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恐懼
…… “談兄請留步。今日一敘受益匪淺，正擇方知人外有人，日後有機會定再來拜訪。”
大學士府西側門，杭瑞景朝相送至此的談文淵拱手一禮道。
“杭兄過獎了，不過是些愚見罷了。”談文淵連忙回禮，神情靦腆，“我平時都在府裏讀書，杭兄隨時可以來找我。大人那裏我告知一聲就行了。”
“那以後便要常叨擾談兄了。”杭瑞景笑道，再次與談文淵道別後，坐上了回程的馬車。
回到杭府時天已擦黑，一下馬車杭瑞景就被候在門口的呂大管事迎到了小竹齋。他還在想著先前在大學士府的經曆，一時也沒察覺到異常。直到進了屋瞧見上至杭久新，下至杭雲素都坐在屋裏，特別是杭雲素一張小臉蒼白，神色充滿擔憂，才意識到不對勁，連忙上前向父母請了安。
“回來就好。今日怎得會去大學士府？”杭久新示意他起身，溫聲問道。
昨日到家時他見杭瑞景情緒低落，便猜到應是沒能如願與陳庭歸一談，因而今日聽到這個消息，他雖不至於擔心什麽，但還是有些詫異。
“是兒子行事不周，竟沒有仔細與母親稟告便匆匆出了門，讓家人擔心了。”杭瑞景說著，趕緊將事情的經過仔細解釋了一遍。
昨日在崔府的宴席上，崔申元得知他今年要下場春闈，便問起他備考之事，又談到平日喜讀之書。
崔家詩書傳世，於此積澱極豐，崔家子弟無一不是飽讀詩書之人。見杭瑞景學識之廣竟不下於自己，崔申元驚訝之餘，也有些明白為何祖父會特意邀請杭家，愈發不敢小覷。
後來當杭瑞景表示一直仰慕前朝畫聖杜德一時，他想起陳庭歸就有一幅杜德一的真跡，便主動替他問了問。
“.……陳大人說那畫已經贈給了別人，兒子就跟沒父親提起這事。沒想到今日一早，陳大人特意派了人來，說那畫的主人邀請我去大學士府賞畫，兒子一時興奮，沒來得及稟報就出了門。”
“原來如此。”杭久新點點頭，又問道，“那畫的主人究竟是誰？”
“是陳大人剛收的門生。”杭瑞景答道，“那人與兒子差不多年紀，也是今年要下場春闈的舉子。”
說這話的時候，杭瑞景心情有些微複雜。
他如此仰慕陳庭歸，連主動和他說句話都緊張得開不了口，別人卻已經被邀請住進了大學士府，得他親自教導。
要是年紀大些也就算了，偏偏還是同齡人。
人比人，真真氣死人。
“哦？還有這事？”杭久新也麵露意外，“那你今日可有見到陳大人？”
“沒有，陳大人今日好像沒有在府中。”杭瑞景道。
杭雲素聽到這裏，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從聽到杭瑞景被陳庭歸請去後，她就一直陷在深深的恐慌中。一會擔心杭瑞景會不會也像自己一樣被迫見識那鮮血淋漓的場麵，一會又猜想陳庭歸是不是打算食言，要對杭家動手，先抓了這個杭家唯一的後人。
理智告訴她事情應該不會這麽糟糕，可她卻控製不住心中的恐懼，腦海裏不斷浮現杭瑞景被囚禁甚至折磨的畫麵，讓她如坐針氈，恨不得立刻跑去大學士府看一看。
如今聽得杭瑞景的描述，她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困惑。
特意將杭瑞景府上賞畫，卻又不親自出麵，他究竟想做什麽？
她又隱隱不安起來，好不容易捱到用完晚膳，從小竹齋裏出來，她連忙喚住了杭瑞景。
“怎麽了？素素今日瞧著臉色不大好，可是哥哥讓你擔心了？”杭瑞景想起先前她臉色蒼白的模樣，歉意道。
“還好，哥哥沒事就好。”杭雲素勉強笑了笑，又道，“今日哥哥在大學士府呆了不少時間，都是和那位姓談的公子在一起嗎？”
杭瑞景點點頭，笑道：“那談公子與我年紀相仿，眼界和想法都極為不俗，我與他相談甚是投機，一時就忘了時間。”
不僅忘了時間，還差點忘了吃飯。午飯還是管家看著實在有些晚了，親自端進來提醒他們吃的。
“能被陳大人收為門生，定不是簡單的人物。”杭雲素越發疑惑，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
“嗯，此人值得深交，哥哥已和他約好以後會常去大學士府找他。”杭瑞景道，眸光明亮。
他難得碰到如此意氣相投之人，自然要多多相處，更何況.……說不定有機會能再碰到陳庭歸。
“哥哥還要去大學士府？”杭雲素小嘴微張，驚訝地看著他。
“是啊，他不方便出門，隻能我去見他了。”杭瑞景解釋道。
杭雲素的心又咚咚地跳起來，壓抑著擔心道：“可是馬上就要春闈了，哥哥不用在家溫書嗎？”
“書裏的內容我都倒背如流了，再讀下去作用也不大，倒是今日和談兄一番交流對我大有啟發。素素不用擔心，哥哥自有分寸。”杭瑞景安慰著道。
杭雲素再想不出什麽理由來勸他，隻好壓下滿腹擔心，朝他笑了笑：“素素相信哥哥。”
與杭瑞景分別後，杭雲素便回了靜閣，一夜都睡得不怎麽踏實。早上一醒來，含真帶來的消息稍稍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聽我娘說，當年夫人生下兩位小姐不到半年便去了大人任上，不過沒讓老宅的奶娘跟著。正好於媽媽那時候也剛生了個女兒，這一路上便是她一直奶著大小姐。”含真將自己打聽到的消息一字不差地告訴了杭雲素。
“那於媽媽的女兒現在哪裏？”杭雲素問。
“說是沒站住，一歲上就得病沒了，她嫁的那個男人早幾年也得病去世了。”含真道。
杭雲素點點頭，有些感慨。
於媽媽這個年紀膝下無兒無女，也難怪會對曾經喝過她奶的杭雲初格外維護了。
“我知道了，這事便過去了吧。以後見到於媽媽，該恭敬還是要恭敬，她畢竟是母親身邊的老人，對我們杭家也有功勞苦勞，過去的事就別計較了。”她朝含真道。
小丫環因為之前的事對於媽媽頗為不喜，但畢竟心思單純，聽聞她這些遭遇不免心生同情，便點頭應了下來。
一空閑下來，杭雲素便忍不住擔心杭瑞景，好在很快她就忙了起來：
戚師傅終於到燕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