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家醜,濯清甘露之威
“額略!額略!”
我像是一個久經精雕細琢的水龍頭,因為水壓不穩定,吐出來的水花顯得有些不夠穩定。
散亂的水花澆灑在不太平整、卻泛有泠泠波光的黑色路麵上,理所當然地融入了路麵、又被那路麵衝得不知所蹤。
所謂的黑色路麵,其實是覆蓋在小路上的濯清甘露。
所謂的濯清甘露,其實是我從韓方縣城排渠那裏收集而來的生活汙水。
雖然,它的官方稱謂是“生活汙水”,但經過我未經許可的調查和單方麵的推斷猜測,我發現它蘊含著巨量的工業偷排偷放生產廢料。那些生產廢料,有部分經由下水道直接流到排渠,有部分通過廁所管道通至化糞池發酵再滲透到下水道、湧入排渠。
雖然我不是韓方縣城的人,但經過將近1個月的實地生活,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說:住在排渠邊上的都是比較平凡的人家。無論韓方縣城老城區那裏有多少權貴,那些都不屬於真正的權貴。最有權、最有貴的人家都已經搬到盡可能遠離排渠的地方去住高級別墅或者複式單元了。
在我這麽一個外人口中說出這種話,難免會被覺得是“吃不到葡萄所以認為葡萄酸”。因為從1990年排渠兩邊7層樓房初建時起,大多數韓方縣城的人都將“住到排渠兩邊”當作權貴身份的象征。那時候,排渠隻是一條深不過1.3米的清澈小溪。
據說,權貴身份的大名遠播到很遠的地方,慕名而居住在排渠兩邊的權貴人士越來越多,生活汙水和工業廢料漸漸超出了小溪可以承受和排泄的範圍。直到2003年,韓方縣城的領導們漸漸為小溪的汙臭感到頭痛。
頭痛嘛,人們在頭痛的時候都會情不自禁地拍一拍頭,韓方縣城的領導們也不例外。
韓方縣城的領導們拍了拍頭、讓那個裝著很多“財富權利美色”的腦袋發出類似“啊不要”的吟哦聲,沒過多久就下令把小溪改造成排渠。
領導之所以為領導,就是可以想到很多正常人想不到的東西。當那條排渠還沒建起來的時候,領導們就開始把排渠兩邊的房屋都轉賣或者租賃出去了,並且製定頒布了很多關於“不準非法租賃”、“不準非法生產”、“不準非法排汙”之類的法例條文,旨在打造更加優美、更加高級的排渠住宅工業區。
將各種“不準”說在排渠變成淤泥塘之前,可以說,韓方縣城官方策略的出發點是好的。可惜,聰明的人們總是認為:最容易賺錢的方法,就是官方禁止的方法。
聰明的人們,總是會聰明地選擇他們認為最容易賺錢的方法去賺錢:
那些一開始就住在排渠兩邊、有房有屋的人,紛紛將房屋租售給那些要住或者要置辦作坊的人,互惠共贏:
那些後來才住進排渠兩邊、因為跟權貴人士關係比較好、慢慢也有了房屋的人,也跟著租售房屋或者跟著置辦作坊,跟著也發了財;
那些在排渠兩邊租住房屋或者置辦作坊的人,有很多都不把韓方縣城當做自己的家鄉,他們總是想著盡力賺錢、盡快賺錢,然後買盡量多的東西、買盡量貴的東西,讓鄰裏朋友豔羨、讓家鄉那些窮酸鬼豔羨、讓孩子身旁的窮酸鬼同學和朋友豔羨。
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有很多是我單方麵猜測不到的。所以我至今都不敢把這個關於韓方縣城排渠的秘密公諸於世,隻能默默地埋藏在心底。
正所謂,久在鮑市不知其味。
我,因為“無權無貴”的緣故,始終未能在排渠兩邊久住,所以未能“不知其味”。在猝不及防地經曆了在排渠裏“潛汙”的噩夢之後,如今又遇到韓方縣城牌汙臭,等於是重溫了噩夢。
岔開腿、彎著腰在撕心裂肺嘔吐著的我,左手撐在了膝蓋上,右手始終緊緊握著寒光刃、高高舉著。
這麽做不是因為我打算高呼一句“替天行道”然後把躺在那裏劇烈抽搐的天豐斬死,而是因為我看到濯清甘露正在安靜地漫過我的腳背、正在安靜地挑逗著我,讓我猶豫著要不要把這趟過兩次汙臭的雙腳砍掉。
雖然我沒有權貴身份,但現在的我,已經可以感受並理解權貴對排渠的嫌棄之情。
有過這深入骨髓的經曆,我想,如果我沒有死、如果我有機會成為權貴,我應該也會跟大多數的權貴那樣,一邊住著高級小區、一邊強調生活環境的重要性、一邊嫌棄著那些住在排渠兩邊的房屋、一邊租售著排渠兩邊的房屋給那些偷排偷放的小作坊。
在我想著這些事情的時候,天豐正躺在破裂的迎風兜和泛濫的濯清甘露之中,好像突發羊癲瘋那樣劇烈抽搐著。2.4米高的他,口吐白沫的模樣被濯清甘露牢牢覆蓋著、遮掩著,讓我見識不了高人吐沫的英姿。
“嗡!”
“發現誑獸,龐輝。”
我的心情是無比激動、無比恐慌,幾乎是條件反射地默念道:“觀察誑獸,龐輝!”
“誑獸:龐輝。”
“特異能力:致命重塑。”
“潛力值:不明。”
“戰鬥力評級:20。”
“綜合評價:絕地逢生者。”
“所在地:地下7.3公裏。”
“狀態:興奮。”
突如其來地發現了踏破鐵鞋不敢找的誑獸龐輝,我第一時間就想起黃大哥說過的話,即時就要逃離此地。然而當我想叫燈龍帶我離開的時候,我想起燈龍不知躲到哪裏去了,連我都無從知曉、無從交涉。
心念急轉,我又想叫小鯪魚出來帶我自由自在地飛,但是家醜不可外揚啊,我說什麽也不願意讓出身於海洋的小鯪魚見到我們大陸生物製造出來的汙臭。
“嘭窿!”一股巨響在3.4米外的荒郊地麵炸起,將那流淌在外的濯清甘露炸得彈飛而回、濺射了我滿臉。
呆若木雞的我,就那麽站在那裏,吐得心如止水。
說實話,我活了不少年頭,喝高過很多次,像現在這樣吐出境界來的,這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