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田澤在電話裏起季銘琛相親的對象如何地年輕漂亮,喬完全忘記了自己來找田澤想做什麽。她毫不遲疑地別轉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在回去的路上,有凜冽的山風吹過來,喬瑟縮雙肩,冷得直發抖。
胡中醫的醫院座落在山腳下,喬所住的房間和田澤的房間相隔不過二十幾米遠。這段平時覺得很近的路,今卻怎麽也走不完。
等回到自己房間,喬已經是手腳冰涼。台燈壞了,大燈雪亮刺眼,她隻好關了所有的燈。
一個人坐在黑暗裏,時間久了,眼睛漸漸適應了這室內的暗。環顧四周,高低錯落的家具影影綽綽,形狀古怪,窗外,有清冷的月光照進來,把屋子中央的空地照得泛起了朦朧的白色。
喬想,原來什麽事都是可以習慣的。剛開始覺得漆黑一片的房間,等慢慢適應之後,竟然也看出了光亮。
可是,她是個啞巴這件事,她不能習慣,也不敢習慣,永遠也不想習慣。
喬並不在意田澤那個夏清菡是什麽炙手可熱的繼承者,而且,喬堅信,以季銘琛的實力也不會在乎夏清菡有多少錢。喬在意的是夏清菡年輕漂亮,羨慕的是夏清菡悅耳動聽的聲音。試想,哪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起話來不是甜甜軟軟的很好聽?
——“什麽時候才能開口話,什麽時候才能完整的句子?”
喬在心底裏無聲呐喊,然後大口地嗬氣。她想把心底裏的苦悶一點一點發泄出來,可是,怎麽做也不管用。大腦也像是不受控製一樣,反反複複地想著季銘琛的事。
季銘琛雖然是被迫相親,可是,如果那個夏清菡很優秀,他會不會就喜歡上那個夏清菡了?然後,從被動到主動,主動和夏清菡約會呢……
喬一直想到頭疼欲裂,最後,才睡倒在床.上。
第二清晨,剛蒙蒙亮,喬的鬧鍾響了。她利落地抓起一件厚外套,出了門就朝著山頂跑去。這座山並不高,去山頂的路,喬邁步飛快。一層一層的台階被落在身後,平時要走十幾分鍾的山路,今,隻用了幾分鍾就走完了。
“啊——啊——啊——”
喬站在山頂用力地朝著山穀的方向喊。
她氣息不穩,又音量過大,以至於最後發出的幾聲尖銳刺耳。
遠處,正在打太極拳的胡中醫受了驚動,手臂環舉到一半,便停住不動,他慢慢地回轉頭,聲如洪鍾般道,“這樣練會毀了你的嗓子!”
喬想,她這樣一個不能話的人,喊幾聲都不能喊嗎?她就是想喊幾聲,也就是幾聲而已。喊過之後,喬安靜地站著,一直等胡中醫收了功,她才舉著早早寫好的一張紙跑了過去。
——“胡中醫,我的嗓子什麽時候能好?我什麽時候能完整的句子?”
胡中醫掏出手帕擦去額上的薄汗,並沒有立即回答喬的問題。這些來,他在山頂練功,喬在一旁練聲,一老一經常有思想上的交流,已經成了一對默契的朋友。而且,自從上次季銘琛來過之後,喬心態一直很好,積極配合治療,她的發聲練習也初顯成效,已經能發出“啊,哦,額……”這些簡單的音節了。今突然失控地大喊,又這樣心急地想治好病,實在是奇怪。
喬再次把寫著問題的紙舉到了胡中醫麵前,並且,一直用熱切的眼神望著他。
胡中醫凝然不動,良久,才指著遠方緩緩地道,“喬,你看那灰暗的地平線,被重重深霧鎖住,沒有一點光亮。你能想到太陽正在默默地努力著,努力地想要從地平線下騰空而出嗎?在太陽沒有升起的時候,人們誰也不會想到太陽在黑暗中付諸的努力。可是,當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光芒萬丈之時,站在太陽底下的人們沒有一個不讚歎它的光芒。”
到這裏,胡中醫轉而望著喬,蒼老卻依然精神矍鑠的雙眸像和煦的陽光照在喬的臉上,“喬,太陽這樣強大,尚且要經過一段沉默的時光才會被人們發現它的強大,我們人類,更是如此。你的病不是一日兩日可以治好的,這需要一段時間。你今既然問我,那我不妨告訴你,如果你心平氣和,配合治療,按著我的指導練習,相信三個月後,就能出簡單的句子。但是,如果你心浮氣躁,不能靜下心來,甚至像剛才那樣任性地亂喊一氣,我可以告訴你,你六個月也不會話,明白嗎?”
