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痛苦的回憶
陳劍平正要順著納蘭月指的方向看去,卻見武大通雞賊的瞧了瞧一具破損的石棺,看著裏麵說到:“瞧我說什麽來,幫派不會厚葬,棺材裏什麽都沒有!”
納蘭月聽了一皺眉頭,陳劍平趕緊做了個小聲的手勢,武大通、納蘭月二人趕緊把火把放低,緊張的四處看著。
原來,順著納蘭月指的方向看去,南邊一具石棺周圍好似隱隱散發著白光,半開的石棺靜靜的擺放在那裏,再加上若隱若現的白光,甚是恐怖。
武大通貼著一具石棺,憤怒的說道:“我說什麽來,進墓室前聽到動靜準沒好事!”
陳劍平慢慢拔出響鈴劍,輕輕起身,朝著武大通、納蘭月二人一招手,示意他二人跟著自己,然後慢慢朝那具微微發著白光的石棺走去。
離那石棺越來越近,三人這才看清,這白光不是從石棺中發出,而是在石棺後麵發出的白光,映在了石棺之上。
此刻,陳劍平卻輕舒一口氣,慢慢將響鈴劍收回劍鞘,直起身來,徑直走了過去。
武大通、納蘭月二人微微一驚,小聲阻攔陳劍平,陳劍平低聲道:“不用怕,石棺牆後有人,應該就是咱們要找的人!”
轉過石棺後麵的矮牆,突然映入眼中一道白光,甚是刺眼,仔細一看周圍,原來是一個獨立的小室,北麵有一隻古拙的架子,上麵猶如石碑一般插著一排廢棄不用的長劍。
而供案之上,幽幽發著刺眼白光的,正是讓天下陷入一片浩劫的赤煙爐,而供案前破舊的圈椅上,鬆鬆垮垮的坐著一人。
而這人,正是令天下人不齒而又膽寒的百花穀穀主雲嘯天!
隻見雲嘯天臉色慘白,穿一身墨黑色長袍,全身血跡斑斑,傷痕累累,見陳劍平三人走進小室,雲嘯天啞然失笑,說道:“我想了好多天,到底是誰會來這裏,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會是你!”
陳劍平冷笑一聲,說道:“為何不能是我?”
雲嘯天無力的咳嗽了一聲,說道:“因為我覺得你是個聰明人,此時此刻若是從我這裏搶走赤煙爐恐怕不是明智之舉,這也是我能在這安安穩穩待這麽多天的原因!”
陳劍平微微點點頭,說道:“你說的不錯,但我不在乎,赤煙爐絕不能再落到像你這樣喪心病狂的人手中!”
雲嘯天幹裂的笑了笑,嘶啞的反問道:“你就不怕惹禍上身?落得跟我一樣下場?”
陳劍平麵無表情的說道:“不怕,麻煩從來都是躲不開的,我就算沒有這赤煙爐注定今生也是麻煩不斷!”
雲嘯天又是一笑,說道:“你倒是還挺看得開,確實,當初我也給你添了不少的麻煩,因為你身負至寶,也因為我的野心!”
陳劍平默默的站在當場,看著頹敗的雲嘯天,此刻對他,陳劍平即不憎恨、也不反感、更不可憐,連他自己都說不清自己此刻是如何看待雲嘯天。
寂靜了片刻後,雲嘯天慵懶無力的指了指北麵木架上一排排寶劍,說道:“人有人墓、劍有劍塚,這是百花穀曆代穀主生前曾用過的佩劍,整整十六代人!”
陳劍平低聲道:“劍,離開了人,再好也是死物,也隻能擺在架子上落灰。”
雲嘯天聽了陳劍平這話,立刻說道:“物是不會變的,會變的隻有人,人性是最不可靠的!”
陳劍平冷冷道:“在這個世上,我們能依靠的隻有人性,若不如此,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任何意義,隻有依靠人性才能斬斷武林中的輪回!”
雲嘯天聽了顫抖著不住的發笑,隻聽他不可思議的說道:“人性?你想依靠的居然是人性!你這黃口小兒,簡直可笑之極!”
陳劍平心中一顫,頓時覺得再與此人多說也是無意,便不想再囉嗦,武大通、納蘭月二人也機警的看著四周,謹防有什麽突變。
可這時,卻見雲嘯天譏諷的瞧了一眼陳劍平,斬釘截鐵的說道:“劍平小兒,永遠記住,人性是最不可靠的!”
