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2章 目擊者
剛才那張蒼白臉的主人來到了彭毅的身前，“我是陽城瘋人院院長顧小琴，我代表所有病人和工作人員歡迎您的到來，謝謝您對我院的關懷與支持。”
說完她就向彭毅鞠了一躬，道路兩旁的病人像得到了指令一般跟著一齊彎下了腰，而且動作非常整齊，就如儀仗隊一般，可見他們沒有少訓練這一套。
“顧院長，不要這麽客氣，我隻是做了一個市民應該做的，你如此客氣我可受不起啊。”彭毅迅速將顧小琴扶起。
顧小琴直起腰，然後回頭對著那兩排病人揮揮手，病人也就立刻直起了腰。
彭毅立刻開始佩服起麵前這個個子小小的女人，居然可以把一群瘋人訓練的這麽聽話，真是厲害。
“彭毅，我帶你參觀一下瘋人院吧。”顧小琴笑著說道，雖然她麵色蒼白可五官卻還標致，如果年輕二十歲估計是一個美女。
“好的，顧院長。”彭毅正好也想在瘋人院中轉一轉，在他進入這高牆大院之中，第一感覺就是嚴重的壓抑感，圍牆是由深灰色巨石壘砌而成的，大概有三米多高，一棟五層樓高的建築矗立在院落中央，這是瘋人院的主體病房，左邊是一棟三層建築，是食堂兼活動室。
右邊則是醫生辦公樓和職工宿舍，由於此時正值早飯時間，顧小琴就帶領彭毅來到食堂。
進入食堂後彭毅的第一感覺依舊是壓抑，七百多人同時用餐，居然聽不到一點說話聲，隻有調羹和筷子碰撞餐盤的聲響，這讓整個寬敞、靚麗、幹淨的食堂顯得異常安靜……
“管理這麽多病人非常不容易吧？”彭毅看著這場景問道。
顧小琴立刻點點頭，“確實非常難，我在這裏工作了二十九年了，來的時候還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現在已經變大媽了，這個醫院就像我自己的孩子，我是看著她一步一步、一天一天地成長起來的，非常的不容易。那時候院裏麵隻有幾十號病人，環境各方麵都不好，可經過我們工作人員的不懈努力，現在已經有七百六十三名病人了，而且陽城瘋人院已經是全國頂尖一流的瘋人院，我感覺非常的驕傲。”她說話時的眼神透著興奮的情感且閃爍不定，看起來非常滿意自己的工作成果，此時她就像一個女王，在俯瞰著自己的王國和子民。
突然在七百多人的用餐隊伍中，一個高個男人突然站了起來，“這他娘的吃的都是些什麽啊，在我家這些都是喂豬的，你們還吃那麽香，你們都是豬嗎？一群被馴化後的豬，哈哈哈……，等著被宰殺吧，蠢豬們。”男人癲狂地對著四周的病友大聲嘲笑著，喊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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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是瘋子也是正常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是瘋子也是正常人
可四周的病友們依舊低著頭，扒著餐盤裏麵的食物，他們表情呆滯，把那個癲狂的男人看成了空氣或者是一棵樹、一棵草……，完全無視其存在。
顧小琴那蒼白的臉色立刻泛起了一絲潮紅，好像非常不好意思。
“抱歉，這個人才來不久，還不適應這裏的規矩。”她話音剛落，旁邊的兩個穿著白大褂、戴著白口罩的高大男人走了過去，將那瘋子架了起來，拖到了門外。
整個過程中那瘋子依舊不停地喊著：“別碰我，你們這群瘋子，你們全瘋了，我是正常人，讓我出去，我有驚天秘密，放我出去，不要碰我，我不是瘋子……”
顧小琴搖了搖頭，輕歎一聲道：“所有的瘋子都認為自己不是瘋子，這是典型的人格分裂，剛才的事情讓你見笑了。”
彭毅抿嘴笑了笑，“沒事，我其實也是學醫的，我明白這些問題。”
“哦。”顧小琴聽說彭毅也是學醫的，立刻就來了興趣，“你是哪個學校的？”
“陽城醫學院，不過才大一。”彭毅低調地說道，其實他馬上就要畢業了。
“哦，名牌醫學院啊，能進去學習的都是極有天分的，我當年可沒有考上，所以才去了玉安醫專。”顧小琴的臉色又變為蒼白，眼神中藏著些許落寞。
“玉安醫專也很強嘛，在當年可是和陽城醫學院差不多的大學呢。”彭毅立刻說道，他可不希望因為這件事讓顧院長心情不好，畢竟自己還有事情要問她。
顧小琴點了點頭，“你這年輕人還不錯嘛，有愛心，而且不驕傲。”
“顧院長過獎了。”彭毅立刻變得更加謙虛了，此時已經有不少病人吃完了，不過他們並沒有離開，而是筆直地坐在用餐位上，旁邊的工作人員開始向吃完飯的病人分發藥片，飯後吃藥這應該是瘋人院的規矩。