喬迎著胡中醫的目光,默默無聲地用自己的眼神和他交流。她並不傻,胡中醫得如些明了,她怎麽能不明白呢?她隻是太年輕了,心裏裝了季銘琛,就裝不下其它。隻要一想到季銘琛的事,她的心就亂了。現在聽了胡中醫的話,她以後是再也不會犯傻了。
靜默中,喬一雙清亮的雙眸從胡中醫的臉上移開,投向了遠方。
她雖然經常來山上練聲,可是,從來沒有看過日出的景色。今,她要站在這裏等,等著太陽氣勢磅礴地從遠方升起。
*
“銘琛,你回來啦!”
客廳裏,父母的身影重重地映入了眼眸,季銘琛手握著車鑰匙,愣怔地站在門廳入口處,一時語慢,“媽,你們……你們怎麽還沒睡?”
聽到季銘琛話仍然帶著些鼻音,楚雲走過去,拉住季銘琛的手就問,“銘琛,吃飯了嗎?喝感冒藥了嗎?”
季紹珩著急地想知道季銘琛相親的結果,擺手不讓楚雲再問。
楚雲會意,隨即拉著季銘琛的手坐到沙發上,關心地問道,“銘琛,今你去夏家,和夏清菡談得怎麽樣,快跟我們!”
季紹珩也跟著問,“見到你夏叔叔了嗎?”
聽了父母的問話,季銘琛想了想,簡略地答道,“今去夏家,沒有見到夏叔叔,就是和夏清菡了幾句話。”完,他微微垂首,神色稍顯局促。
季紹珩一邊慢慢地揉著鐵核桃,一邊思量——隻了幾句話,就到了這麽晚?看兒子這樣的表情,分明像是在謊。或許就是兒子和那個夏清菡一見鍾情,相談甚歡,然後就聊到了現在!
“銘琛,你是在夏家吃的晚飯嗎?”楚雲的目光在季銘琛的臉上繞來繞去,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媽,我走的時候,夏清菡一直想讓我等著夏叔叔,沒有要吃晚飯。”季銘琛如實答道。
楚雲回頭看了看季紹珩,滿眼的疑惑。
季紹珩倒是想的明白,很是篤定地自語道,“嗯,我看是你們兩個談得很好,夏清菡迫不及待地想讓你見見她父親呢!我想著,你們一邊話,一邊喝茶吃點心水果,她一個女孩子,自然不覺得餓。不提吃晚飯的事,也是正常。”
聽了季紹珩的話,楚雲眼神猶猶豫豫的,還是不放心,“銘琛,你走的時候,夏清菡她……送你了嗎?”
楚雲就是想著,如果夏清菡和自己的兒子談過之後,依依不舍,那一定是有了感覺。如果不加理會,那就是沒戲。
季銘琛麵色沉靜,很認真地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情景,大約半分鍾後,他抬眸望著母親答道,“媽,夏清菡她追我到門口,不想讓我走……”
“什麽?她真地這樣?”楚雲驚喜地半掩了口鼻,沒想到,夏清菡竟然這樣熱情。
“嗯。”季銘琛鄭重地點零頭。夏清菡追他的事,完全是事實,他沒有必要隱瞞。
“是啊,這就對了。”季紹珩揉核桃的動作驟然停下,心情大悅,聲量也提高了不少,“我就,我兒子如此優秀,沒有哪個女孩子能不喜歡。就是夏清菡這樣有著顯赫家世的女孩子,也是一樣。”
季銘琛不想讓父親誤會,他的本意是想讓父母對這次相親失望,可是沒有想到,到最後,竟然是這樣。於是,他試探著開口出實情,“爸,其實,我和夏清菡我們也沒有什麽,她一直叫我‘銘琛哥’,我很不習慣,以前,隻有銘琪這樣叫我……”
“銘琛,夏清菡,她……她真地這樣叫你?這就對了,這就對了。她是真喜歡你呢!”
