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起
冉初曼噗嗤一樂,“哈哈哈哈,辛寶貝你個促狹鬼。”
辛念毫不猶豫地甩鍋,“我跟傅延琛學的,你罵他去。”
“我可不敢,你信不信,我前腳罵完他,我爸後腳就得來跟我斷絕父女關係?”
“別亂說,你爸要跟你斷絕父女關係,肯定是因為突然發現孩子抱錯了——咦,我閨女怎麽是一隻沙雕?哈哈哈!”
“辛、寶、貝,你死定啦!”
兩人笑鬧間,鬱玲被張經理親自連請帶拽地送走,另外兩個女生也一臉尷尬地跟著離開。
這點小事她們倆誰也沒放在眼裏,恰好女技師來通知房間準備好了,兩人一秒和好,手挽手走進一間雙人美容室。
房間裏溫度適宜,耳邊流淌著舒緩的輕音樂,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薰衣草氣息,辛念不知不覺睡著。
通常情況下,護膚加全身按摩,一套下來怎麽也得三四個小時。
多虧她和年輕的女技師打了招呼,又提前設好鬧鍾,一個半小時後項目順利做完,她也從高質量的睡眠中蘇醒。
女技師手法一流,每次辛念過來都指定她服務,時間長了大家早就彼此熟悉。
看到辛念穿衣服時,重新將粉鑽吊墜的項鏈係在脖子上,她微微有些激動,“這顆粉鑽好漂亮,我在網上還看過它的新聞,在拍賣會上拍出天價,沒想到那個神秘買家是辛小姐!”
辛念笑道:“不是我買的,男朋友送的生日禮物。”
女技師立馬一臉豔羨,“辛小姐真幸福,你男朋友創業那麽不容易,還舍得花這麽多錢送你禮物,肯定是真愛沒跑。”
辛念下意識地點頭,“有錢的男人給你花個幾百一千萬可能說明不了什麽,沒錢的要是也能這麽舍得——你剛才說什麽,我男朋友創業?”
冉初曼早在這女技師說完時就被嚇了一跳,緊盯著辛念的狀態,生怕她受刺激昏迷。
馬術俱樂部的事她可聽說了,譚芮自己沉不住氣,故意把她和鬱辰那檔子事說出來惡心人,得虧辛念什麽都不記得,否則不知道得多傷心。
可萬一有一天,辛念全都想起來了呢?
現在都不用傅延琛求她幫忙遮掩,她恨不得反過來求傅延琛,讓他繼續將這個美麗的謊言延續下去,千萬不能讓辛念回頭,再次掉進那個耗子窩。
女技師被問得有點懵,反問一句,“啊,不是創業嗎,那可能是我記錯了?”
她也就是早兩年聽過一耳朵,當時辛念和冉初曼抱怨不能亂花錢了,想要全都攢下來支持男朋友創業。
不過她覺得辛念的反應有點奇怪,冉初曼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不管因為什麽,這兩位千金大小姐可都是她的大老板,得罪不起!
生存的智慧讓她本能地模糊了這個回答,再問就是“記不清,可能跟其他客人弄混了”。
冉初曼鬆了口氣,趕緊催促辛念,“快穿衣服吧,把頭發吹幹再走,外麵冷。”
辛念倒沒懷疑什麽,隻是隱隱覺得自己又想起來一些支離破碎的記憶,好像是有人嫌棄她花錢大手大腳,搞得她有點不開心。
辛思為了補償她,從小沒少被她坑零花錢;
爸媽爺爺奶奶也超級大方,逢年過節的紅包能抵一家小公司的年利潤;
傅延琛更別提,又是粉鑽又是農場的,他要小氣就沒人大方了。
所以,到底是誰讓她委屈了自己?
雖然這次沒一想就頭疼,但辛念趕著去美術室,也沒空細想,轉頭就將這點小別扭拋在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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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生會所距離學校不遠,開車不到十分鍾。
辛念失憶後一直沒自己碰過車,打算打車過去,冉初曼卻堅持要送她。
“這地方打車有多難,你又不是不知道,站外頭吹到頭怎麽辦?”
