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時光
這些年,聶焰常常都在思考著一些問題,就比如那在那個世界看見的‘種子’,到底是什麽?又比如,那一座城池是怎麽被毀掉的?還有就是,妖族到底在進行什麽驚天動地的陰謀?最後,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無論怎麽看,這陰謀都不會是近百年,甚至近幾百年能夠發生的,他要怎麽去阻止?他在中間又會扮演著怎樣一個角色?難道是留下傳承,讓後來者解決嗎?
從那一場大戰已經匆忙過去了九年多的光陰。
原以為,身邊一切不會改變的世事,都已經改變了很多。人生總是這樣,在平淡的日子中,你會認為一輩子就這樣過下去了,而改變總是一點一點的侵蝕你原本以為的固有模式。
聶家現在變得很強大了,不論是附屬家族,還是核心獵妖人的隊伍,都在獵妖家族中首屈一指。
九年多的時光啊,身邊的人都有了自己的家,不管是那曾經相遇的還年幼的弟弟妹妹們,還是身邊那些跟隨自己的年輕獵妖人,在這些年的時光裏都有了相伴的人,除了自己。
偌大的會議室,是聶焰親手布置的,在他的主座之後是一扇巨大的屏風,在上麵刻畫著一個對眾人都陌生的世界,那就是他曾經在屏障之山的背後,看見的那個真正的山海世界。
這是這些年他唯一不敢放的心事。
曾經有那麽多人問過他,那到底是什麽?這也是這些年他唯一不敢說的秘密。
剛剛有過一場會議,散去以後,那之前熱鬧的場景還猶在聶焰眼前,如今,又隻是一個人了嗎?
聶焰拿起身邊的酒壺,輕輕的抿了一口,還是那入口辛辣綿長的蜀地之酒,好像在這種寂寞之下,什麽秘密都變得不再重要。
可腦中仍舊止不住想起山海百妖錄這一卷奇書的處理問題,聶焰是見到了它,卻發現根本不能拿走它,因為放置山海百妖錄的地方,聶焰感覺到了那一股熟悉的空間波動,是山海百妖錄放在那裏才能鎮守那一方空間。
所以,聶焰並不敢動它,卻又不明白在那片奇異的空間中,那段意誌告知他山海百妖錄究竟是何意思?
但有趣的是,他在山海百妖錄放置的石台之下,看見了一篇不知道是誰留下的言語,標準的小篆來刻畫,想來也是秦時的人?
在那篇留下的言語之中,說了一點莫名其妙的事,大意就是:這片山中,有狗妖肆虐,若有來者,發現了山海百妖錄,請斬殺這一片山中的狗妖,用一種特殊的方式來鎮壓。鎮壓的石碑必須用自己少量的精血,輔以一些材料來刻畫。
這個過程描寫的非常詳細,卻也頗為複雜,甚至要修建一座矮山那麽大的陵墓來鎮壓區區的狗妖,而且至少要用到五個獵妖人的鮮血,讓人如何不心生疑惑?因為狗妖真的算不上什麽厲害的妖物,為何要這般複雜的去鎮壓?
隻有聶焰一個人知道真正的原因,這山上的狗妖並非是華夏這片大地上普通的狗妖,而是來自於那個世界,在屢次的大戰當中,雖然都是人類勝利了,但也有少數弱小的妖物,從大戰之中成功的逃脫,終於來到了華夏這片大地之上。
因為,隻是弱小的妖物,就算華夏本身後來所成長起來的大妖也能輕易地對付它嗎?所以也就聽之任之了。
這一群狗妖,就是弱小妖物之中的一員,但狗妖畢竟是狗,保留了狗的一個特性,那就是嗅覺分外的靈敏,而狗的嗅覺到底有多靈敏?其實是人類不可以想象的。狗的鼻子能夠聞到人的眼睛所不能看到的所謂的虛幻之物,就比如鬼的氣息。
民間誤傳狗是辟邪,以為狗能夠看見邪物,其實真正能看見邪物的是貓。
普通的狗尚且都能嗅到鬼的氣息,那何況是狗妖呢?它們能嗅到更多的東西。
所以,他們找到了這片山,這片空間節點,極為不穩的一片山。
就像曾經的樹妖隻是一個普通的妖物,因為空間節點的原因忽然變得強大,而狗妖來自那片世界,可能也洞悉了某些秘密,在空間節點之旁,能讓他們分外強大。
