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紅木錦盒
崇禎慢慢放下手中的朱筆,將麵前那本批改過的奏折合了起來。。。。。
自從將那四名美女關進冷宮之後,崇禎便恢複了前幾日作息,每日在司禮監送過來的大量奏折中,挑選幾本大致看看,隨手寫上個準字,再將其他的送回司禮監。而後,就是帶著幾名太監在宮中閑逛。
崇禎將手中批過的奏折放到一旁,抬頭看了看一左一右站在書案兩側的徐應元和方正化。
徐應元幾乎瞬間便覺察到了崇禎的視線,連忙笑眯眯的說道:“皇爺,可是有事讓奴婢去辦?”
崇禎笑了笑說道:“老徐啊,你還真有個眼力見兒啊。”
“嗬嗬,皇爺,奴婢可當不起您的誇獎。老奴最大的心願就是能伺候好皇上,哪能連個眼力見兒都沒有呢?”徐應元的胖臉上掛滿了笑容,邊說邊用眼角偷偷掃了一眼站在對麵有些茫然無措的方正化。
崇禎笑著搖搖頭,指著那堆奏折說道:“老徐,你將這些個都送去司禮監吧。”
“是。”徐應元躬身答應了一聲,抱起桌上的那堆奏折晃晃悠悠的退了出去。
望著麵前空空蕩蕩的桌子,崇禎覺的有些無聊。他皺著眉想了想,一時間也不知道要做些什麽。這段時間,皇宮中可逛得的地方差不都都逛完了。現在又沒有手機,也沒有電腦。。。。。。腦子空轉了一會,忽然間,那幾天,和那四個美女胡天黑地的情景又跳進腦海。。。。。。崇禎連忙晃晃腦袋,“別亂想!那四個可都是魏忠賢派來害自己的工具!就算自己還有什麽想法。。。。。。也要等收拾了魏忠賢之後才行。。。。。。唉,自己這是怎麽,難道身體變年輕了,心態也跟著變了。。。。。。哎?對了,現在那四個自己不能想,身邊不是還有三個能想的嗎?”崇禎不禁眼睛一亮,“對啊,自從自己當上皇帝,一直忙來忙去,卻將那三個原配忘在腦後了。”想到這裏,那日間聽到的清幽琴聲似乎又出現在耳邊。
崇禎笑容古怪的發了一會呆,正要叫方正化去問問周氏三個人現在在哪。可就在這時,突然看見徐應元慌慌張張的跑了回來。
“怎麽了?你跑什麽?”
徐應元喘著粗氣,胖臉煞白。聽到崇禎的問話連忙跪倒在地氣喘籲籲的說道:“回。。。。。。回皇上,魏。。。。。。魏忠賢來了!”
看著徐應元因恐懼而變得一片煞白的臉,崇禎心中一顫,暗想:“壞了!難道真讓王體乾說著了,自己做的軟弱了些,那魏忠賢就有了什麽不好的想法,今天這是要來逼宮了?”崇禎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氣質沉穩的方正化。他盡力的控製著自己慌亂的心慢慢的坐正了身形,沉聲說道:“魏忠賢來就來了,你慌什麽?”
“啊?”徐應元抬頭看了一眼麵帶不悅的皇帝,暗暗的吞了口口水說道:“皇爺,不是老奴慌,是那魏忠賢,他。。。。。。他。。。。。。”
“他怎麽了?”
“那魏忠賢竟然。。。。。。竟然帶著。。。。。。帶著。。。。。。”
崇禎眉毛一挑,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他帶著什麽?”
崇禎心裏也緊張起來,難道為魏忠賢敢帶兵進皇城?
“啊?”徐應元被崇禎的動作下了一跳,他眨了眨細長的眼睛,結巴的說道:“他。。。。。。他帶了個盒子。”
“什麽?盒子?”崇禎一臉古怪的看著徐應元。
“啊。”徐應元用力點點頭。
“你。。。。。。”崇禎用手點著跪在地上的徐應元,“你可真成,一個盒子就將你嚇成這樣?”
“不是啊皇爺,那個盒子裏。。。。。。”徐應元的話沒說完,一個聲音忽然在殿口高聲說道:“老奴,欽差總督東廠,司禮監秉筆太監魏忠賢參見陛下。”隨著聲音,魏忠賢一隻手托著一隻紅木錦盒大步走進養心殿。
他幾步便走到書案前,將那隻盒子端正的放在地上,而後跪倒在地叩頭施禮。
崇禎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魏忠賢,又看了看空無一人的殿口,心中微微的鬆了一口氣,暗想:“不是帶兵來逼宮就好。”
崇禎慢慢的坐回到椅子上,稍稍平靜了一下才開口說道:“魏廠公,看見朕坐在這裏,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魏忠賢的眉頭微微一皺,隨即重重的磕了一個頭說道:“皇爺,老奴知罪。”
“哦?你魏廠公為解君父的煩悶勞累,進獻美女能有什麽罪?”
