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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此心安處是吾鄉

  韓立帶著邢健一直在遠處看著,直到車隊走遠,才沿著一條小路返回了楊柳鎮。


  當韓立帶著邢健來到柳葉巷的回春堂,之所以來這裏,是因為自己爺爺在的時候常和這邊打交道,而且韓立還知道自己爺爺曾經指點過這邊的坐診的王大夫,關於針灸推拿的知識,再加上這邊藥材買賣還算公道,所以韓立將采集的藥材,隻留下一小部分治成藥丸,剩下的全部賣到了這裏。


  這回春堂以前也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個藥店,有了自己爺爺的指點,名聲才逐漸打開,甚至有些人還送了一副對聯,被藥店掛在了兩側。


  上聯:醫有妙手可續傷筋斷骨


  下聯:藥可回春能治世間百病


  隻是自己的爺爺做了許多,但是從來不說這些,而別人請教的時候,他也從來不藏私。


  有一天夜裏,因為這些韓立一邊研磨藥材一邊問:“爺爺,書上說,達者兼濟天下,我覺得我們稱不上達者,在幫助別人的時候,讓別人知道,我們收下別人的感謝,我覺得並不是什麽不好意思的事情。還有就是師者教授技藝,尚且收取束脩,爺爺在傳授醫術時,獲取些許財務,也是理所應當。”


  孫邈聽後,放下正在整理的醫書,枯黃的燈光,映照在他那滄桑的臉上。


  老人家坐姿端正,在那時的韓立看來,自家的爺爺猶如一位大儒,一身正氣,充斥天地。


  那一次韓立記得爺爺說話很是鄭重其事:“人行陽德,人自報之;人行陰德,鬼神報之;人行陽惡,人自報之,人行陰惡,鬼神害之。尋此貳途,陰陽報施,豈誣也哉?

  所以說,無論是明裏暗裏,為善為惡,自然會有相應的功德與業力。而若醫人不得恃己所長,專心經略財物,但作救苦之心,於冥運道中,自感多福者耳。”


  所以,自從那以後,韓立在助人為善之時,不在計較收獲多寡。有道是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惡之家必有餘殃。


  他做的這些,都被天地記錄,積善越多,福報越大。想到這裏,韓立微微一笑,帶著邢健踏入了回春堂。


  韓立剛剛踏入,就有相熟的店夥計迎了上來,立刻笑著說道:“小韓來了,這次還帶了個小跟班!”


  眼前的這個夥計姓李,家中排行老二,所以就叫李二,因而韓立一邊解下背簍,一邊笑著說道:“李大哥,還是老規矩,對了我身邊這位的,要單獨算賬。”


  李二接過韓立和邢健的竹簍,看著裏麵簡單幾株藥材,並不驚訝,因為現在畢竟是冬季,冬季藥材本來就少,再加上兩個孩子肯定不會走的太遠,能有收獲就很不錯了。


  當走出回春堂的時候,韓立懷裏多了數十枚銅錢,而邢健則是多了十數枚銅錢。


  由於邢家的鐵匠鋪子就在這條街上,兩人沒走多久,就已經到了。


  期間邢健想要用錢買兩串糖葫蘆,但是韓立摸了摸他的頭,阻止了,最後是韓立自己掏出的錢,甚至是多買了一串,讓邢健送給父親邢雲。


  邢健不想韓立多花錢,而且他現在也有,如果父親想吃,他可以買,於是開口說道:“立哥,我爸不喜歡吃糖葫蘆,我就從來沒見過他吃過!”


  韓立笑著說道:“邢叔叔也是從小孩子長大的,你遇到幾個不喜歡糖葫蘆的小孩子?”


  邢健想了想自己的那些同窗,無論貧富,好像都喜歡,便搖了搖頭,表示沒有。


  韓立接著又說:“即便是你父親不喜歡吃,但是天底下的父親,都會喜歡自己的兒子送來的東西。就算嘴上說著沒必要,其實心裏還是很開心的。”


  邢健疑惑的問道:“真的嗎?”


  韓立毫不猶豫的說道:“當然,還記得當年的魚湯嗎?那次你逃課,你爹打你了嗎?”


  邢健一想也對,於是嘿嘿一笑:“沒有!”


  “那不就對了,好了快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快點回去吧!”


  “好來,立哥,你路上慢點!”邢健轉身就朝著鐵匠鋪子走去,同時一隻手高高舉起一支糖葫蘆,擺了擺,算是打招呼離去了。


  韓立則是笑了笑,背著大竹簍,嘴裏咬了一顆糖葫蘆,酸酸的,讓他笑著笑著,不知不覺留下了眼淚。


  當冬日的最後一點餘暉消失,遠處大山的陰影也緩緩的覆蓋了整座小鎮。


  柳葉巷的店鋪,一家又一家的打烊收工,外出做短工的人們,也一個個默默地返回自家的院子。


  有人臉上得意洋洋,有人失魂落魄,但是今日得意,明日又能如何。那些失意卻不能保證,明日得意,日子嗎,熬一熬總能過去不是嗎?


  他們這些人,很多都是祖祖輩輩就這麽過來的,每一代都是在咬緊牙關,希望出一位讀書種子,這一代又不行,就在寄希望於下一代。


  都說富不過三代,窮不過三代。前半句來說,不是傳承有序的家族,想要富貴在那個年代,綿延三五代,確實不容易。


  可是後半句,窮了八輩子的,也是大有人在,當然說不定都算好的,還有的為什麽沒有窮過三代,那是因為,窮的沒媳婦了,怎麽可能會有第四代。


  韓立一路上,想了一些有的沒的,當他踏在泥平巷的街道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都言落日是天涯,望極天涯不見家。家在哪裏?那一個,有朋友沒有親人,算不算。這一個,曾經有親人,如今不在了,又算不算。


  韓立拿出鑰匙,打開院門,收起了晾曬的藥材,點燃一盞油燈,又生起一座碳爐。


  在桌子上攤開一張宣紙,從架子上拿出一本書,是一本儒家經典《中庸》。韓立左手翻書,右手研墨,等到墨研好,便拿起一支狼毫毛筆,開始抄寫: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而韓立之所以做這些,是因為他爺爺曾經說過,一位醫者,不能僅僅隻是鑽研醫術,探究醫理,還要涉獵儒釋道三教百家,才可以深談醫道,才可以成為大醫。


  其實在韓立的心目中,何為大,道就是大,大醫就是道醫,由醫入道,繼而得道。


  由於無,才知有之可貴。韓立最喜歡的就是,和爺爺坐在那裏,靜靜地聽著孫邈的絮絮叨叨,無論有用還是無用,他都會靜靜地聽著。


  韓立總覺得,能夠靜下心陪著長輩多聊聊天,是一種每個年齡階段都可以做到的事情,老人和孩子在一起,就是個孝。


  抄寫抄寫,韓立便內心平靜了下來,當他抬頭隱隱看向大別山的方向,隨後低下頭,寫下了:試問楊柳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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