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師母
鄭國重一時語塞,瞪著鄭處長,“你說什麽了?”
既然都談好了,鄭處長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爸,媽死了一年了,你也該讓她安息了。”
韓穎清要緊牙關才沒發出驚呼,師母都死了一年了?
“你不要胡說!你媽她……隻是睡著了。”鄭國重無法接受地掩住臉,手指痛苦地蜷縮在一起。
鄭處長給韓穎清解釋,一年前他媽死於心梗,他爸不能接受老婆突然離世,堅持不肯下葬,動了些關係弄了副冰棺在家存放屍體。他一直努力說服他爸把他媽下葬,可是他爸都不許,假裝老婆還沒死。上個月附近的電路檢修,斷了半天電,冰棺供電不足,屍體腐爛了一點,發出了臭味。
附近的鄰居議論紛紛,鄭處長才意識到不能再讓他爸自欺欺人下去,必須早點把他媽下葬,大不了請個入殮師,把他媽體體麵麵地送走。但是他的身份擺在這兒,在T市找入殮師,唯恐會落下話柄,隻好從網上找了個臨市久負盛名的入殮師。誰知道,竟然是宗晏的太太。
韓穎清聽完,久久不能平複自己的心情。她很佩服鄭國重夫婦的感情,卻沒想到學富五車的鄭國重竟然會做出這麽離經叛道的事情。在家裏藏屍一年……難怪,她總覺得這一次跟鄭老師重見,鄭老師的眼神比以前複雜不少。原來心裏藏著這麽大的事情。“老師,我隻是想跟師母道別一下。“
不知是不是道別兩個字勾起了鄭老師心裏的憂傷,他出乎意料地點點頭。“你跟我上來。”
鄭處長要跟上去,卻被鄭國重叫住,“你不許跟上來!”
“得得得,我不上去。”
韓穎清跟著鄭國重上樓,二樓看似正常,但韓穎清憑借職業的直覺,還是嗅出了一絲死亡的氣味。二樓的布置十分溫馨,一看就是出自師母的手筆。在走廊盡頭的房間裏,放著一個冰棺,鄭國重難掩失控的情緒,對韓穎清說:“你進去吧。”
她點點頭,往裏走,看見溫婉的師母躺在冰冷的冰棺裏,下意識地咬住下唇。看得出來鄭國重是費了心思保存屍體的,除了屍斑看不出其他痕跡,上一次斷電導致的腐爛並不嚴重,比較明顯的就是下頜骨有一塊已經腐爛了。
“鄭老師,”她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沙啞,她看向恩師,”您打算讓師母就這麽躺在冰棺裏嗎?”
在昔日愛徒麵前被戳破秘密,鄭國重好像一下老了十歲,他失魂落魄地靠在牆上,“她跟了我一輩子,沒有她我活不下去。”
韓穎清被這沉默卻洶湧的愛意震撼,久久說不出話。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鄭老師,您每天都過著這樣行屍走肉、強顏歡笑的日子嗎?”
鄭國重默認,臉色越發沉重,“我也很痛苦,但是我沒辦法,我——”
後麵的話,他說不下去了。但是韓穎清一下子懂了。
哪有這麽容易就能釋懷呢?她見過那麽多死者家屬,像鄭老師這樣不能接受的不在少數。隻是沒有人用這麽極端的方式把愛人留在身邊。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要說服鄭老師。她答應鄭處長的事情,必須得做到。
……
天色已晚,韓穎清還沒回來。宗晏打了兩個電話,她都沒接。他眉心深鎖,有種不好的預感。
“老板,您別這麽擔心,韓小姐可能就是……就是有點忙吧。”林兀抱著一堆資料放在他麵前,作為一個好助理,他必須得輔佐老板做好生意上的事,明天早上就要把競價的數字報上去了,老板現在還沒有決定。
宗晏薄唇微抿,雖然他知道韓穎清一工作起來幾乎不理別的事情,但他就是擔心,恨不得把她拴在身邊。有時候他還想把韓穎清鎖在他的別墅裏,哪也去不了,每天就等著自己回去看她。
這樣的暴戾的想法不是一蹴而就,在無數個夢到韓穎清而驚醒的深夜,他都有這樣的想法。把她鎖在身邊,讓她再也不敢離開他。
意識到自己的念頭越來越跑偏了,宗晏馬上接過林兀手裏的文件,開始翻閱。”舒兆秋那邊準備得怎麽樣了?”
“他一早就把報價報上去了,到現在為止還沒離開過酒店,估計是胸有成竹了。”
宗晏心下冷笑,可不是胸有成竹麽?都已經打點好了。
“老板,那我們的報價……”林兀緊張地搓著手,“怎麽辦?”
“維持原來那個價錢。”
林兀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這樣會不會不太保險啊?我看舒家那邊挺——”
宗晏嗤笑,“我說了,這個港口就值這些錢,再超過,那就是傻子了。舒兆秋做不做傻子我不知道,但我不做。”
更何況,他們還有一手牌。
“好!”林兀相信自家老板的判斷力,“那我馬上開始寫文書。”
這回來T市,他們沒帶多少人,不少文書方麵的工作都必須自己來,宗晏知道林兀一個人肯定做不完,便幫著他一起做,找韓穎清的事情隻能暫時擱置在一邊。
韓穎清默哀了幾分鍾,隨後關上門,和鄭國重一起站在走廊裏。她眼眸微垂,“鄭老師,師母在天有靈,看見您這麽頹廢,她不安心的。”
鄭國重怎麽會不知道這個道理,他俯下身撐住膝蓋,一臉痛苦。“可是我過不去我心裏的坎。”
“鄭老師,如果你願意信任我,把師母交給我,我會把師母漂漂亮亮地送走的。”韓穎清輕輕地說。
鄭國重一下警惕起來,“不行!不行!”
他淒厲的聲音在走廊裏回蕩,鄭處長在樓下聽到,還以為樓上出了什麽事情,急急忙忙跑上來看,卻看到韓穎清悄悄衝他擺擺手,示意他別上來。鄭處長猶豫了一下,決定相信韓穎清,轉身下樓。
韓穎清等他發泄完才問他,“鄭老師,您覺得師母留在這裏開心嗎?”
鄭國重啞口無言,一句話都說不出。韓穎清又問:“師母本可以漂漂亮亮地走,您自顧自地把她留在這,她現在已經開始腐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