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宿命難改
“你是說。。。。。。皇上?”隨著崔呈秀下意識的問話,魏忠賢與田爾耕幾乎同時驚愕的瞪大了眼睛。
“嗯。就是皇上。”王體乾點了點頭,“這天下恐怕也隻有皇上才能讓咱們那個賢明的皇後做出這些出格的事來。至於。。。。。。皇上為什麽要這麽做,不外乎就是對崔大人所說的,皇上已經對那些事情起了疑心。所以,在決定誰來做那個位子之前,皇上才要借我和皇後的眼睛,看看信王的反應。”
“結果如何?”崔呈秀脫口問道。然而,話剛出口,他便反應了過來,搖著頭輕輕的歎了口氣。
田爾耕沒有看懂崔成秀為什麽會做出這種表情。他等了一會,見王體乾並未回答,又追問了一句:“王公公,那結果是什麽?”
崔呈秀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田大人,這事還用問嗎?皇上既然已下了遺詔,那信王必然是已經洗清了嫌疑。”
“呃。。。。。。”田爾耕的臉難以察覺的微微一紅,他偷眼看了一下魏忠賢,飛快的想了想說道:“不對啊,廠衛可是皇上的耳目,皇上既然起了疑心為什麽不讓咱們去查啊。”
“哼。”魏忠賢輕輕的哼了一聲,將手中的玉佛珠放到矮桌上,“皇上這是對咱們有了戒心。”
“嗯。”王體乾在一旁微微點點頭“廠公說得對。不過,在我看來,皇上不想讓咱們動手還有一層原因。那就是,他已經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在這個重要的時期,不想因這事再在朝堂上掀起大的風波。”王體乾說完慢慢的搖搖頭,隨即眼珠微微一動。他抬頭看著魏忠賢嘴角微帶笑意的說道:“如果我想得沒錯的話,恐怕用不了多久,還要恭喜千歲呢。”
“哦?雜家能有什麽喜事?”魏忠賢斜著眼睛問道。
“嗬嗬,信王既然已經洗清的嫌疑,那皇上將大位傳於信王恐怕已無可更改。現在,皇上最需要的便是在皇位更迭時朝政的穩定。廠公,您此時掌控這朝堂的大半,恩威並重。我想皇上一定會再次封賞廠公,以安廠公之心穩定朝堂。同時也必然會囑咐信王—那個未來的皇帝重用廠公的。”
魏忠賢盯著王體乾看了半晌,說道:“真會這樣?”
王體乾微微一笑說道:“無論是現在的陛下,還是那個未來的皇上,想要駕馭朝堂,便繞不過廠公去。”
聽到王體乾的話,田爾耕在一旁連忙站起施禮說道:“正是。正是。王公公說的沒錯,現在大明天下至少有一半是由千歲支撐著。得罪了千歲不論他是誰。。。。。。嘿嘿,都落不得好。”
魏忠賢挑著眉看著兩人,又看了看在一旁欲言又止的崔呈秀,正想說話,一直守在門口的那個家人忽然輕輕扣了扣木門,低聲回稟道:“老爺,內閣傳出的消息。”
魏忠賢眉頭一皺,“進來。”
“是。”隨著答應,那名家人躬身走進水榭,伏在魏忠賢耳邊低低的聲音說了兩句。
魏忠賢臉上的神色一動,側頭看了看一旁的王體乾。點點頭說道:“知道了,退下吧。”
“是。”那名傳遞消息的家人輕輕的應了一聲,退出了水榭。屋中三個人的視線再次集中到這個權傾朝野的閹黨首領——東廠提督司禮監秉筆大太監魏忠賢的身上。
魏忠賢垂著眼睛麵無表情沉吟著,片刻之後他忽然微微一笑,轉頭看著王體乾說道:“老王,你他娘的還真厲害。”
王體乾心中暗暗地一抖,麵上卻神色不變的看著魏忠賢說道:“不敢當廠公的誇獎。”
“嗬嗬。”魏忠賢笑了笑說道,“真被你猜中了,剛剛從內閣傳出的消息,皇上下旨賞了魏良棟那臭小子一個東安候。”
“好!”王體乾眼睛猛地一亮,而後撩袍跪倒,大聲說道:“恭賀千歲。”一旁的崔田兩人也連忙跪倒隨聲說道:“恭賀千歲。”
“哈哈,哈哈。”魏忠賢連聲大笑,伸出雙手連連擺動,“起來,起來吧,都是他娘的自己人,哪來的那麽多的俗禮。”
看著站起來的三人,魏忠賢想了想說道:“既然這樣,那咱們就先不動,看看情況再說。”
