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犧牲
胡海洋和韓棟已經到烏市四天了，他們走訪了住在醫院裏麵的幾個羅布泊地區幸存者，做了詳細的調查筆錄，還保留了一些音像資料。
在當地警方安排下，又與參與羅布泊事件調查的專家學者進行了座談。在會上，胡海洋向專家們講述了魔都滬上的“傾城之戀”夜總會包房現場的情況，給各位與會專家看了痕跡鑒定報告書。專家組得出來的結論是一致的，那就是這是一起人體自燃事件的現場，而那兩灘汙跡就應該是人體最硬的骨骼燒灼之後留下的磷酸鹽殘跡。
這一結論讓胡海洋和韓棟都大感意外，他們馬上又聯係了當初將阿碩他們的大學生旅行團接回烏市的警員們，警員們並沒有給出任何有關對於李忠碩不利的證詞。他們一致稱讚李忠碩臨危不亂，果敢而機智，除了那個俄國大兵阿廖沙，這一行人能夠逃出生天的功臣就是李忠碩了。
這讓胡海洋更覺得李忠碩的疑點加重了，可是韓棟倒是覺得依現有的證據反正什麽也證明不了，不如趕緊趁著沒回魔都的功夫在烏市好好玩玩。
反正烏市的同袍們倒是特別熱情，整天價晚上輪流請客，讓胡海洋和韓棟二人感到吃請吃的都不好意思了。不過作為一個處級幹部還是個有經驗的老警察，胡海洋除了偵破上是一把能手外，在迎來送往上也是有個人風格的，他絕不會隻吃同袍的請客，而不還人情的。韓棟倒是樂得清閑，整天價陪吃陪喝的，輪到自己這邊請客時也是胡海洋大包大攬非要自掏腰包，韓棟有點過意不去，也掏了錢，一起宴請前兩天請客和作陪的幾個烏市局裏的同袍們。
“同誌們，我們這兩天可是犯了錯誤了，有點奢靡之風啊。作為主管紀律的領導，我得給大家事先吹吹風，咬咬耳朵啦，”烏市局的紀檢書記聽到韓棟說代表胡海洋來請各位同袍時，召集了局裏麵的一個廉政吹風會，他說道，“我知道咱們的同誌們都很辛苦，有些飯也都是必須吃的。不過還是範圍越小越好，而且不得進行公款吃喝，吃吃路邊大排檔就可以啦，我們局的同誌們不也是請的路邊攤嘛，不用非得上星級餐廳嘛，魔都來的同誌們太客氣了。咱們局的同誌主要是為了表示好客，也沒必要非得讓胡海洋同誌回請嘛，不要搞迎來送往，要一切以辦案和破案為第一要務嘛！”
領導既然定了調子，底下的同袍們也就不敢鬧的太大了，這次回請前幾次作陪的一些人沒來，但是主要的幾個參與案件辦理的同袍都來了。
他們其實想借著這次回請再好好把事情串一串，因為這個案子太離奇古怪了，跨越了中國東西兩端，還是神秘的人體自燃事件。所以大家都很有興趣，都知道這個案子的難度和影響，而且如果參與偵破了這個案件，那麽在自己的刑偵履曆上又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所以大家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討論的不可開交，整個一晚上就是一次破案大會。
最後，烏市局的同袍們讓胡海洋下了決心，一定要深入羅布泊事件的現場，特別是那個羅布人老兩口死亡的現場看一看，才可以安心的回到魔都，否則這一趟算是白來了，除了人體自燃的情況確定了之外，什麽對破案有用的結論也沒有。
由於在羅布泊事件之後，出事方圓十幾公裏的地區都成了無人區，已經實施了軍事管製，所以想要深入現場還得有當地駐軍的許可才行。烏市刑偵大隊的副隊長，裕固族大漢，安江·鐵穆爾，以前就是衛戍部隊的軍官，他拍拍胸脯向胡海洋保證，一定讓他們進入現場進行實地調查。還有幾個烏市大隊的同袍也都自告奮勇的要求參加。
這天晚上吃完飯回去下榻的招待所之後，由於沒有怎麽喝酒，胡海洋腦袋還是異常的清醒。他問韓棟說道：
“小韓，你覺得不覺得那個李忠碩有問題？”
韓棟倒是替領導擋了不少酒，一臉醉意，舌頭都短了，但是他腦子還是很清醒，他回答道：
“胡，胡老師，我覺得吧，那小子一定有問題，您，您說，哪有那麽巧的事情啊？他在哪兒，哪兒，哪兒就有人體自燃現象？人體自燃本來就是個小概率事件，但是這孩子居然撞見了兩回！您，您說要不是跟他有點什麽關係的話，怎麽這麽巧？！What a ce！”韓棟一喝多了，就愛說英語，今天又犯病了。
