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會元
第二日,金氏一大早便由於媽媽幫著指揮下人們將府上裏裏外外打掃了一番。一些舊的擺飾全都拿下換了新,又親自擬了午膳的菜單,要用的茶點,要燃的熏香,事無巨細妥帖安排。杭雲初和杭雲素也比平時打扮地隆重,杭瑞景見全家人都對談文淵如此重視,自是高興,還特意向她們道了謝。
“與母親客氣什麽?且不說談公子新中了會元,正是燕京炙手可熱的人物。隻看他往日待你的用心,母親也當投桃報李,好生招待他一番。這點忙碌又算得了什麽?”金氏聽了杭瑞景的話心裏十分熨帖,嘴上卻是嗔怪道。
杭瑞景咧咧嘴:“兒子是怕母親累著了。既如此,就多多麻煩母親大人了。”
他說著,朝金氏深深作了個揖,隨後又向杭雲素二人抱了抱拳,神情鄭重。姐妹倆正覺疑惑,就聽見他說道:
“二位妹妹今日見了談兄可千萬口下留情,少揭些哥哥的短,哥哥在此先謝過了。”
倆人頓時噗嗤笑出聲,點頭應下後,杭瑞景才大鬆了口氣,又將兩人從頭誇到了腳。
金氏瞧不過眼他這模樣,揮了揮手道:“好了,你快去前麵候著,這個時辰人該到了。”
杭瑞景應聲退下,果不其然,他剛到前廳沒多久,大學士府的楠木馬車就到了門口,一身青袍的談文淵從上麵走了下來,好奇地打量著杭府大門。
“談兄!”
杭瑞景從府裏大踏步迎出來,到他身邊時發現胡管家也在,連忙朝他行了一禮。
“當不得當不得!如今杭公子金榜題名,已是有了半個官身,如何能向奴才行禮?這是折煞老奴了!”胡管家立刻側身讓過,笑眯眯道。
“往日在大學士府多蒙胡管家照顧,今日您難得來一趟,還請讓晚輩一盡地主之誼。”杭瑞景笑道。
胡管家擺了擺手,微瘦的臉上笑容可親:“杭公子的好意老奴心領了,隻是府裏還有許多事等著我安排,送完談公子便要趕回去,就不多留了。”
說著,他看向談文淵,微微躬了躬身:“公子,晚些我會派人來接您,就先告辭了。”
談文淵點點頭:“您慢走。”
胡管家再次向兩人告辭,坐上了馬車。
杭瑞景瞧著馬車離去的方向,輕輕笑了笑。
“胡管家如今對談兄越發恭敬了。”
談文淵聞言微微歎了口氣:“是啊,不止胡管家,如今府裏每個人見到我都比以前客氣多了,動不動就行大禮。我倒希望他們還像以前一樣,待我隨意一些。”
“那隻怕是難了,等談兄殿試過後有了正式官身,與他們更是身份有別,胡管家他們以後隻會對談兄更加恭敬。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杭瑞景道。
“嗯,我知道,隻是有些惋惜罷了,自我進了大學士府,胡管事他一直很照顧我。”
人情變化如此之快,談文淵多少有些悵然。
“不說這些了,咱們快進去吧,母親可等著一睹談會元的風采呢!”
杭瑞景笑著拍拍他的肩,拉著他進了大門。
到了小竹齋,金氏得了消息已在等候,待他們進了屋,談文淵便朝金氏行了個大禮。
“晚輩談文淵拜見伯母”他恭恭敬敬地一拜,姿勢十分標準。
“談公子快快請起。往日總聽景兒提起你,今天終於見到真人了,果然是一表人才!”
