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曾死於賊人之手,卻在故土遭受不白之冤,壯士謀者之不幸,民婦悲哀。為那些戰場上替我等用生命換來太平盛世的將士歎息!今日民婦之痛,隻痛在民婦一家,明日後日,若此風氣長盛,下一個離你們又會有多遠?” 

  陸清芸字字珠璣,討伐縣衙殘暴施政,她劍走偏鋒靠的是一個“賭”字,輸了三十板躲不掉,橫豎也沒有再大的損失了,何不讓自己臨死之前說個痛快。 

  舒縣令臉皮乍青乍白,今日這麽多人在現場,這刁婦他可以開罪得起,可觀望的人群裏總有那麽兩個人是他碰不得的存在。況這刁婦詭辯了得,煽動人心,一旦他做了行動,引起群民激憤,他前兩年做的功績就白費了。 

  “學生以為,她說的在理。衙門公審公判,即是一個為天下百姓請命說理的地方,就該拿出真憑實據來判案。這位夫人的辨析有理有據,此案諸多疑點,心中質疑也是人之常情。既是如此,縣尊大人何不當堂審理,給她一個清楚明白的答案,也叫案情早日水落石出。” 

  “你是何人,這裏有你說話的地方!” 

  衙差跋扈斜眼瞪人,卻被那書生的隨從一個刀眼橫了過來。 

  衙差眼拙識不得人,舒縣令卻一門清楚此人的身份。遂出聲嗬斥,止住了衙差的莽撞行為。 

  “本官念你是初犯,對你網開一麵。若有下次,定不輕饒。” 

  聽著這話還是在維護他的官威和強權,陸清芸別眉不舒服卻也不再多言。小命保住了,再想那些多的,純粹是找死。她又不是神仙,哪能次次化險為夷。 

  驚堂木一拍,兩邊衙差跑堂找到自己的位置站好。 

  “帶犯人,陳景州!” 

  陸清芸跪在一邊,兩眼注視堂上的動靜。 

  一陣鎖鏈聲響,陳景州頭戴枷鎖,腳上沒有穿鞋,鎖鏈掛在腳踝上,每走一步“嘩嘩”作響。 

  還沒有定案就給他帶鎖銬,陸清芸對縣衙的不靠譜又見識了一層。好在身上沒有被用刑,若是今天她不來,搞不好衙門真會來個屈打成招。 

  “芸娘……” 

  陳景州發出的聲音很幹澀,看到跪在地上的陸清芸,控製不住的往她那邊走。 

  衙差的腳踢打著,踹得陳景州腿腳打閃,可知用的力氣並不小。隻怕這人是得了某些人的暗示,在尋機公報私仇。 

  陸清芸躬了身子,她一個現代人,對這種事一點都看不慣,大概以後也習慣不了。兩手撐了一下地,陸清芸直接站了起來,警惕的躲過衙差抓過來的手,直視堂上舒縣令。 

  “請大人給民婦一個解釋,尚未斷案就對嫌疑人戴刑具,可是符合當朝律法?” 

  “衙差惡意傷人,可是律法上有明令?是百姓該受的?” 

  申永又一次出聲了:“刁婦,休得胡言!” 

  “我胡言正常,我不像大人會書識字,明先聖之言。我一個無知婦人的無知一問,怎的,大人竟連解惑都做不到嗎?” 

  堂上堂下一陣轟動,看稀奇的百姓都覺得陸清芸是在找死,那可是官老爺,她居然也敢當堂挑釁。 

  而一些抱臂而觀的書生,卻覺著陸清芸的問法甚是新鮮。 

  “民見官當行跪拜之禮,你如此可判一個大不敬之罪。”韓文書提醒,陸清芸如此行為是在給自己招禍。 

  陸清芸依舊站得筆直,對這位文書的好意心領了,依舊正臉肅聲說:“大人先是對我夫君戴刑具,再是縱容衙差惡意傷了我們夫婦,此二事民婦不憤。民婦要跪也是跪堂上四字!” 

  堂下幫過陸清芸一次的俏書生,眼底含笑,瞧著舒縣令變得鐵青的臉,越發心裏快慰。 

  驚堂木再次拍了一下,舒縣令惡狠狠的盯著陸清芸,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幾個洞骷髏。 

  陸清芸不指望能讓這些人當麵認錯,這些官僚階層好麵子,打了他們一次臉就夠了。她這一舉也隻是提個醒,讓他們做事不要太過分,凡事總是有例外的。 

  雙膝再次跪地,隻陸清芸跪得筆直的身軀,讓眾人都清楚她跪的並不是權貴,而是氣結和公正。 

  舒縣令迫於唐遇在下麵觀審的壓力,隻能當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開始走起正常審案程序。 

  “落岐村曾氏婦人狀告同村村民陳景州行凶傷人。衙差來報,死者腹部中兩箭。本村隻有你會使用弓箭,情況可是屬實?” 

  “草民會用弓箭,其他人會不會草民不知。” 

  陳景州也回答得謹慎,單會用弓箭就判他是凶犯,理由太過牽強。 

  “陳陸氏,你如何肯定你夫君當天未曾外出?除了你又有誰能作證?” 

  這兩問倒是問出了水平,陸清芸細想了下,她還真的沒辦法找到其他證人。 

  “民婦家中正在修建新房,因著下雨歇了工,民婦夫君在窩棚裏削製板凳和鍋蓋,民婦在一旁做新衣,家中不缺糧不缺錢,下雨山路不好走,我二人都沒想著外出。若不是穀雨那孩子過來找她爺爺,也就是死者,我夫君不會上山幫忙找人。若是不信,大人不妨差人去我家窩棚搜查,下雨天上山總要濕鞋濕衣,留下痕跡的。民婦夫君一共三套衣裳,很是好找。” 

  舒縣令又問:“你又如何肯定,他不是尋人的時候肆機動手?” 

  陸清芸微微一笑,“大人不妨問問縣衙仵作,相信他比我更清楚死者的具體死亡時間。” 

  “傳仵作!” 

  堂上很快又來了一個人,五十來歲,麵瘦見骨,上來先是對著堂上的縣令拜了一拜。 

  “死者曾某的死亡時辰,施仵作你可有推斷?” 

  施仵躬身回答:“回大人,據小人所查,曾老爹的屍身呈現部分僵化,傷口被雨水發泡泛白,可知死亡時間應在一個時辰左右。” 

  陳景州這時開口問話了,“大人,草民有一事相問。” 

  舒縣令看了堂下的唐家二公子一眼,壓下心裏的煩躁,吐出一個字:“說!” 

  “敢問大人,死者身上的箭矢可有在?” 

  “呈箭矢!” 

  這時衙差端了一支箭矢走上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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