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請求
靜閣裏主仆三人照例天蒙蒙亮便起來了。含真去耳房打些淨麵要用的水，呼嚕也伸個懶腰跟著一起跑了出去，紅珠伺候杭雲素穿好衣裳便去開窗透氣，回來時臉色有些不對，手裏還夾了封信。
“哪裏來的？”杭雲素心頭一跳，問道。
“夾在窗戶裏的。”紅珠小聲道，“門窗我每晚都檢查，應該是我們睡著後送來的。”
杭雲素有些心驚，定了定神後接過信拆開看了一眼。
信上隻有兩句話，言簡意賅。
一句讓她安心勿念，一句告訴她此行時間不短，讓她不用赴約。寫信的人應該很趕時間，字跡間透出一股匆忙。
她被禁閉前，朝堂已收到了新的消息，此次潛江水壩倒塌乃是人禍，雖水災已波及幾個州縣，但已有退卻之勢，陳庭歸一麵要料理災民的安置問題，一麵要徹查大壩之弊病，一時半會回不了燕京。
這封信隔了這麽久才到，想必他定是十分很忙碌，根本沒功夫顧及這裏的事。
雖自己落得輕鬆，可事關潛江大壩上下遊幾十萬百姓的安危，她隻盼他一切順利，早些解決這些事。
屋外傳來動靜，她將信收了起來，含真拎著一桶水從外麵走進來，紅珠上前幫忙，三人洗漱淨麵梳好頭後，廚房的人送來了早飯。
紅珠將食盒打開，一看裏麵的菜色便有些麵色不快。
“廚房的人是怎麽回事？昨天晚膳就隻送了碗素麵，早食還這麽敷衍，竟隻有饅頭和白粥，誰給她們這麽大膽子？”
杭雲素走過來看了一眼，靜了一會，輕聲道：“有粥有饅頭，還有兩碟子小菜，也能吃了。如今我畢竟在受罰，有這樣就不錯了。”
說完她便在桌邊坐下，捧起一碗粥開始用飯，紅珠到嘴的話隻得咽下，招呼含真一起用了早膳。
用過飯，杭雲素在院子裏散了一圈，將種的花草打理了一番。
她來到燕京後便在這院子裏陸陸續續添了不少茉莉月季百合茶花之類，前段時間崔幼蘭送來的幾株芍藥已有近兩尺高，苗幹壯實，長勢喜人。除了她自己育的苗，還有幾株是從崔申元那的兩棵金蕊中分出來的，若是侍弄得好，今年就能開花，因此她也格外上心。
忙完這些她便去屋子裏頭畫些夏衣的花樣子。如今成衣鋪的生意漸漸穩定，客流越來越多，在燕京名聲鵲起。隻要再把最重要的夏冬兩季衣裳做好，徹底穩固客源，她便可以放手了。
中午廚房送來的飯食果然比之前清淡很多，不僅數量減了，隻有兩菜一湯，更幾乎不見葷腥。紅珠意識到什麽，變了臉色，繃著臉吃完了飯，收拾好後便跑出了屋子。杭雲素不放心，讓含真在屋子裏陪呼嚕玩耍，去院子裏找了一圈後，在後院牆角的花架下找到了她。
“一個人蹲在這做什麽？小心蟲子爬到身上——”
她輕聲笑道，走近了才發現紅珠正在抹眼淚，不由麵色一頓，心中歎了歎，蹲下身攬住了她。
“好了，我都知道的，等出去了就給你買大肘子大蹄膀吃好不好？”
“奴婢又不是稀罕那兩口吃的……”紅珠眼圈紅紅，別扭地小聲嘟囔道。
“嗯，那是我稀罕，是我想吃，紅珠賞個臉陪我一起吃？”她繼續哄道。
紅珠這下更不好意思，轉頭看向杭雲素，一張圓圓的小臉比去年剛來的時候少了許多稚氣，有了一絲穩重。
“小姐，您真的一點都不委屈嗎……”紅珠咬了咬唇，聲音說不出的難過，“為了保護老爺夫人他們，您從齊陽趕到燕京，與那陳大人周旋，每次見他都是賭上了清白和性命……可您這般掏心窩子，出了事大小姐卻任由您被夫人責罰，就連府裏的下人都欺到咱們頭上，如今連飯食都敢敷衍。小姐，紅珠真的替您委屈……”
杭雲素垂著眸，看不清麵色。
“紅珠，你說得對，我確實很委屈。”過了一會，她輕輕開口，聲音有些涼，“我委屈為什麽是我遇上了他？為什麽這些事會發生在我身上？我每日都恨不得自己死了，一了百了，再不用想起那噩夢一般的日子！”
“可是紅珠，祖母親手將我養大，我若就這樣置家人於不顧，她老人家泉下有知可會原諒我，可還願意見我？隻要一想到祖母，再大的苦我都願意承受，哪怕是油鍋裏走一遭，我也不會眨眼。隻要家人平安，這些小事在我眼裏什麽都算不上。”
“紅珠，”她輕輕喚了聲，“如今我身邊隻有你了，你要堅強些，別為這些小事動氣，好不好？”
紅珠聽著她說話，早已淚水漣漣。她心中再委屈，也及不上杭雲素的萬分之一。
“小姐，紅珠明白，紅珠以後再不會為這些小事鬧情緒了。”她握上杭雲素的手，認真道。
杭雲素彎彎唇，輕輕抱住了她。
如果沒有紅珠，她不知道能不能撐到今天。隻是如今她跟著自己受了不少委屈，隻盼將來能有機會好好補償她。
兩人依偎了一會，才從架子下起身，因怕含真瞧見起疑，便在院子裏的小木亭裏坐下。紅珠去庫房尋了些絲線，杭雲素教她打起了絡子。
她難得能靜下心做些女紅，杭雲素索性好好教了她一會，待含真來喚時已過了一個多時辰。
“怎麽了？”見含真神色欣喜，她不禁問道。
“小姐，大公子來啦！”含真脆聲應道，似乎才睡醒，小臉紅撲撲的。
“哥哥來了？”
杭雲素不禁詫異，看了紅珠一眼，主仆倆起身回到了前院，果然看見杭瑞景正站在院子中間。瞧見自己，他彎唇笑了笑，隻是那笑意似乎有些勉強。
“素素，這些日子可還好？”他站到杭雲素跟前，打量了一會後，問道。
“嗯，挺好的，哥哥怎得來了？母親那裏.……”她說著，有些擔心。
“沒關係，是母親讓我來的。”杭瑞景道，看著她，神色有些複雜，“素素，哥哥有些話要跟你說，這裏不方便，先進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