以為又是一次這些淫賊悍匪在爭擄我們拐賣,沒弄清楚,趁他近身護我們走出客棧之時,就搠他一刀……”
說到這裏,羊小跌的大眼一眨,大眼淚又簌簌掉落下來了,連額前的劉海與亂發,都打濕了,可見淚光之泛濫:“……方公子沒有防備我,就吃了我一刀。那些洛陽什麽招了‘要錢要命’的匪徒來,見方公子一上來就猛發暗器,暗器又多、又雜、又可怕,方公子既要掩護我們,我們又慌忙惶恐,到處尖叫亂跑,方公子才中了幾記暗器,但還是把惡人給打跑了……”
溫夢豹重新打量這女子:“你叫啥?……羊那個……什麽小哇?”
那女子委婉的答:“羊小跌。姓羊,跌倒的跌。”
溫夢豹仔細瞧了她幾眼:“看來,你還會點武功是不?”
另一位剛才說過話,最年輕的女子接道:“羊姐原本是‘蝶蝶門’的女侍官,蝶蝶門少公子鐵疊疊鍾情於她,本要娶她過門,但鐵少門主太帥、太俊又太風流又太多女孩子喜歡他了,後來好像移情別戀了,羊姐一氣之下,出走了,結果遇上劫持。羊姐自然也有兩下子功夫。”
“但就那麽兩下子三腳貓功夫,是敵不過那些如狼似虎的歹徒的,所以我一直不敢真的出手,因為萬一勝不了,那就連小命也保不了。”羊小跌幽幽的說,“至於方公子,是因為先著了我一刀,後來才顧此失彼,遭了暗算,受了幾處傷。開始的時候,凴是來敵眾多,都動不了他發毫,他還邊哼著歌邊動手,而且,長劍始終沒出過鞘……”
這次到蘇夢枕身邊那位似是侍衛又像是殺手的陽思陰冷笑道:“他連劍都沒出過?他用個屁打人呀!”
那年紀最輕的女子像隻狡黠的狐狸,跳起來抗辯道:“那方公子用劍鞘就把他們全擊垮了,出手瀟灑,嘩,身手瀟灑,哇,身法也瀟灑,哇呀呀,連歌曲也哼瀟灑得像無邊落木蕭蕭下。”
當場幾個男的,可愈聽愈冒火:啥東西呀!一人救多美,還扮瀟灑過諸葛亮加周公瑾!
溫夢豹覺得自己一個頭有兩個頭般大,問:“你這小家夥又叫啥名字?”
那女子美目圓瞪:“我叫雙雙,大哥你又叫什麽名字,怎麽那麽像頭老虎狗?”
溫夢豹現在的頭好像有三個大了,他隻好忍怒反笑、調侃了一句:“這兒還有沒有叫‘對對’的?”
“有。”又一個小女孩跳出來,叉著細腰、挺著胸脯道:“我就是。雙雙是我姐姐。”
溫夢豹決定不再追問下去了,改回原先的話題:“那方公子雖然負了傷,但卻是怎麽把你們運來這等危險的地方?而且把你們撇下不管,不是太不負責任了嗎?”
“不是的。”那些少女們七嘴八舌的分辨,看來都很為方邪真說好話,“他本來救了我們之後,要把我們遣散,可是他又不忍心,說要是這就不管我們了,我們都是女流之輩,一旦路上再遇惡匪,給抓回去,他可要不安心一輩子。”
車路仕在旁聽得沒好氣,打斷道:“聽你們前一聲方公子,後一聲方公子的,你們全嫁了給他,入了他的門,不就沒事了嗎!”
他這句話一出,隻聽此起彼落的女聲都有意見,隻不過有的喁喁細語,有的大大方方站出來說話:
“我也想嫁給他呀,可是——”
“——人家才沒瞧得上我們……”
“你這莽漢,這話都說得出口!也不羞煞人!”
大方出來說話的,還是羊小跌:“我們也央求方公子莫要在半途棄我們而去。他也答應了。他後來考慮到:他自己一個人肯定不能都把我們這麽多人各自平安送回家裏,何況他也有苦衷……”
溫夢豹即問:“什麽苦衷?”
馬德理嘿了一聲:“苦衷,是藉口吧?”
雙雙和對對兩人一應一和的說:“他說的是真話。他本來是因長輩和鄉裏力促他上京來應考,定能高中,但他可沒應考、出仕、當官、顯貴的興趣,所以隻打算來打個晃算是交待了,就悠然回去。但這回救了我們,卻不知該走好?留好?還是先安頓我們好?”
陽思陰揚起半爿眉毛,冷冷的道:“這還不是藉口?居然不求功名富貴,鬼也不信!”
這回對對和雙雙也怒了,反唇相譏:“你別含血噴人!方公子說的,我們都信。”
溫夢豹忙道:“我信我信,反正他做的就是對的,好的,你們意思,我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