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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思如煙月

  窗外人潮漸漸消散,太陽的餘暉照耀在街道屋頂,人聲鼎沸的街道也漸漸冷清下來。


  他一襲白衣還是坐在原來的位置,夕陽的餘暉照在他白皙卻已經有一絲酒意的臉上,他懈意的舒展了一下腰。


  咚咚咚!

  整個醉仙樓都隨著這腳步聲而晃動,白冷湛微微轉頭隻見一個小山般巨型的身材男子在眼前不遠處,身上披了一件汗衫袒胸露腹,胸前黑密的胸毛顯得十分粗礦,脖子上還掛了兩柄開山斧。身邊卻跟著一位瘦小精悍的中年人,身著麻布長衫腳下沾滿黃泥的千層底布鞋早已破了個洞,雖然一副窮酸,但卻絲毫不在意。


  “六哥,今天可要管俺一頓飽飯啊!”聲如巨鍾。


  “嗯,今天你盡管點,想吃什麽就點什麽。”中年人微笑著坐了下來。


  “小二,給俺來十斤牛肉,三十個饅頭,十斤好酒;另外下酒菜給俺弄上幾個。”


  店小二看著兩位打扮卻是不說話,隻是伸出一隻手,很明顯是需要先交銅錢。


  “你奶奶的,怕俺吃飯不給錢啊。”壯漢蒲扇般大小的手掌拍在桌上,啪!八仙桌已經四分五裂,小二嚇的一跳整個人都哆嗦了起來。


  “這桌子這麽不抗揍,不好意思小二,你別怕啊,俺是好人。”壯漢啪啪的拍著胸脯說。


  “喏,小二給你錢,桌子的錢我們也賠。”中年漢子從包裏掏出一把銅錢遞給小二。


  “好咧,二位爺您請坐,小的馬上給您準備酒菜。”拿到錢的小二立馬換上了笑容,躬身伺候。


  “六哥窗邊那小哥長的比八妹還俊俏。”壯漢盡量壓低聲音說話,可是這聲音還是傳遍整個二樓,壯漢看見很多食客眼光看著自己,嗬嗬嗬的尷尬的笑著,對著白冷湛拱手說道:“小哥俺並沒有惡意啊,就想說你長的忒好看的意思。”


  “我七弟性子粗野,請多海涵。”


  “無妨無妨。”


  “一人喝酒忒沒勁,入不嫌棄過來一起喝。”


  白冷湛微微一笑,緩步走過去,坐在二人的身邊拱手說道:“白冷湛,多謝邀請。”


  “杜全。”中年漢子指了指壯漢:“我七弟魯童暘。”


  “叫俺魯大個吧,認識俺的人都這麽叫。”說罷哈哈大笑,震的酒樓都搖晃似的。


  酒,有的時候能害死人,有的時候能拉近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特別是陌生人一起喝酒,不用防備,不用擔心酒後失言。


  “七弟你今天的吃相可是相當的文雅哦。”


  “額嗬嗬嗬,六哥別笑話俺,別讓朋友笑話俺。”


  “酒逢知己千杯少,還是由著自己的性子比較舒適。”白冷湛舉起杯對壯漢說。


  “額哈哈,那俺就不客氣了。”魯童暘開始往嘴裏大塊塞肉,大口喝酒,豪爽至極,體態卻憨厚忠實。


  “白兄,這次我們是專門來找你的。”


  “找我?”


  “是的,我們巨子想約你一見。”


  “墨家巨子腹敦?”


  “正是。白兄可考慮幾日,這是進山密圖,到了山口自然有人接。”杜全掏出一張羊皮卷交給白冷湛。


  “如需看圖請用白醋浸透,這羊皮卷上的畫泡完醋,隻能保存三個時辰,切記。”杜全說完便開始下樓。


  走出醉仙樓,街上已經人影稀少,赤雲陪在他的身邊嘶嘶鳴叫,背後、屋頂幾雙鷹一般的眼神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他,如果眼神能殺死人,他已經死了很多次了。

  秋風瑟瑟,落葉飄零。深秋的傍晚已經有一絲寒意,他拉了拉衣襟,這個凋零的季節,秋葉、秋雨、地上、河邊滿是飄落的黃葉,讓人有種莫名憂傷,而他卻著魔般的喜歡這個季節,因為這個季節有死亡的氣息。


  對,就是那個死亡的季節。


  他躺在母親的懷中,身體已經僵硬、冰冷。他一直哭泣叫喊著:阿母,醒醒。阿母,醒醒。幼年的記憶中阿母是累了、乏了、餓了睡著了而已。


  來往的行人、路人、逃難的人群除了一些歎氣表示同情之外,沒有再多看一下他,因為那個時候像他這樣人太多太多了,更何況也沒有人有多餘的糧食救濟他。


  他又饑又渴又累又乏,昏昏沉睡在母親僵硬的懷抱中。


  “阿爹他好可憐啊。”清脆甜美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


  “小芷芸這世道,哎,救不過來啊。”溫柔的男子之聲,第一次聽見阿爹叫自己就是這個聲音。


  “阿爹求你救救他吧。”清脆甜美的哀求聲,更多的是撒嬌聲。他真的好希望能有在阿爹、阿母身邊撒嬌的機會,他內心想知道撒嬌是什麽滋味。


  城外的村莊祥和寧靜,炊煙嫋嫋,偶爾幾聲狗犬聲打破了村莊的寧靜,狗犬聲也打斷了他的思緒,他深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


  “赤雲,你說我們有個寧靜安詳的家多好。”


  馬似乎聽懂他的話,輕輕用頭磨蹭著白冷湛的臉。


  村莊的農田剛剛收完莊稼,整個村莊彌漫著麥香味,秋天也不全是死亡的氣息,也是收獲的季節。


  他的行程沒有目的,沒有目標。隻是眼前出現一條路便一直走下去……


  “小唐佳宇今天做了什麽功課?”


  “芷芸姐姐我背了一首詩。”


  “背給姐姐聽聽。”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頭上的兩支羊角辮跟著詩韻一晃一晃,甚是可愛。


  窗外竹林被風吹的沙沙作響,聽著風聲,望著窗外一輪殘月,聽著唐佳宇背的詞觸景生情,愁緒萬千,一時情緒竟然難以控製,兩行晶瑩剔透的淚珠劃破她如雪的肌膚。


  她想起與白冷湛花前月下的點點滴滴,想起兩人的海誓山盟,也想起他小時候的樣子,或許想到白冷湛小時候,易芷芸微微一笑,就是這微微一笑猶如出水芙蓉,沐雨的桃花。笑容頃刻間便被怨怒的寒冷給覆蓋。


  她輕輕抱起孩童走到窗前,望著天空中殘月低低說道:“你還有一個哥哥他叫白冷湛,佳宇你要記住,如果我沒有殺他,你長大一定要替我殺了他。”冷,語調如冬季之霜般的冷。。


  “月落西山風還在,碧水池塘煙霧濃。倦鳥歸巢齊鳴樂,人間不知幾時秋。彼岸花開殘如血,幾世彼岸方能聚。”如歌如泣聲音從易芷芸口中傳出。


  奈何情己遠,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更何奈,相知、相愛、相思卻成仇。她已經無力再回憶,因為這回憶實在是痛,猶如刀在心中一片一片的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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