“伯母謬讚了,杭兄人品學識皆出色,晚輩才是真心佩服。”談文淵連忙道。
見他生得文質彬彬又謙和真誠,毫無矜傲之氣,金氏好感更甚,笑著指了指旁邊的杭雲初兩人:“這是景兒的兩個妹妹,初兒素素快見過談公子。”
杭雲初與杭雲素應了聲是,起身朝談文淵行了一禮,他連忙拱手回禮,抬頭時目光掃過杭雲素,不禁愣了一下。
杭雲素見他驚訝地看著自己,腦海裏閃過某個畫麵,心中升起一絲詫異,但沒有說什麽,隻朝他輕輕笑了笑。
談文淵回過神來,立刻察覺自己有些失禮,再次朝她拱了拱手,這才小心翼翼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這一細節落在金氏和杭瑞景眼裏便有了絲別的意味,兩人暗暗滿意高興。
金氏柔聲詢問了談文淵家中情況,得知他父母皆已去世,家中已無親人,不禁心生憐惜,又問了他如今的生活起居,談文淵一一回答,她聽了後不由點頭:“看來你在大學士府過得很好。如今你有了安身之所,又高中了會元,日後定能光耀門楣。你父母泉下有知,也會為你高興的。”
談文淵笑容靦腆:“這都多虧了大人的知遇之恩,不僅收我為門生,還用心教導我,否則文淵資質愚鈍,如何能有這番成績?”
“談公子太謙虛了,你若都算資質愚鈍,那旁人豈不都成了木頭疙瘩!”金氏笑道,又問:“自你中了會元,滿燕京的人都在談論你,這幾日怕是很忙吧?”
談文淵點點頭:“確實是有些忙,這幾日不少同窗聚會都邀請我去,連著出了好幾趟門。”
一旁的杭瑞景聽到這裏忍不住輕哼了一聲:“談兄搬出客棧這麽長時間,這些個同窗可是連問都沒問一句,如今突然這般熱情,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聽他意有所指,杭雲素不由好奇:“哥哥這話什麽意思?談公子金榜題名,他的同窗想與他慶賀一番也是人之常情,莫非其中還有別的目的?”
杭瑞景看向談文淵,後者朝杭雲素略微拘謹地笑了笑:“杭小姐有所不知,此次殿試的主考官大人也在其中,考題也是由大人草擬後交由聖上篩選決定的。”
此話一出,杭雲素立即明白了杭瑞景的意思。
陳庭歸既是出題的主考官,作為他親自教導的門生,談文淵肯定知道考題的內容。就算陳庭歸沒有告訴他,問出他最近看了什麽書,與陳庭歸聊過什麽,對押題也極為有利。
想到這,她不禁有些替談文淵擔心。這人學問雖好,可看起來有些傻乎乎的,沒什麽心眼,怕是很容易就被人套出話來。
“那談公子可要小心些,萬一考題泄露,那可是大罪!”
她正想著,金氏已然開口提醒。
“是,多謝伯母提醒,晚輩也知道事關重大,未曾透露過分毫。”談文淵忙道,“而且昨晚大人已離開燕京,殿試前定是趕不回來的,這主考官一事已移交給禮部尚書擔任,晚輩就算想告訴他們也是無能為力。”
“大人他離京了?發生什麽事了嗎?”杭瑞景甚為驚訝,杭雲素也詫異地看向談文淵,心中滿是意外。
談文淵點點頭,神情變得凝重:“朝廷昨日接到急報,泗水縣內的潛江水壩突然塌了,周邊幾個縣府都被大水淹沒,情況嚴重,大人領了聖上旨意,已經連夜啟程趕往了災區。”
“什麽?潛江水壩塌了?那不是才修好幾年,怎麽會突然塌了?”這消息讓金氏有些不敢相信。
“正是因此大人才要親自前去查勘,潛江水壩修建時耗費了極大的人力物力,卻堪堪幾年就塌了,肯定有貓膩。此事怕是會在朝堂引起一波震蕩!”談文淵慎重道。
杭雲素聽了這消息,素手捏了捏,有些回不過神。她還沒接到任何通知,想來是他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告知自己。若是災情嚴重,他恐怕要呆上一陣子才會回京,自己倒是可以偷得些許輕鬆。
但想到正在受災的當地百姓,她這一絲輕鬆又頓時消失無蹤,心裏沉甸甸的。
氣氛不複之前的輕快,金氏知道他們定是要好生討論一番,便讓杭瑞景帶談文淵去他院子裏坐坐,兩人起身告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