吃完藥的病人就可以離開了，他們一個一個站了起來，有去往二樓活動室的，也有離開食堂的，不過一樣的他們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彭毅非常懷疑這些人是不是真正的人，還是說他們隻是木偶而已，整個過程完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彭毅感覺自己就是在看一百年前的默片電影，氣氛更加壓抑了。
“好了，食堂部分已經參觀完畢了，我們去看看活動室吧。”顧小琴笑著說道，可在彭毅看來這笑容實在是有些詭異，可究竟詭異在哪裏彭毅他也說不上來。
於是彭毅就跟著她來到二樓，二樓的結構和一樓差不多，不同的隻是被分割成了一個一個小的區域，有區、乒乓球區、羽毛球區和電影觀看區。
居然有電影看，彭毅立刻來到了電影觀看區，一塊大概七十寸的幕布上正播放著卓別林的黑白喜劇默片，幕布前麵的幾排椅子上散布著幾個病人，他們全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幕布，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可眼神卻非常空洞，好像整個人完全沒有靈魂。
並且病人們對幕布上麵的電影完全沒有任何反應，麵對密集的笑點居然依舊泰然處之，或者應該說呆若木雞更為貼切。
彭毅心中越來越奇怪了，為什麽整座瘋人院完全沒有瘋人院的樣子呢，不是應該瘋子遍地走，喊叫隨處有嗎？怎麽弄得好像一座修行的寺院一般，每個人都好像無欲無求，就像一個零件，隻要擰上發條就能夠跟著運轉。
“很安靜對吧。”旁邊的顧小琴好像看出了彭毅的心思，她站在活動室中央，開始使勁拍著雙手，響聲在室中來回跳動著，產生一聲聲回音，可活動室中的病人毫無反應，依舊幹著自己手上的事情。
鼓完掌後顧小琴就回到了彭毅身旁，“我管著叫做秩序，在瘋人院中隻要遵守秩序就可以得到想要的生活，所以我這裏不存在瘋人，隻有聽話的人和不聽話的人，而我的職責是讓聽話的人更加聽話、讓不聽話的人變得聽話，僅此而已。”
顧小琴的語調開始有些狂妄了，在彭毅看來，這個瘋人院中最大的瘋人應該就是顧小琴自己吧。
“好了，午休結束，都回去睡午覺吧。”顧小琴突然像變了一個人，由普通阿姨變成了一個君臨天下的女王，她那聲音中透著威嚴，壓迫感十足。
活動室中的病人們立刻像接通了電源一般，全部站立起來，然後挨個有序地離開了活動室。
“看吧，這就是我說的秩序，隻有如此，瘋人院才能平穩地運轉下去。”顧小琴語氣輕鬆地說道，在她的心中如此的社會才是正常、良性的社會。
可彭毅卻聽得驚心動魄，他眼中的並不是秩序，而是壓抑、空洞和行屍走肉，所有病人都像綿羊，同伴在一旁被屠宰，他們卻依舊麵無表情、毫無反應地吃著牧場主投放的草料。
“你好像對這裏的一切都不滿意？”顧小琴忽然問道。
彭毅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確實不滿意，不但不滿意而且還非常的厭惡，可他卻不能說實話，“談不上滿不滿意吧，這是你的世界，規矩你定，我隻是個外人，相當一個看客。”
“看客，哈哈，這個詞不錯，我喜歡，你來這裏的目的不隻是捐錢和當看客吧，我從你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東西，你肯定另有目的的，有什麽事就直接說吧，不說出來你是永遠都得不到答案的，看在十萬元的麵子上，如果我知道答案，肯定會告訴你的，問吧，我不是每天都有這麽好的心情的。”顧小琴麵帶微笑，用銳利的眼神看著彭毅。
此時的活動室中隻剩下彭毅和顧小琴，彭毅被她的眼神刺的有些難受，於是將臉轉向窗戶，視線穿過玻璃落到了遠處的群山之上，他感覺這裏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完全看不到任何希望，壓抑、無盡的壓抑充斥在整個瘋人院中。
“我想見一個人並和他談談，半個小時就夠了。”彭毅說出了自己的來意，他此時非常想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這裏的人實在是太……太變態了。
“誰？”
“幾個月前才入院的，來自靈縣下村，是一個屠村案的目擊者，官方應該說他有妄想症。”彭毅緩緩說道，他的內心其實有些忐忑，不知道這位顧院長會不會讓他見那個收藥材的中年男人。
顧小琴聽了彭毅的話後眼神立刻戒備起來，“你是警察？”
彭毅立刻搖搖頭。
“私家偵探？”
彭毅再次搖搖頭，“我是被屠的那個村子的唯一幸存者。”說出這句話後他的身體立刻變得有些僵硬，心髒突然劇烈地跳動起來，血液流速加快。
“哦，那實在是太慘了，節哀順變，你要找的人大概就是江榮華，就是剛才吃飯時在食堂中大吵大鬧的，我帶你去吧。”