“讓你說的,我都快成瓷娃娃了,嬌貴得不行。”
辛念嘴上笑她小題大做,身體卻誠實地一溜煙鑽進了她新換的火星紅寶馬7係愛車。
等冉初曼著了會兒車,踩油門上路,辛念才笑吟吟道:“對了,我落水後多少留下點後遺症,聽人聲音會看到顏色,我跟你說過吧?”
冉初曼專心看著前方道路,點點頭。
辛念為了安全,將已經到了舌尖的話咽回肚子裏,轉而給她講起身邊每個人的“音色”。
“傅延琛的聲音是一片粉色的氣球,可見平時裝得那麽高冷,私下裏也是個悶騷;辛思人如其車,黃橙橙金燦燦,每次他一跟我說話,我滿腦子都是水果攤上的醜橘。”
“我爺爺的聲音是淺棕色,穩重大氣質樸,同樣是畫家,莫教授沒比他小幾歲,聲音卻是緋色,明顯比較跳脫。”
“還有我奶奶溫柔的嗓音,是高貴典雅的紫羅蘭色……”
車開到瀠北藝術學院門口後,辛念也將她認識的人幾乎說了個遍,就連鬱辰的聲音是灰撲撲的水泥色都說了,唯獨沒提到冉初曼。
直到最後下了車,她轉身粲然一笑。
“親愛的,差點忘了告訴你,你聲音是那種生機勃勃的嫩綠色,跟你這輛新車絕配!哈哈哈!”
辛念的笑聲眨眼間遠去。
冉初曼看了眼火紅火紅的車身,“???”
如果能穿回到幼兒園開學第一天,她一定要告訴當時天真可愛的自己:千萬別追著那個不理人的腹黑小蘿莉做朋友,否則,你二十年後會怪自己交友不慎!
**
美術係的畫室集中在北麵的舊教學樓,辛念卻輕車熟路地走向南邊的新校區。
原先的舞蹈教室剛好在這邊最高一棟教學樓的頂層,不僅一層都歸他們所有,空間極其寬敞,麵向南的整扇大落地窗更是視野開闊,采光絕佳。
這個點都在上課,她一路上也沒遇到什麽人,不想上到頂層走出電梯,卻和不久前才鬧過不愉快的鬱玲再次撞上。
辛念狐疑地看她一眼,一瞬間想到了何昔。
鬱辰這個妹妹做任何事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沒想到翻了年,居然還惦記著自家的小學弟。
不對——
她喃喃道:“我為什麽對鬱玲什麽性子這麽了解?”
還來不及深想,鬱玲已經倒打一耙,殺氣騰騰地衝上來質問:“你來幹什麽,你是不是跟著我,成心跟我作對?我警告你,別太過分了,等你腦子好那天,別回來求我!”
她又不想提醒辛念,又想用辛念對鬱辰的感情拿捏她,說出的話前言不搭後語,多少沾了點腦癱。
不遠處兩個帶她來的女同學麵露尷尬。
養生會所的小衝突已經很沒麵子,她們之所以還願意帶鬱玲來莫教授的美術室,主要是自己也想轉過來學習。
這裏環境好不說,據說連畫具都是世界頂級名家手工定製,一人兩套用一套看一套的尊貴,誰不想要呢?
但是,就在剛剛她們才想起來,這間美術室的投資人是商圈赫赫有名的年輕總裁傅延琛,而傅延琛之所以會關注一間小小的畫室,則是因為他女朋友就在這裏。
他的女朋友,可不就是眼前被鬱玲大吼大叫的這位?
難怪女子養生會所的張經理當時臉色那麽差,完全不給鬱玲家裏麵子,對上傅延琛,別說區區一個鬱家,就是十個鬱家來了,也得老老實實地靠一邊兒去。
其中一個女生為了不被連累,上前拉住鬱玲,小聲勸著,“快別吵了,你還想不想換美術室了。”
另一個人使勁點頭,擠眼示意她們走遠點再說。
鬱玲不幹,“拉我幹什麽,換美術室跟她有什麽關係?養生會所我受她氣就算了,不就是仗著她新巴結上的千金大小姐,到了咱們學校,我為什麽還要讓著她?”
辛念聞言挑眉,好奇鬱辰怎麽沒告訴他家裏人自己轉學的事。
這個念頭才起,心中隨即愕然,她轉學關鬱辰家人什麽事,為什麽要告訴她們?