這下楚雲也放心了,她起身進了廚房,將早早熬好、一直煨在湯煲裏的薑湯端了出來,
“銘琛啊,想不到你和清菡初次見麵就這樣投緣,先是聊了很久,走的時候,夏清菡又追著你不讓走,還用這樣親昵的稱呼叫你,實在是難得……今晚就先不談了,你喝點薑湯,發發汗,先把自己的感冒治好了吧,其它的,以後再。”
季銘琛就覺得大廳裏明亮的燈光炫人眼目,讓人恍然生出一種如在夢中的感覺。
季紹珩心滿意足地催促他快喝,“銘琛,你先喝湯。等會兒,再加上感冒藥,然後好好睡一覺,明起來就好了。明我們再談。”
季銘琛悶著頭喝湯,沒有應聲。
*
隔了一就是2月14號。這,季銘琛處理完公司的事情之後,坐飛機去了福州。
季銘琛將自己從印度搜尋到的幾本古醫書送給了胡中醫。因為時間到了傍晚,胡中醫再次熱情地邀請他一起用晚餐。盛情難卻,季銘琛禮貌地答應了。
“今我看季先生晚飯用得很少,是不合胃口嗎?”胡中醫捊捊長須,問道。
季銘琛笑而不答。
胡中醫送季銘琛到門口,忽然想到了喬,心下明白,連忙道,“季先生不遠千裏而來,自然是心有所牽,怎麽能為了我多耽擱呢?來,胡某甚是慚愧!”
季銘琛雙手抱拳,給胡中醫行了一個古禮,“胡中醫是喬的恩人,季某不敢不敬。以後,喬在這裏,還請胡中醫多多照顧。”
胡中醫拍拍季銘琛的肩,含笑點頭,“快去吧!”
到了喬所在的醫院裏,季銘琛的腳步明顯加快了,田澤跑著跟上。
時間正是晚上般鍾,夜幕低垂,月色疏淡。
“總裁,這是季姐的房間。”
季銘琛看到喬的房間裏閉著燈,站在四五米外,遲疑地停下了腳步。他低聲問田澤,“她,這麽早就睡嗎?”
田澤連忙答道,“總裁,前些日子,我夜巡的時候,經常看到季姐房間裏亮著燈,一般到十點左右才熄燈。可是,這兩,她突然就睡得早了。”
季銘琛靜默地站在夜色裏,沉吟片刻,邁著輕緩的步子走到了喬的窗邊,問道,“可是燈壞了?”
他這句話,是對著窗內的。
田澤卻在心裏無敦緊張起來,憨實的臉更是在黑夜裏漲得通紅,“總裁,我……是我疏忽了。我沒有想到季姐可能是因為燈壞了才早早地就睡了……”
季銘琛沒有追究,而是擺擺手,示意田澤退下。田澤朝窗戶的方向看了看,不敢多呆,轉身走了。
窗戶敞開著一條兩寸寬的通風縫隙。
季銘琛站在窗前,沉聲問道,“喬喬,你睡了嗎?”
屋內長久地沒有動靜。
季銘琛俊眉深鎖,仿佛看到了喬窩在床頭,抱膝而坐。明明聽到他過來,卻是不理他。她不理他,自然有她的道理。他現在不知道,隻能長歎一聲,“既然是睡了,那我先走吧……”然後,他的腿不由自主地朝著門的位置邁步過去。走到門口,就站在門口等。
季銘琛期盼的目光鎖定在那棕紅色的木門上,甚至漸漸辨認出了上麵的紋理。
門,突然從裏麵被打開了。
一個的身影倔強地站立在門內,清亮的眸子像星星一樣散著光。
見到了她,季銘琛心下鬆快,像是晚歸的家人一樣,用輕鬆平常的聲音對著喬道,“喬喬,我猜著就是燈壞了。你一向喜歡晚上寫日記,沒有這麽早就睡的道理。”完,他自然地邁步進去,一手攬著喬的肩,另一隻手按開了大燈。
喬掙出了他的手,季銘琛並不在意,彎下腰,開始摸索著檢查桌上的台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