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最後一程
蘇老爺子的精神已經不大好了，眼皮垂著，隻有手還有些勁兒，可以抓著他們的手。
蘇星泊微微垂直頭，韓穎清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從他的肢體動作上看出他現在十分傷心。
“臭小子……爺爺都要走了，還不來看爺爺。”蘇老爺子氣喘籲籲地罵了一句，又說：“不過爺爺不會怪你的。以後你要照顧好自己。”
蘇星泊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即使看不見他的表情，但韓穎清聽出他哭了。她心裏一陣酸楚，當初她爸媽死的時候她沒能見上最後一麵，但是能體會到蘇星泊親手送至親最後一程的痛苦和難過。
“還有你，孫媳婦。”蘇老爺子轉頭看向韓穎清，灰蒙蒙的眼睛盯著她，“我這孫子讓我寵壞了，不過他很可憐，你以後一定要好好陪著他。”
“我——”韓穎清頓了片刻，決定還是不要告訴蘇老爺子他們真正的關係，就讓老人家安心地走吧，“嗯，放心吧爺爺，我會的。”
“好、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蘇老爺子說完這句話，安心地閉上眼，鬆開了他們的手。
“爺爺——”蘇星泊大吼一聲，蘇老爺子卻再也睜不開眼睛了，床邊的機器上緩緩變成三條直線，顯示蘇老爺子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
蘇星泊的眼睛紅得嚇人，他抓著蘇老爺子漸漸冰涼的手，不死心地搖晃。醫生和護士一起衝進來，都被蘇星泊歇斯底裏的樣子嚇壞了。
“你先讓開。”韓穎清上前把人拉開，蘇星泊卻一動不動。他不肯鬆開蘇老爺子的手，反而攥得越來越緊，眼神偏執得可怕。
他不能接受，絕不接受爺爺就這麽走了！
醫生和護士為難地站在一旁，蘇星泊不讓開，他們誰也不敢靠近。韓穎清心裏一橫，用力地掰開蘇星泊的手，強行拉著他走出病房。醫生和護士們感謝地看著韓穎清，她無暇顧及，先把蘇星泊安撫下來再說。
一出病房，蘇星泊就靠在牆上，捂著心口一臉的痛苦。劇烈的情緒起伏對他的心髒很不好，他的心口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了。韓穎清連忙問，“是不是心髒疼？我去叫醫生！”
“別走！”蘇星泊從背後抱住她，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聲音很悶。
“……”韓穎清不介意在朋友需要安慰的時候提供一個擁抱，但是這裏人來人往，蘇星泊是不在意，她還在意呢。“那個，你先放開我——”
“我爺爺死了，我唯一的親人都沒有了。”蘇星泊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搖搖欲墜，韓穎清知道他一時不能接受，安慰道：“至少你最後一刻還陪在你爺爺身邊，你爺爺已經很滿足了。”
蘇星泊和蘇老爺子互相是彼此的依靠和精神支柱，蘇老爺子去世，蘇星泊的精神支柱忽然坍塌，不是韓穎清三言兩語就能安慰到的，他抱著韓穎清不說話，低落的情緒傳染給韓穎清。
“你已經比我幸運很多了，我父母去世時，我不在他們身邊，我連他們的屍體都隻見到了一眼。我明知他們的死沒有那麽簡單，卻又無可奈何……”韓穎清吸了吸鼻子，勉強笑笑，“你看，你跟我比，是不是幸運多了？”
人說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她用自己的經曆安慰蘇星泊，應該能減輕他的痛苦。果然，蘇星泊聽了她的經曆，頓了幾秒，頹廢的情緒散去了一些。
她的經曆比他想象的還要複雜些，命運多舛，和宗晏糾纏不清，名牌醫科大學出身卻做了入殮師……
“喂，我爺爺臨走前讓你要陪著我，我都記得，你別忘了啊。”蘇星泊忽然說。
韓穎清強烈懷疑這人的情緒已經恢複正常了，立刻掰開他環抱著她的手。蘇星泊卻不肯鬆開，反而越抱越緊，“你這人這麽說話不算數？我爺爺剛死，你就反悔了？”
看他這口氣已經跟平時一樣了，韓穎清更加確定他緩和過來了，馬上推開他，“我那是為了讓老人家放心。”
“我不管，你就是答應了我爺爺，你得說到做到！”蘇星泊‘無賴’地看著韓穎清。
她正欲說什麽，一個穿著西裝革履的男人走向他們，“少爺，記者們都得知了老爺去世的消息，都在樓下蹲守著，還有蘇家的人也都在往這邊趕。”
“他們算哪門子蘇家人！一個個巴不得爺爺早點死，他們好分遺產。”蘇星泊方才的頹廢和悲傷已經散去，眼神變得狠戾，“讓他們來，本少爺就在這裏等著他們。”
看樣子又是大家族的利益糾紛，韓穎清想以自己的身份不便留下，於是說：“那我先走了。”
“你去哪？”蘇星泊挑眉問，“別忘了，你答應我要做爺爺的入殮師，你還要去哪裏？你就在這裏等著。”
“哦。”韓穎清摸摸鼻子，隻好當自己是接了個比較複雜的工作。其實她想不通，蘇星泊想找個什麽樣的入殮師不行，非要找她？
蘇家人來得很快，一個濃妝豔抹的貴婦人走在最前麵，指著蘇星柏問：“叔叔呢？已經走了？”
蘇星泊正眼都沒瞧她一眼，轉頭對韓穎清說：“你需要什麽工具？讓蘇岩替你去拿。”蘇岩就是他的保鏢，也是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貴婦人看蘇星泊無視她、對韓穎清的態度比對她還好，頓時就不樂意了。“蘇星泊你什麽意思？姑姑跟你說話你當聽不見是不是！”
“你是養女又不是親生的，沒蘇家的血脈算什麽姑姑。”蘇星泊冷笑。
他這話一說完，貴婦人身後的一大幫人頓時就不樂意了，“這話怎麽說的！都姓蘇，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爺爺剛走你就這麽目中無人了。”
韓穎清聽了三言兩語已經明白了，豪門內鬥的情況遠比她想象得複雜，她可不想摻和其中，隻想先去哪兒躲一躲，卻還是被人盯上了。
貴婦人叫住她，“你是誰？這裏都是蘇家的人，你在這幹什麽？”
“我是蘇少爺找來的入殮師。”韓穎清飛快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