胡海洋一聽這小子英語又出來了，就知道這孩子真是喝大了。
他笑著說道：“傻小子，酒是糧食精，越喝越年輕。但是肚子可是自己的，喝多了，難受了，自己得受著，趕快睡吧！外語又溜達出來了。唉，這小子，怎麽一見酒就把持不住呢！”
此時再轉頭看看韓棟，他已經和衣而臥，把自己裹到一個毛巾被裏麵了，呼呼大睡的打著呼嚕呢。胡海洋搖搖頭，心想：這小子真是沒酒量，還替老子擋酒，唉，傻小子，睡吧，明天還得繼續破案呢！
他自己點起一顆煙，拿出了兒子的筆記本電腦，斜臥床頭燈旁，打開了電腦，然後把那天烏市大學的買買提教授給他的一盤光盤插入了外置光驅，點開播放器，開始播放了起來。
光盤是一部前蘇聯拍攝的關於人體自燃現象的紀錄片，裏麵介紹了人體自燃現象的曆史記錄和現代社會中的各種案例。
片中指出意大利是最早記錄人體自燃現象的國家。早在1673年的意大利北部城市都靈，有一名叫柏瑞希安的男青年，他因為除草工作勞累，而躺在草墊上休息。而當人們再次發現他的時候，他的身體差不多已經都全部燃燒殆盡了，僅剩下熏黑的頭骨與幾根還在燃燒的指骨。但令人震驚的是，他躺臥的草墊，除了他躺的地方被燒著了之外，其他地方全都完好無損，甚至連稻草墊子裏麵的露水都沒頭被蒸發。
從那次事件之後，歐洲的人體自燃事件就不絕於耳，而且很多都是有現場勘查記錄的，有的是警察勘查的，有的是教會的宗教裁判所記錄的，有的是國王或者貴族的衛隊的記錄，還有大學教授，法醫學者，等等人士，基本上都是德高望重，有一定社會地位和獨立的調查立場的人，不可能為某種原因撒謊。
但是到了文藝複興時期，人體自燃這一現象被醫學界和科學界反複研究，卻沒有找到可以重複演示的達成條件。隨著科學技術在歐洲的大發展，人體自燃現象基本被否定了，而且許多法醫書籍認為根本就不存在這種可能性，如果刑事案件是這種現場，一定是有人故意偽造現場以掩人耳目，而找到偽造現場的人，就能找到殺人凶手。而且很多案件也是這麽被偵破的。
但是到了現代社會人體自燃現象又一次引起了科學家們的注意，很多研究燃燒理論的科學家想將這一理論用來改造現有的熱力學定律。他們做了相當多的實驗，甚至提出了幾種看似合理的理論。造成人體自燃原因的學說包括很多派別，有球狀閃電引起說，靜電引起說，燈芯效應說，體內酮體過多說，還有複合原因說，等等。但是得到社會和科學界公認的結論根本沒有。
胡海洋想想自己這個案子的情況，與曆史上記載的一些案例很相似，人體被燒化為灰燼，但周圍的東西，特別是一些可燃、易燃的物體，卻可以不被點燃。但是他不能確定本案中的失蹤人體是在沒有與任何火源接觸下，體內突然起火的。
他想如果有人故意用一種不為公眾知悉的方法，點燃了洪百川和徐玲娣兩人，但是又可以控製火勢的蔓延。就這個問題他在剛到烏市時舉辦的那次專家學者座談會上，也向幾位熱力學專家詢問了相同的問題。但是幾位專家給出的回答讓他大跌眼鏡，他們認為胡海洋提出來的這種假設比人體自燃現象還要難以辦到。
他越想越困，漸漸瞌睡蟲爬上來了，他掐滅了煙，關上了電腦，也和衣而臥的睡下了。
經過了幾天的協調，安江·鐵穆爾真的把軍隊的批準涵和通行證給帶來了，胡海洋和韓棟決定立即啟程，趕赴現場。他們坐著烏市大隊的車，由安江·鐵穆爾親自駕駛，除了胡海洋和韓棟外，還有兩名烏市大隊的偵查員也隨同前往。一位是神槍手，維族小夥艾力；另一位是全國警察係統散打亞軍，漢族壯漢黃凱，加上安江·鐵穆爾作為組長，烏市局派來了他們局裏最精幹的一支隊伍，協助胡海洋他們二人。
他們一行五人，驅車到達了禁區的檢查站，被檢查站駐守的武警部隊的檢查人員攔了下來。
安江·鐵穆爾出示了軍區的批準涵和通行證，兩位跟前的武警戰士互相看看，然後一個黝黑的小戰士對安江·鐵穆爾說道：
“安江同誌，我知道你們有通行證，又是為了辦案才必須進入禁區內的，但是現在進入真的是很危險。我們自己的人進去了三撥兒人，但是到現在都沒有出來，這裏現在手機沒有信號，連衛星定位也沒有，你們進去車載導航根本就沒法子用！我勸你們還是回去的好，畢竟生命比什麽都重要。”