就在當天,大明天啟七年八月十一日,未時三刻,天啟皇帝召集東廠提督太監魏忠賢,司禮監掌印太監王體乾及閣部科道諸臣於乾清宮。病體越發沉重的天啟皇帝臥於龍床之上,諭與眾臣,言及魏忠賢,王體乾忠貞可計大事。而後下詔封魏忠賢侄子魏良棟為東安候。
。。。。。。。
京城的空氣依舊凝滯而悶熱。不過,堆在空中的那層厚重的烏雲,似乎已在不知不覺間開始緩慢地轉動。所有留心著天氣的有心人,都在緊張的注視著,猜測著,等待著那隨時都可能到來的最後結果。
。。。。。。
澄清坊十王府,書房。
朱由檢持著一隻毛筆呆呆的坐在書案之後。在他麵前的桌案上,散落著幾張寫畫的亂七八糟的白紙。愣了半晌,朱由檢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將握在手中的那隻仿佛越來越重的毛筆拋在桌上。
此刻的朱由檢,也說不出自己到底是個什麽心情。沮喪,鬱悶,無奈,緊張,恐懼。。。。。。等等情緒都混雜在一起,就像一杯調壞了的雞尾酒,在各種混亂之中泛著一團讓人難受的味道。
自從那日從宮中回來,朱由檢就隱隱的感到,那個可憐的末代帝王的帽子,依舊都會扣到自己的頭上。即使自己這隻蝴蝶已經盡力的煽動翅膀,恐怕依然改變不了這具身體原本的宿命。想著曆史上,崇禎皇帝所經曆的國破家亡,想著那個末代帝王一生的愁苦憋屈,朱由檢整夜整夜難以安睡。
遠景的悲涼,近處的凶險,讓此刻的朱由檢一嘴苦澀滿心惆悵。他甚至都起了偷偷逃跑的心思。
可是,偷跑之後會怎麽樣?他打聽了,無皇命擅自出城就是死罪,更別提現在皇帝還在重病之中。再說,如果自己丟了王爺的身份,在明末這兵荒馬亂災禍橫行的年代,說不定連原本的那十幾年也活不到。
“唉。。。。。。”朱由檢長長的歎了口氣,動了動由於久坐而酸疼不已的肩頸,將視線再次投向麵前的那幾張白紙。
在那幾張紙上記錄的,是這幾天朱由檢苦思冥想後,從記憶中翻檢出來的,有關於明末的曆史和一些可能會用到的後世知識。
不論最終結果如何,無論是如自己設想的那樣,拿到聖旨離開京城,在南方的角落中種田發展,還是逃不開命運被架到那張燙屁股的椅子上。這些從後世帶過來的記憶,便是都將是自己最大的依仗。
可是。。。。。。零零散散的七八張紙,就已將腦海中的記憶都掏了個精光。。。。。。
朱由檢隨手拿起一張,從前到後看了一遍。在這張紙上,除了十來個人名之外,隻有不多的幾件在後世比較有名的事件。可就是這些有限的幾條信息,朱由檢也記得似是而非。
歎息了一聲,拿起另外一張。在這張紙上隻記錄一件事,也是朱由檢記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十幾年之後,會有一個叫李自成的前郵局員工帶領著起義軍攻進北京,而崇禎則吊死在煤山之上。。。。。。
朱由檢苦笑的咂咂嘴,看起來自己的確做不了一名曆史老師,記不住曆史上的那些人和事就是最好的證明。
一張張的翻看那些搜肚刮腸才寫出的零散東西,朱由檢不得不再次確認,自己還是最適合做一名體育老師。
此刻的朱由檢覺得,自己真還不如什麽都不知道的好,那樣至少眼前還不會這樣難受。這就好像一個人走進了一間漆黑的屋子,當你根本不知道裏麵有什麽的時候,它不過就是一間黑屋子。可當你確定知道這屋子裏正藏著一隻食人的惡鬼時,那這間房子就變成了一個處處都充滿恐懼的恐怖世界。
“唉。。。。。。”朱由檢再次長長的歎了口氣。咧著嘴,用手抵著疼痛不已的額頭,用力的揉著。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守在書房門口的王承恩輕聲說道:“王爺,田妃娘娘請見。”
“啊?哦。”朱由檢一驚,連忙將麵前的那幾張紙攏了攏,嘴裏說道:“啊,讓她稍等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