她無奈地抿了抿唇,感覺自己的大腦可能有點錯亂。
恰在這時,美術室的門從裏麵打開,何昔聽到走廊裏的動靜走出來。
自從早晨打完那通電話,他糾結了大半天,在說出真相和默默保密的交界線上來回掙紮,最終還是感情戰勝了理智。
於公,辛念是她學姐,也是第一個真心欣賞他浮雕畫的朋友,他不忍她繼續受騙。
於私——
於私……
反正他做不到為了捐款、為了讚助就昧著良心,給姓傅的感情騙子當幫凶,他一定要揭穿他們的真麵目!
何昔做好心理建設,後知後覺走廊裏的人有點多。
他掃視一圈,跳過完全沒印象的鬱玲,認出了另外兩個女生之一。
那是賈教授畫室的學生,以前找他探討過素描的藝術。
他起初借口忙沒理,對方就跑去莫老頭那裏蹭課,上課期間不看老師不看畫板專盯他,煩得他幹脆自己出去寫生。
新年慈善晚宴時他之所以感冒,就是出去待太久凍的。
想起某些不愉快的回憶,何昔冷冷道:“你們來幹什麽,有事嗎?”
鬱玲總算見到了害她單相思到快要瘋掉的“理想型”,一把扒拉開身前正要回話的女同學,衝到何昔麵前。
她想說“好久不見”,卻緊張得開不了口,揪著衣袖扭捏半天。
何昔見她這樣,總算有了點印象,然後眼見著他的目光就從冰冷變成了厭惡。
可不就是這個女生,當時在滑雪場差點害了辛念和一個小男孩,還一副她沒錯她很委屈的模樣?
“咳咳,何昔,你還記得我嗎?我叫鬱玲,咱們年前一起滑過雪,我現在在莫教授的畫室當旁聽生,其實我小時候就愛畫畫,可惜美術底子差,以後遇到不會的,我可以來跟你請教嗎?”
這是鬱玲一早就想好的說辭,來之前已經打過幾十遍腹稿。
最初的緊張過後,她很快就進入了狀態。
何昔想也不想就丟下一句,“沒空,別煩我”,而後徑直走向辛念,伸手拿過她肩上挎著的畫板包。
“沉不沉,你下次提前給我發信息,我去校門口迎你。”
先後兩句話,間隔不過一秒,語氣簡直判若兩人。
走廊裏的空氣一度凝滯。
鬱玲尷尬之餘狠狠地跺跺腳,上前攔住辛念,“你怎麽回事,吃著碗裏看著鍋裏,你信不信我告訴我哥和傅延琛去?”
辛念滿眼都是她“黑灰色裏攙著點紅黃藍綠”的聲音,差點把她看暈。
為了盡快結束這渾濁色彩的折磨,她劈頭問道:“你來之前,沒打聽過這間美術室的投資人是誰?”
鬱玲被問住。
滑雪場相遇後,她翻遍了和傅延琛有關的新聞,好不容易才在新年那場慈善宴會的報道上找到何昔的畫,然後去各種貼吧論壇,翻到何昔的學校。
起初她哥根本不同意她跑來學畫畫,半個月前也不知道怎麽的,他突然想通了,這才出錢把她弄進來。
她淨顧著高興能跟何昔當同學了,的確沒在乎這些。
見鬱玲蠢到這地步,帶她來的女生已經悔恨得不行,咬牙提醒她,“投資人就是傅延琛,因為他女朋友年前剛轉學過來!”
說完實在忍不住,低聲抱怨,“你既然一開始就知道她跟傅延琛的關係,為什麽還要故意招惹她,真是被你害死了!”
傅延琛為了替女朋友出氣隨手搞垮劉家的事,到現在還被他們家裏人掛在嘴邊呢!
女生覺得沒臉待下去,拉著另一個同伴匆忙告辭離開。
辛念也跟何昔一起進了美術室,門嘭的一聲關上。
鬱玲孤零零地站在空蕩蕩的走廊裏,忽然開了竅,“我哥不會是為了找借口見辛念,才把我送來這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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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了下細節,繼續寫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