安江·鐵穆爾看了看那個小戰士，然後說道：“謝謝小兄弟了，但是咱們就是幹這個的，這兩位是從魔都來的同誌，他們大老遠從東飛到西，就是為了看看現場，好為破一起重大案件尋找線索。”
“那好吧，你等會兒，我去叫指導員去，這事兒還是讓他跟你們說吧。”黝黑的小戰士跑到了一輛武警用90式步戰車後麵的艙蓋處，朝裏麵喊道：“指導員，你出來看看吧，我跟他們說了，不管用！”
一個眼睛裏都是血絲，滿臉都是灰土，已經看不出本來麵目，渾身軍裝都很髒的年輕武警軍官走下車，然後朝五人的車走過來。
他把一隻胳膊搭住領用越野車的前車窗，然後把頭歪向車輛裏麵看了看，隻見艾力背著一挺狙擊步槍，坐在後麵閉目養神，黃凱擺弄著一把裝在套子裏的匕首，而韓棟好像在調試照相機，隻有胡海洋還是戴著他的大變色鏡，嘴裏叼著煙卷兒，坐在安江的副駕駛位置上，一個勁兒的抽。
他又看了看安江，停了一會兒沒說話，安江看著奇怪，為什麽這人隻看他們卻不說話呢？
那個指導員回頭朝旁邊的小戰士喊道：“小周，去，給我拿壺水。”
一會兒黝黑黑的小戰士就顛顛的跑了過來，把水給指導員遞過來。指導員往手上倒了一抔水壺裏的水，然後朝自己臉上一攘，用手抹了兩下子，顯出來他的人肉色皮膚。
安江一看，噗嗤一笑，說道：“烤羊腿，你怎麽在這兒呢？”
胡海洋一看就知道他倆認識，隻聽到安江說道：“你怎麽變成土狗子了？這熊樣子怎弄的啊？”
隻見那個外號叫“烤羊腿”的武警指導員並沒有樂，而是很嚴肅的說道：
“安江，回去吧，嫂子和大侄子還在家裏等你呢，聽我的別進去了。我的中隊長三天前跟著最後一撥兒人進去的，現在還沒出來！聽說裏麵鬧鬼！沒看見我們把大鐵殼子都開來了麽！”
“烤羊腿”朝著自己剛剛下來的警用步兵戰車努努嘴。
安江也收起了笑容，一臉嚴肅的看了看胡海洋，示意著問他下一步如何打算。
胡海洋開腔道：“你好，哥們兒，怎麽稱呼？”
“胡大偉，這個檢查站駐站中隊的指導員。安江是我表哥。您是……”“烤羊腿”胡大偉問道。
“咱們是本家啊，我叫胡海洋，魔都市刑警大隊的。這次老安陪我來的，真的這麽危險嗎？”胡海洋問道。
“是，很危險，上麵已經下達了命令，明天撤離，我們都要走了，你們還要進去嗎？老兄，別拿自己和大夥兒的命開玩笑！”胡大偉回答道。
正在他們在檢查站討論是不是要進去的時候，在遠處，從禁區裏朝檢查站開來了一輛步戰車。
安江眼尖跟胡大偉喊道：“烤羊腿，你看！前麵！”
胡大偉扭頭一看，他突然發現那輛車正是自己的中隊長三天前開走的步戰車，但是胡大偉覺得好像有什麽不對勁兒似的。
隻見那個黝黑的小戰士高興壞了，他朝步戰車跑過去，一邊跑，一邊喊道：“中隊長，中隊長！”
其他幾個戰士也都跟著跑了過去。
胡大偉感到哪裏不對，他立即反應過來對戰士們那邊喊道：“都回來，別過去。”
戰士們聽到他的喊叫，剛想往回撤，但是一切都晚了。隻見那輛步戰車嘭的一下爆炸了。周圍迎上去的戰士都被氣浪衝上了天。
而更匪夷所思的是，一條火龍從爆炸處竄了出來朝著警車方向衝了過來。
胡大偉在車外馬上反應了過來，他一把拽開車門，拉出安江，朝一旁跑去。車裏的其他人也都反應了過來，黃凱把旁邊的艾力踹了出去，一把將韓棟撲出車外，自己也跟著滾出車外。隻有胡海洋沒來得及打開車門，眼看著火龍吞噬了整個警車。
韓棟瞪著雙眼朝被火龍吞噬的警車，喊道：“胡老師————”
隻見整個車子都被火龍吞噬，很快就燃燒起來，胡海洋在車裏瞬間就被燒成了火人，然後就是一聲巨響，在爆炸中整個警車都被吞噬掉了。
幾個獲救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特別是韓棟，他跪在地上捶足頓胸，嚎啕大哭，喊著胡海洋的名字。
這時候胡大偉和安江繞了過來，拉起來韓棟，然後胡大偉對其他幾個人說道：“大家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