但他們也不會再受到小世界的束縛,能夠自由的存在於華夏這片大土地之上。
其實,這些散落的妖物,城中之人都有秘法有心的追蹤,一些為禍人間的都利用世俗獵妖人的力量覆滅了他們,而獨獨留下了這一群狗妖,是另有深意。
妖物可掩蓋空間節點的氣息,就如樹妖一般,何況是本身就來自於那個小世界的狗妖?可是這一片空間節點非同小可,山海百妖錄本身鎮壓是沒有問題,但它終有一天會被拿走,所以,就要用這樣的秘法鎮壓這個空間節點,至少上千年才能真正的拿走山海百妖錄。
因為千年的時間,這片空間節點應該也會慢慢消失。
“幸好隻是一個沒有人煙的地方啊。”聶焰不知為何要這樣感慨,那片空間節點是否真的就能夠這樣解決?其實在聶焰心中也沒有把握,但也隻能照做。
在家族中熟悉他的人眼中,他的行為已經變得越來越怪異,而常常一失蹤就是幾年,就算這一次回來,也是秘密的潛回,除了家中少數幾個獵妖人知道,就連弟弟妹妹們也不知道他已經悄悄的回來,並在這地下會議室中開了一場會。
這並非聶焰非要如此,這些年他總是記掛著‘種子’的事情,想找出這世間是否有秘密的和那種子有所關聯的人或事?所以遍尋山河湖海。
他也想找出什麽是重合的秘密?所以在這些年,也留心著這個消息,拜訪了不少隱世的修者大能,甚至聶焰還想回一趟小道界,若說修者之巔峰人物,那一定就在小道界當中,可惜的是,聶焰發現自己回不去了,就連當初留下暗號那個附送他們的擺渡人,也根本沒有再如約出現過。
想到這一點,聶焰有一些失落,但重合的秘密他似乎洞悉了一些。
之前,已經派人連夜送去了給童帝的書信一封,若然自己有什麽不測,在這世間也不至於這個秘密就會被徹底的埋沒。
童帝…想到這裏,聶焰情不自禁的又喝了一口酒,在這一生當中,他很難說清自己與童帝的關係,到底是朋友還是對手?這些年,他似乎已經疏於獵妖,反倒是在追尋山海世界的秘密,聶家的身世支撐著他的名譽,讓他不至於被獵妖人們以為他已經封劍了,不再是獵妖人。
可對比起來,童帝卻是驚天的大戰經曆了一場又一場,比起他來,他還是那個真正的一心渴望巔峰的獵妖人。
在這期間,童帝不是沒有通過各種方式找過聶焰,探尋過聶焰究竟在做什麽?得到的大多都是不知道幹什麽,或者是失蹤的消息。
算下來,自己和童帝也是有好幾年沒見了,可就連自己的弟弟妹妹們,不也是好些年沒見到過自己了嗎?就連曾經每年必然在一起過的春節,也好久沒有相聚了。
這一切值得嗎?去追尋那些虛無縹緲的秘密,去背負那不知道要多久才發生的大劫?可是,聶焰不能忘記在那一次又一次的大戰中犧牲的身影,他如何能夠愧對那些鮮血,那些不屈的意誌?
其實他並非不願意去見到這些熟悉的人和事,從窺得秘密歸來以後,聶焰的心中就充滿了某種不安的感覺,他總覺得在自己的身邊,多了一股窺視的力量,若有似無卻探尋不得。
因為深知自己所背負的秘密是如何的驚天動地,聶焰並不敢冒險去牽連身邊的任何人和事,他隻能一人獨自承受,就算被人邊的人誤解,他放棄了獵妖,他淡漠了情誼,都隻能咬牙忍受。
酒液入口冰冷,就算是在深秋,這沒有溫過的酒也是不能入喉的,那股火熱爆發過後卻會感覺到更加的冰冷,似乎能夠凍僵身體。
偏偏是在自己的聶家大宅,自己要像一個鬼魅一般的存在,不敢驚動除了少數幾個心腹獵妖人,不敢驚動任何人。
越來越深的寂寞啊,無法消解,就連剛才開會明明寥寥幾人,聶焰也會覺得熱鬧,並且越來越留戀這種熱鬧。
按照時辰來算,此刻夜已深了。
越來越多不對勁的情緒累積在心間,是大限將至了嗎?說不清楚為什麽,聶焰總是有這樣的感覺在心頭揮之不去。
到底自己的大限會是什麽?在這世間還有多少可以威脅到自己的力量?聶焰想不出來,卻有一股衝動,再也壓抑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