顧小琴的態度讓彭毅出乎意料，沒想到她就這樣答應了，答應的如此輕鬆，兩人下了樓，食堂已經空無一人。
“江榮華此時應該被帶到了禁閉室，那是教不聽話的人聽話的地方。”說完顧小琴就走到了前麵，彭毅緊跟其後。
出了食堂他們就來到了院子中央的建築麵前，可並沒有去建築的正門口，而是走到了建築的一角，那裏有個側門，顧小琴站到了側門麵前從褲子口袋中掏出一個黑色看起來像是遙控器的物件，對著側門按了幾下。
“哢……”
側門開始顫抖，然後突然就提了起來，一個黑洞展現在兩人的麵前。
裏麵是一個黝黑的通道。
“嗒嗒嗒……”通道頂端的燈一個接一個地亮了起來。
顧小琴領著彭毅進入了通道中，身後“砰”的一聲，門一下就合上了。
“知道我為什麽願意帶你進入這瘋人院中最隱秘的地方嗎？”顧小琴一邊走著一邊說道。
“你不是說了嗎，因為那十萬元。”彭毅滿心疑惑地說道。
“哈哈……”她那笑聲在這狹窄而幽長的通道中聽起來非常的詭異，好像來自地獄之中，“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我是非常痛恨瘋子的，而且我是靈縣人。”
“啊……，這麽說我們是老鄉。”彭毅有些吃驚。
前麵的顧小琴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在初中時我家對麵搬來了一戶人家，他們夫妻兩人是早餐鋪子經營者，於是我家對麵就多了一家早餐鋪子，夫妻兩人看起來非常和睦，可到了深夜兩人就開始吵架，而且幾乎每夜都會吵，有時候太厲害了我爸媽就會起床去街對麵勸架，但卻沒什麽效果，後來我知道了他們吵架的原因是因為女的生活不檢點，在外麵偷漢子，男的性格偏弱，每次都被女的壓製住。”
“女的說男的沒有本事，隻會做包子，真是後悔嫁給他，人家老公多厲害，多會賺錢，每次女的隻要這麽一說男的就軟了下來，他知道自己確實沒有什麽本事，隻會做包子，早餐生意是非常辛苦的，但也能賺些錢，可無奈那女的花錢太大手大腳了，而且極為好麵子，穿的都是名牌，每次吵架都是男的敗下陣來，而且他都是以沉默告終，這也讓他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壓抑，終於在一天晚上兩人再次吵架時爆發了，那個男人就如噴發的火山。”說道這裏顧小琴停頓了片刻，腳步也停了下來，她的眼睛有些濕潤，並且慢慢通紅起來。
許久之後才繼續說：“他跑到廚房抄起了一把剁肉的長刀，然後將那女的活活剁死了，血流滿地，腦漿迸裂，屋子裏麵一片狼藉，而我父母……我父母已經進入了他家準備再一次勸說兩人，可他已經殺紅了眼，我父母也被他一刀一刀給剁死了，我當時就站在他家門口，親眼看見了這一切，剁完我父母後他掃了我一眼，當時我被嚇的靈魂出竅，腳完全不聽使喚，隻能呆呆站在那裏，可他並沒有要把我剁死的想法，隻是將長刀扔在了一旁，然後癱坐在地上。”
兩人終於來到了通道的盡頭，一扇厚重的鐵門擋在麵前，顧小琴按了幾下旁邊的黑匣子，門隨即緩緩升起。
“後來那人怎麽樣了？被判死刑了？”彭毅好奇地問道。
鐵門升起後裏麵的景象展現在兩人的麵前，彭毅看了心中無比震驚，裏麵是一個空間很大的密室，其中被鐵柵欄分割成許多個小房間，每個房間中隻有一張床和一個馬桶，密室的盡頭是幾個試驗台，旁邊放著各種工具。
“嗬嗬，你剛才問那人後來怎麽樣了是吧。”顧小琴的語調變得異常怪異，“後來他被法院給定為精神失常，殺人時已經失去了自我意識，也就是說他當時就是個瘋子，瘋子殺人是沒有死刑的。”
彭毅聽了後背冒出了冷汗，沒想到這顧小琴的經曆如此坎坷。
“他現在就在那裏。”顧小琴突然右手抬起指著右邊的一間囚室，一個披頭散發，滿臉傷疤的男人正呆呆地坐在床鋪上，他目光呆滯，臉上全然沒有表情，即使有也會看不出來的，因為會被那觸目驚心的傷疤給遮住。
“法院讓他終身待在陽城瘋人院，所以從那時起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考入醫學院，然後進入陽城瘋人院工作，尋找機會為父母複仇。”顧小琴臉上露出了猙獰的表情，與剛才判若兩人。
“我花了八年的時間當上了院長，然後開始建造這個地下牢房，牢房建好時他就是這裏的第一個住戶，當晚我就拿著小刀對他進行報複，可我並沒有變得開心起來，當時我以為是報複的不夠狠，於是我繼續折磨他，可他越來越聽話了。”
顧小琴停止了講述，來到了那個容貌盡毀、形容枯槁的男人麵前，大聲吼道：“喂，還認識我嗎？我叫顧小琴。”
剛才還呆坐在床鋪上的男人像見了鬼一樣立刻就往後退去，直到碰到了身後的牆壁才停了下來，他全身發抖，由於雙手的手掌被齊齊削去，隻剩下兩根“棍子”在空中亂舞，嘴裏發出“嗚嗚”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