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宮城變化
初冬的夜風,吹進半開的木窗,讓書案上的燭火一陣搖曳,將雲南道監察禦史楊維垣的臉,映的忽明忽暗。呆呆的坐了半晌,楊維垣才從深深的思緒中走了出來。他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從旁邊拿起一本空白的奏本平鋪在麵前,提起筆開始一字一畫書寫起來。
就在今天的傍晚時分,在離皇城不遠的一間毫不起眼的民宅小院之中,楊維垣見到了大太監王體乾。雖然在外人看來楊維垣這個閹黨中人,一直為魏忠賢馬首是瞻,可沒人知道他真正的恩主,其實是麵前的這個身材矮小的司禮監掌印太監。
兩人交談的時間雖然並不長,但所談的內容卻讓久曆官場的楊維垣驚愕萬分。王體乾告訴他,崇禎皇帝已經下定決心要扳倒權傾朝野的魏忠賢。其實這一點,楊維垣心中早就有所準備。雖然現在朝廷中的局勢看似漸漸平穩,但楊維垣一直覺得,這場權利的爭奪絕不會如此風平浪靜的就過去。所以此時得到了確定的消息,楊維垣並不覺得吃驚。
然而,王體乾隨後的一席話,卻將楊維垣驚出一身的冷汗。自己這位恩主,閹黨首領魏忠賢的左膀右臂,竟然在皇帝登基之前,就已經投靠了當今皇上。而眼下朝堂中所發生的這一切,盡然都是由這個弓著身子的老太監一手挑起的。
楊維垣記得自己當時呆愣了很久,心中覺得眼前那張隻有一半留著燭光中的老臉是那麽可怕。然而,還沒等楊維垣徹底清醒,王體乾就笑著遞給他一張折起紙條,而後就離開了那個小院。
楊維垣急匆匆的回到家中,在將所有的家人奴仆都趕出書房之後,才一點點的打開那張紙條。紙條上隻有五個潦草的小字—彈劾崔呈秀。
。。。。。。
三天之後的十月十三,雲南道監察禦史楊維垣上本彈劾兵部尚書崔呈秀。
刹那間,魏忠賢好不容易以各種方法安撫下的人心再次變得動蕩起來。
楊維垣彈劾上奏不久,崇禎皇帝便以‘輕率妄言’駁回了楊維垣的彈劾。然而,就在大家還沒品出皇帝的這道旨意究竟有什麽含義之時,楊維垣竟然再次上本彈劾崔呈秀,言辭也變的更加激烈,似乎大有不將崔呈秀扳倒誓不罷休的意思。
而就在楊維垣二次上本之後不久,工部主事陸澄源也上本彈劾崔呈秀。
這一波接一波突發的變故,驚得魏忠賢和崔呈秀失了方寸,兩人一時之間竟想不出要如何麵對。可就在他們猶豫不決之時,大部分身上打著閹黨烙印的官員的心,卻已經被這些情況攪動紛亂。幾乎所有的人都覺得閹黨的這條大船怕是就要傾覆了,幾乎所有的人都開始盤算著要如何才能從船上離開。
兩天之後,吳越王錢鏐的第二十四世孫,國子監貢生錢嘉征上疏彈劾魏忠賢。在錢嘉征的本章之中列魏忠賢十大罪狀:一並帝,二蔑後,三弄兵,四無二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六無聖,七濫爵,八掩邊功,九脧民,十通關節。又稱“罄南山之竹,不足書其奸狀,決東海之波,難洗其罪惡!“,最後疏曰:“伏乞獨斷於心,敕下法司,將魏忠賢明正典刑,以雪天下之憤,以彰正始之法。”
錢嘉征的這道本章一上,整個朝堂為之一震。可隨即,竟然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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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賢閉著著眼睛坐在司禮監那張屬於自己的書案之後。他雖沒去看可他卻覺得出,身邊那些忙碌的小太監們總是有意無意的在偷偷看著自己。這些似有似無的視線讓他覺得異常的別扭。魏忠賢猛地睜開眼睛,四下掃看著。然而,除了坐在自己對麵的那個曹化淳對著自己笑了笑之外,其他的人似乎都低著頭忙著自己的事。魏忠賢皺了皺眉,盯著曹化淳慢慢的站起身,正當他準備開口之時,一陣令人生厭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呦?魏公公在呢?”
魏忠賢轉過頭,就見那個死胖子徐應元正笑眯眯的站在司禮監的門口。“是徐公公啊,找雜家有事?”
“哈哈。是啊。皇爺有旨,傳你覲見呢。怎麽著?魏公公這就跟雜家走吧?”
魏忠賢微微皺了皺眉,隨即笑了笑說道:“好。老奴領旨。”魏忠賢說著躬了躬身子,便從桌案之後繞了出來,一邊向門口走,一邊用餘光掃了一眼坐在桌案之後麵無表情的王體乾。
走在紫禁城那條熟悉至極的宮道上,魏忠賢心中不禁生出一陣難言的感慨。腳下的這條青石大道自己走了多少年?走了多少遍?然而,皇宮依舊是那座皇宮,自己卻好像離這座皇宮越來越遠了。魏忠賢一邊走著一邊隨意的四處看著,忽然,一種古怪的感覺出現在魏忠賢心中,嘶。。。。。。這座皇宮似乎同以前有了一些不同。
還沒等魏忠賢想明白那種古怪的感覺因何而起,兩個人便已經來到了養心殿前。站在殿前,徐應元轉頭對著魏忠賢咧了咧嘴說道:“魏公公,稍後。”說完,便走進了養心殿。魏忠賢站在門外,緊皺著眉頭暗暗四下打量。就在這時,一名身穿鬥牛服的高大身影出現在他眼中。從那人服色上看此人應該是錦衣衛的高層,可那陌生的麵容,卻讓魏忠賢想不起這人是誰。
就在魏忠賢皺著眉頭苦思冥想之時,徐應元已從殿中走了出來:“呦,魏公公您這是看什麽呢?別看了,皇爺叫進呢。”
“啊是。老奴領旨。”魏忠賢連忙收回視線躬身應著,眼見徐應元轉身就要進殿,連忙低聲的叫了一聲,“徐公公請稍等。”
徐應元停下腳步稍稍有些不耐煩的問道:“怎麽?魏公公有什麽事嗎?”
魏忠賢連忙上前一步,隱秘的將一塊黃金塞進徐應元的手中,而後問到:“徐公公,向您請教點事。”
徐應元掂了掂手中金子,胖臉上帶出了笑容,“哎呦,您這是。。。。。。唉,有什麽事您問?不過,您得快點,皇爺那等著呢。”
魏忠賢轉頭看了看那名不認識的錦衣衛官員說道:“徐公公,那位大人是誰?”
徐應元抬眼看了一眼,笑了笑說道:“您說的是他?他就是不久之前皇爺下旨招進京的孫祖壽啊。現在是錦衣衛鎮撫使,管著這宮城的侍衛和那些個大漢將軍。”
聽完徐應元的話,魏忠賢不由得暗吃一驚,怪不得自己進宮之後便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原來是這宮城之中大部分侍衛不知在何時都已經被人換過了。魏忠賢下意識的抬頭看向眼前的這座巍峨的大殿,一陣陰冷從腳底猛地竄起,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