“老奴有失察之罪。”
“失察之罪?”
“回稟皇爺,老奴得知皇爺每日煩悶勞累,心中甚是著急,便命司禮監隨堂太監龐毅為陛下物色可解煩勞之人。沒想到那龐太監急功近利,為得皇爺的歡心盡然將提性之藥交給了那幾名侍女,致使皇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龍體不安,老奴有失察之罪。”
“你。。。。。。好,你竟然。。。。。。你竟然能將事情說成這樣。。。。。。”崇禎指著魏忠賢,一時間真不知道說什麽好。
“皇爺,請看。”魏忠賢抬頭向上看了一眼,將身邊的那個盒子捧了起來。
徐應元看魏忠賢拿起那個盒子,連忙叫道:“皇爺,您別。。。。。。”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魏忠賢冰冷的目光嚇到咽下了後麵的話。
崇禎緊皺著眉頭,看著魏忠賢手中的木盒,猶豫了一下,才對方正化說道:“呈上來。”
“是。”方正化應了一聲,走上前從魏忠賢的手中接過那個盒子。而後送到崇禎麵前的書案之上。
“打開。”崇禎命令道。
然而,站在桌旁的方正化卻皺著八字眉沒有動手。崇禎疑惑的看向這個剛剛跟隨自己的壯年太監。
方正化雙眼微微眯了眯說道:“皇爺,這盒子中有血腥氣!”
“血腥氣?”崇禎猛地將頭轉向跪在地上的魏忠賢喝到:“魏忠賢,你這盒子裏是什麽東西?”
“回皇爺,那龐毅欺君罔上,罪不容赦,已被老奴正法,那盒子裏就是那廝的人頭!”
“我靠!”崇禎心中猛地一抖。雖說他兩世為人,可什麽時候見過這個?他的身子下意識的向後躲了躲,臉色變得也同徐應元一樣煞白。“魏忠賢!你。。。。。。”
魏忠賢顯然沒聽懂崇禎隨口罵的那句是什麽意思?他眉頭一皺,向下伏了伏身說道:“老奴請皇爺責罰。”
崇禎用力的做了幾個深呼吸,感覺似乎空氣中都帶著腥味。他盡量將心中的怒火和惡心向下壓了壓。向一旁的方正化使了個眼色說道:“將這個東西還給他。”看著方正化將那個盒子拿走,崇禎冷冷的笑了兩聲:“請朕責罰?哈哈,朕怎麽敢?你魏廠公大權在握,生祠無數,我這個年輕的皇帝怎敢罰你!”
大殿之中的空氣變得凝滯,魏忠賢慢慢的抬起頭,微眯著雙眼看向被怒火燒的滿麵通紅的崇禎。恍惚間那個自己服侍了多年的天啟皇帝的影子,似乎和麵前這位年輕的皇帝合在了一起,七年之前的朱由校何嚐不是這個樣子。一陣難言的情緒在魏忠賢的心中一晃而逝,他不禁輕輕的歎了口氣,慢慢的低下頭,聲音中已帶上了絲絲的顫抖,“老奴有罪。。。。。。”
崇禎看到了魏忠賢的目光,在後世中摸爬滾打了多年的他驚愕的發現,那道目光中盡然包含著如此多的情感。崇禎心中一動,第一次真真正正的打量起,麵前這個已經被牢牢釘在曆史恥辱柱上的權宦。
偌大的養心殿忽然變得一片安靜,坐在龍椅上的崇禎與跪在下麵的魏忠賢似乎都陷進了沉思之中。
站在一旁的徐應元驚疑的看著兩人,方正化則大瞪著眼睛立在崇禎的身邊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魏忠賢才慢慢的開口說道:“老奴隻是個身體殘缺的奴才,又怎麽能承受的起那些生祠?皇爺,您可知,那第一座生祠是因何而建?。。。。。。皇爺,我大明朝的織造錢糧,原本應該是由省直司府預先交與各個機戶,以便讓各織戶以此為基完成皇命。但是這幾年,解給機戶的錢糧絲料幾乎年年拖延。機戶們為了完成官府的命令,隻能自己墊付成本,貧苦不堪。在勉力完成之後,這些東西要交由解戶送入京城。這一路之上,沿途路費,進京門單,科部廠監庫衛各衙門鋪墊茶果等費,繁雜眾多,解戶們為此往往傾家蕩產。可即便是解戶千辛萬苦將東西送到京城,由於官員們拖遝也很難當時就拿到回批,有些甚至能拖欠一兩年之久。