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誤會
站在門口的年輕公子約莫二十出頭，身材挺拔，五官俊朗，笑容裏帶點懶散，眉眼卻灑脫飛揚。
打開門，他也不看看屋子裏的人，便自顧自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喲，這還有吃的哪，正好，我都快餓死了！”
那人走到桌前就伸手撚了兩塊白玉桂花糕塞進嘴裏，三兩下咽了下去。大概是有些幹，他又毫不客氣地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灌下。
杭雲素母女兩一愣神的功夫，這人已經把桌上擺的糕點都消滅了。
“嘖嘖，味道雖然差點，好歹填飽了肚子。”那人放下手裏的空盤子，不太滿意地搖了搖頭，“姨母，您今兒叫侄兒來是有什麽重——”
說話聲戛然而止，他忽然張大嘴巴一臉驚恐地看著金氏，像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公子，你認錯人了。”
被一個異性小輩這般無禮盯著，金氏臉色有些僵硬，卻不好發作。杭雲素則有些生氣地皺起了眉，冷冷地開口提醒。
“呀，瞧我這眼神！真是該死！小生給二位陪個不是，還望這位夫人大人有大量，千萬莫要怪罪。”
那人這才反應過來，撓撓頭哈哈笑了兩聲，俯身朝金氏作了個揖，態度卻十分輕佻。
金氏雖不悅，但也不願與人為難，便擺了擺手，淡淡道：“無妨，不過是盤點心，公子不用放在心上。”
“嘿嘿，多謝夫人大度。那小生就不打擾二位了，告辭。”那人從善如流地起了身，笑嘻嘻地出了屋子。
“真是豈有此理！”待人走遠，金氏瞧著一桌子狼藉，忍不住一拍桌子，臉色鐵青。
她平日裏待人一向寬厚，還從沒被一個後輩氣成這樣。這般輕佻無禮，不懂禮數之人，今日也算是見識過一回了。
“母親莫要動氣，我瞧這事有些蹊蹺。”
見金氏麵露疑惑，杭雲素輕聲解釋：“瞧他的衣著打扮定然出身富貴，禦寶閣這些糕點尤為甜膩，便是紅珠餓極了的時候也吃不下這麽多去，就算他是胃口大些，也不會吃得這麽幹淨。”
“再有，他自進門起，身邊那個小廝既不上前伺候，也不提醒一下自家主子，反倒一個勁地低著頭，像是埋著腦袋的鵪鶉一般。”
“我看這人此番作為，倒像是故意要惹我們生氣似的。”
金氏聽了，細細將那年輕公子的言行舉止回憶一遍，也有些懷疑起來。
“隻是我們與他素不相識，他為何要這般做？”
母女倆一時猜不透其中緣由，便暫且擱置一旁，喚了小廝將桌上清理了，重新上了茶。
元暉瀟灑地出了屋子，嘴角還噙著一抹得意的笑，以及沒擦幹淨的點心渣子。而身旁的小廝正苦著一張臉，滿心擔憂，也沒空操心主子的儀容。
“少爺，咱們這樣沒事嗎？若是夫人知道了.……”
“怕什麽，姨母讓我來我也來了，讓我見的人我也見了，至於鬧了誤會，衝撞了人家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我在那蠻夷之地長大，天生就粗魯不堪呢。”元暉擺擺手，一臉的無所謂。
“話是這麽說，可這都好幾回了，夫人要是起疑心了怎麽辦？”
小廝隻顧著擔心，自動忽略了主子最後一句話。
元暉狠狠瞪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反正小爺我鬧了這麽一出，人家肯定再瞧不上我，姨母就算生氣，這親事也做不成了。”
“不過這禦寶堂的糕點也忒難吃了，小爺我剛剛差點吐出來。”他說著摸了摸肚子，俊朗的臉上泛起一絲憂愁，“晚上還要去萬紅樓，不知道還吃不吃得下？”
“是誰要去萬紅樓啊？”
一道熟悉的聲音微帶怒意從背後傳來，元暉臉皮一抖，渾身僵硬，半晌才擠出了一抹笑，轉過頭顫巍巍地喚了聲：
“姨……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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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氏把韓掌櫃送來的匣子遞給了杭雲素：“前陣子雖忙著給初姐兒準備，你的份母親卻也記在心上，快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謝謝母親。”
杭雲素靦腆一笑，揭開蓋子，裏麵是一套金鑲玉的發飾和耳環，華麗精致，一看就知價值不菲。
“你平日裏戴的那些雖也小巧別致，但終究太素淨了些，往後你時常要跟著娘出門，總要有些壓得住身份的首飾。這些你先收著，往後母親再慢慢給你添。”
杭雲素點點頭，正要說話，門卻忽然被敲響，一個丫環的聲音傳了進來。
“杭夫人，我是太常寺少卿家的奴婢，我家夫人有事求見，不知您是否方便？”
太常寺少卿家的？
金氏微微驚訝，不敢怠慢，連忙道：“快請進來吧!”
門被打開，一個十七八歲的大丫環領著一位婦人走了進來。那婦人與金氏差不多的年紀，氣質雍容，麵容十分溫和，無端就叫人覺得有些親近。
金氏見過她一回，一眼就認出她確實是太常寺少卿家的夏夫人，不覺更是驚奇。
“杭夫人，您可還記得我？”夏夫人很是親近地挽住了金氏的手，笑吟吟問道。
“夏夫人這是哪的話，我怎麽可能不認得您？”金氏說道，笑著看向杭雲素，“素素，快來見過夏夫人，這位可是當年的護國英雄林大將軍的女兒。”
杭雲素微微一驚，連忙行禮：“見過夏夫人。”
“不必多禮，快起來吧。”
夏夫人伸手將她攙起，待看清杭雲素的模樣，眼底不由浮起一抹驚豔之色。
“聽說杭夫人膝下有一對雙生女兒，大的配了忠勇侯府的二公子，莫非這就是小的那個？”
“是，素素是初兒的孿生妹妹。”金氏點點頭。
不知是不是錯覺，杭雲素覺得金氏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
“早前倒也聽說過雙生兒有相貌不同的，不過杭夫人這兩個女兒一個賽一個的漂亮，也未免太讓人嫉妒了。”夏夫人細細打量了眼杭雲素，越發覺得這姑娘眉眼骨相極為標誌，不由羨慕地打趣。
金氏笑笑，伸手請夏夫人入座：“咱們也別傻站著了，坐下喝杯茶吧。”
夏夫人卻擺了擺手：“茶是一定要喝的，不過有件事卻要先了了再說。”
她說著，麵色嚴厲地看向門外：“暉兒，還不快進來？”
杭雲素和金氏都想到了什麽，不由對視了一眼，望向門口。
果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又出現在了門口，隻是看起來垂頭喪氣的，像隻鬥敗的公雞，完全沒了之前的神采。
隻見他一步一挪進了屋子，在眾人麵前站定後，頭也不敢抬一下，便朝金氏的方向深深揖了一首。
“杭夫人，杭小姐，元暉先前多有冒犯，還請二位原諒則個。否則元暉挨頓鞭子事小，姨母傷了手可就事大了。日後元暉定當結草攜環，替姨母報恩！”
這個歉當真是道得情真意切，鄭重其事，氣得夏夫人臉都青了。
噗嗤——
杭雲素笑出了聲。
噗嗤——
紅珠也跟著笑了。
噗嗤噗嗤——
一屋子人都笑了。
元暉也笑了。
畢竟，他可是由文曲星下凡的陳庭歸親口誇過的，永寧朝最油嘴滑舌，最會插科打揮的，
皇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