說著,雲嘯天長長的歎了口氣,好似對陳劍平等人說又好似在自言自語般沉聲說道:“我出生在南疆邊陲的一個名叫南拗的小村子裏。”
陳劍平三人微微一驚,像雲嘯天這樣的人物,不想當此時刻,居然說如此不著邊際的話,納蘭月以極低的聲音在陳劍平耳邊說道:“他是不是在拖延時間,等待後援?”
陳劍平微微搖搖頭,心中暗道:“此刻雲嘯天絕不會有什麽後援,拖延時間對他也沒什麽用。”
而此時此的雲嘯天重傷已久,整個人幾乎處在一種混沌狀態。
隻見他眼神渙散的看著供案上發著白光的赤岩爐,聲音低沉的繼續說道:“那時候家裏有父親、母親還有弟弟,南拗村是個邊陲極窮困的小村,村裏的人幾乎都過著原始的男耕女織自給自足的日子。”
說到這,迷離的雲嘯天,眼神中竟然散發出一絲光亮,嘴角好似也掛起了一絲笑意,隻聽他接著說道:“那時,父親耕種稻米、母親織布養蠶、我和弟弟每日照看窗下籠中的兩隻老母雞。”
此刻,雲嘯天竟然輕輕笑了一聲,小聲道:“每天傍晚我和弟弟都能從雞籠中撿出兩個雞蛋,母親便將它們放起來,隔一天再撿兩個,湊成四個,便用水煮了一家四口一人一個雞蛋。”
“但每隔一段時間,母親總能變戲法似的變出好幾個熟雞蛋來給我跟弟弟吃,原來,每次母親都舍不得吃自己那顆雞蛋,偷偷藏起來,留給父親還有我跟弟弟吃,就這樣,我們一家四口雖然辛苦,但每天都過的其樂融融。”
這時,武大通、納蘭月二人竟然漸漸放下戒心,慢慢被雲嘯天說的話所吸引,二人將早已熄滅的火把扔在地上,怔怔的看著眼神迷離的雲嘯天。
這時,雲嘯天微閉的眼睛忽然張開,臉上也閃過一絲痛苦的表情,隻聽他低聲說道:“直到那一年,那一年和往年都不一樣,雨下的格外大,一連下了十幾天,幾乎衝毀了地裏種的所有東西,大家忙碌了一年顆粒無收,村裏所有人都陷入無盡的饑餓中,瘟疫也開始在村落裏傳播,一時間餓死病死了無數人。”
雲嘯天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嘴角滲出一絲鮮血,他一把將嘴角的鮮血抹幹淨,接著說道:“也不知道大家餓了多久,總之家家都有餓死的人,牆根、路邊隨處都可以看到倒斃在地的屍體。”
雲嘯天無力的靠著圈椅後背,痛苦的說道:“沒有任何人管我們的死活,我們一家四口絕望的卷曲在四壁漏風的破屋子裏麵,靜靜的等著被餓死的那天!”
不知怎麽得,陳劍平突然跟說到這裏的雲嘯天產生了一絲共鳴,他是體驗過饑餓的,那種感覺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它會給你帶來極大的不安全感,會讓你完全無暇去考慮除了饑餓本身以外其他任何事情,會連綿不絕絲絲入扣的縈繞在你心頭,很難想想瀕臨餓死的人最後一刻將會是什麽感受。
而此時的雲嘯天臉上肌肉因為痛苦,竟然微微顫抖了起來,隻聽他接著說道:“可就是這樣,州縣裏的官軍卻絲毫不顧村民死活,依然照常征收軍糧,他們在村頭紮好營寨,挨家挨戶的搜羅任何能入口的東西!”
此時,迷離的雲嘯天仿佛已經望了陳劍平等人的存在,他幾乎完全陷入了自己的回憶,痛苦的喃喃說道:“終於有一天深夜,幾個喝的醉醺醺的官軍衝進了我們家中,瘋狂的搜羅著屋裏任何他們認為能從東西的地方,那是我們真的已是家徒四壁了,搜不到東西的幾個官軍暴怒的摔砸著東西!”
“終於,有個軍士摸起灶台下一個小黑罐,準備摔在地上,母親惶恐的衝上去,死命抱住那個黑罐,原來裏麵藏著母親當初省下幾個用鹽巴醃好的雞蛋!”
雲嘯天慘白的臉上似乎留下的一行眼淚,淚水混雜著臉上的血汙,成了紅色,好似血淚一般,隻聽他顫巍巍的說道:“幾個醉醺醺的官軍看著母親懷裏的黑罐,惡狠狠的將母親圍在了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