未拿到回批,官令便不算完成。司府監便會追討,機戶、解戶或是被逼身斃或是身陷囹圄,困苦萬狀,慘不可言。後來,便有人將這件事報於老奴,老奴想著,這事上關乎於皇爺的欽命,下關乎於百姓的死活。便將屬東廠的茶果等各色費用,一概即行捐免。同時嚴令批回銷選不得超過兩個月。正是由於老奴的這個命令,使得那些小民得了些許的實惠,他們便要捐錢給老奴修生祠。老奴這種人怎敢承擔,便數次嚴詞拒絕。最終先帝得知此事,便下旨許建,老奴不敢抗旨,這才勉強答應。。。。。。這,就是建那生祠之始,還請皇爺詳察。”魏忠賢說完將頭深深的低下。
聽到這番講述,坐在龍椅上的崇禎不禁皺起眉,心中暗想:“這。。。。。。這怎麽同我在後世中聽到的不一樣啊?他說的這些到底是真是假?難道最早給魏忠賢這個禍國殃民的死太監建生祠的,竟然是大明的老百姓?”崇禎下意識的看向兩側的徐方兩人,然而,從這兩個自認為可以相信的人的臉上,崇禎並沒看到任何結果,徐應元還是一臉諂媚,方正化則是一臉木然。
魏忠賢沉寂了片刻再次開口說道:“先帝繼位之時,也曾想勵精圖治,也曾想要中興大明。可是,沒過幾年,朝堂之中便被那些東林黨所把持。那些東林之人打擊異己,壟斷朝政,甚至在煌煌朝堂之上都喊出了非是東林便為奸邪之語!這是何等的狂妄。那時先皇皇命甚至都難出宮城,朝中非東林一係的大臣人心惶惶。為了皇權的威嚴,為了大明的天下,也為了不讓朝堂成了他東林一黨的朝堂,老奴這才不得不強自出頭。皇上啊,說老奴權傾朝野?老奴的權又從何而來?老奴隻是在守衛皇權啊。皇爺!”
魏忠賢說著在地上重重的扣了一個頭。“老奴雖然隻是在盡一個皇家家奴的本分,但是老奴所做的這些,必然會影響到那些人的升官發財,所以他們便想盡辦法詆毀老奴。皇爺,老奴如果不奮力自保,恐怕早就被那些人撕成碎片了。皇爺,您想想,老奴所作所為都在先皇的眼前,如果老奴真像那些人所說的那樣禍國殃民,那先皇還會留下老奴的性命嗎?皇爺啊。。。。。。皇爺。。。。。。”魏忠賢說到這裏竟然跪在地上放聲痛哭。
一陣陣衰老的哭聲中帶著太監獨有的尖細,一聲聲聽得崇禎心中一陣陣發緊。看著顫抖的花白的頭發下,那張掛滿淚水的皺紋堆磊的臉。一時之間崇禎竟然有些無所適從。此時此刻,崇禎真的難以將麵前這個滿是委屈無奈,痛哭失聲的老人,與心中的那個統領閹黨的權宦‘九千歲’聯係起來。
魏忠賢哭了一會,才慢慢的收住悲聲,他顫抖著雙手拿出了一封奏折,而後高高的舉過頭頂,“皇爺。。。。。。這。。。。。。這就是老奴的謝罪奏本。。。。。。”
“這。。。。。。這。。。。。。”崇禎這個來自後世的體育老師,看著魏忠賢那悲痛欲絕的樣子,心中不由一軟,“魏。。。。。。忠賢啊。。。。。。何至於此啊。。。。。。”
魏忠賢微微搖搖頭,將那奏本慢慢的放在一旁的地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老奴有罪,理應受罰。望皇爺念老奴侍候先皇多年,就讓老奴去皇陵值守陵園吧。”
“唉。。。。。。”崇禎歎了口氣,想了想說道:“忠賢啊。。。。。既然那事不是你所為,並且元凶已經伏法,朕也就不再怪罪了。這個。。。。。。東廠和司禮監都是朕的心腹要地,還需忠賢多用心啊。。。。。。這個,忠賢若如無他事,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魏忠賢微微皺了皺眉,回應了一聲,“是。”而後又重重的扣了一個頭,這才顫巍巍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退到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