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先生今天一大早又被徐大人請去了府上。臨走交待狗蛋去將軍府告訴蕭哲然,可早上生意好,狗蛋一忙就給忘記了。直到衛家門口出現了另一頂轎子.…… ……
顧君嚴從轎子裏慢悠悠下來,正好迎麵碰到要出門的衛君逑。她依舊豔麗卻不落俗套的緋紅襦裙,眼睛略略有些紅腫,一大早看到自家門口停的轎子到一點也不吃驚,隨手拿了門口攤子的燒餅,不顧形象的吃著。
然後渡到轎子旁邊對顧君嚴口齒不清地說:“我爹一大早就被徐大人接去了,估計一時半會也回不來,你別在這幹等著了,回去吧,下次請早。”
“在下顧君嚴,是來找姑娘的。”顧君嚴有些好笑,見慣了大家閨秀,這樣的女子隨性不失風采,反倒覺得更加可愛。
“我?”她有些驚訝,停住吃餅子的動作上上下下轉著圈兒的打量著顧君嚴,那場景加上她的表情,活像老鴇子在買花姑娘,看得顧君嚴心裏特別不是滋味。突然她瞪大眼睛說:“不對,公子你好麵熟啊。”
顧君嚴想人家姑娘說這句話的時候,那叫一個嬌羞,怎麽這丫頭就不解風情,活生生破壞了再一次的見麵,想著想著,突然湊到衛君逑耳邊,壓低了聲音說:“我家主人說,今日幫姑娘的還望姑娘記得。”
“是你。”衛君逑驚呼,心裏對他到有幾分好感,當日也多虧了他才得以解圍,“今日找我有何事?”她好奇的問。
“我家主人要見你。”顧君嚴將轎簾掀開,意思是今兒她非去不可,若不去,打暈了也要抗了她去。衛君逑也無所謂,大大方方的就坐進了轎子,她並不知道,這一次去見的是當今皇上。
而在一旁的狗蛋才回過神來,撒丫子的瘋跑去將軍府。那日比琴的時候,他和五兒偷偷躲在一旁看過。他見過那位公子。他剛準備衝進將軍府卻被李管家攔在門外。
“小子,看清楚咯,這是將軍府,不是集市。”李管家沒好氣的說。要不是少爺吩咐,他早就將狗蛋轟走了。
“我知道,我要見蕭將軍。”狗蛋急忙要往裏麵衝,可惜終究是個半大的孩子,怎麽推得開李管家。
“我說你啊,別仗著自己和衛小姐關係好就把將軍府當自個兒家,這是你狗蛋能進的地方嗎?”
“我不管,我要見蕭將軍。”狗蛋一屁股坐在將軍府的石墩子上耍賴。
“你就坐著等吧,哼!”李管家將大門重重的關上。不再理會。
或許李管家並不知道,他這一次瞧不起人的舉動,令他的主子錯失了怎樣的一份真情,他不會知道.…… ……
話分兩頭,君逑並沒有被帶往皇宮,一來是怕嚇著她,二來是不願因身份而與她拉開了關係。所以皇上就將她帶去了城郊,顧君嚴的別院。
“到了。”顧君嚴掀開轎簾對她說。
衛君逑下了轎子直徑跟著顧君嚴進入院子,院子裏開滿了合歡,如今正值初夏,合歡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讓人心曠神怡。合歡林後有一間精致的小屋,兩層樓高,大大的牌匾龍飛鳳舞的寫著“留醉閣”
“你家主人真是個會享受的人,這麽大一片合歡林要打理起來肯定麻煩的緊,還有這留醉閣,還未進去就已經聞到了酒香,想必是搜羅了各地名酒在這‘以酒為池懸肉為林’。這閣樓甚高,窗戶開的也比一般的要大上許多,想必是賞月的最佳地點。嘖嘖.…… ……真真是不知人間疾苦。”君逑逐一點評之後發出感歎。
“啪啪啪”屋子裏傳來一陣掌聲。隨即門被打開,“衛姑娘說的極是,這留醉閣不如毀了去。”低沉卻帶著磁性的聲音突然說。
君逑猛地側身看去,映入眼前的是一襲紫色長袍,腰間的飾帶襯得他身影挺拔修長,如神工鬼斧般棱角分明的臉龐,狹長的眼眸像足了狐狸,十分精明,高挺的鼻子下一張削薄的嘴唇微微勾起。他身上散發出的驕傲讓人無法直視。
生的好一張薄情臉。君逑暗自腹黑,五兒曾經說過“薄唇的男子注定薄性情。”眼前這個男子這般俊俏,隻怕是要傷了多少女子的心。
“衛姑娘想什麽呢?”他突然湊到君逑的耳邊說,動作極其曖昧。
“這.…… ……這個,沒想。沒想什麽。”君逑對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好不適應,一下子慌了神。
“嗯,那衛姑娘請進吧。”他將君逑帶進留醉閣,微微揚眉示意顧君嚴不必跟著進來煞風景了。
“對了,還未請教公子大名。”君逑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是被拐帶到了別人的地盤。
他從君逑的身後湊上去,對著她的耳朵呢喃:“記住了,朕是當今天子。”然後笑意越發加深的看著完全呆掉的君逑。
對於他親密的動作,君逑愣住,他噴灑在耳朵上的熱氣,君逑又愣住,直到他說出他的身份,君逑更是愣著不敢說話,心裏那叫一個懊悔。想也知道,當初顧君嚴是提過他主人。
顧君嚴是禦前帶刀侍衛,這麽大官職,他的主人還能是誰,以前怎麽就沒注意呢。失策失策啊!
“怎麽?嚇著了?”皇上笑著問。
“民女叩見皇上。”君逑猛地跪下。
皇上看著她一張小臉上全是糾結,越發好笑,連忙扶起她:“那天在百花亭見你,你倒是有勇有謀的,這是怎麽了。我現在是普通的公子,不必行禮,快起來。”
“是。”君逑無奈的站起來。
“過來坐,這都是為你準備的。”皇上指著桌子上的水果。
君逑一下子就被吸引了,這荔枝葡萄在初夏季節可不好尋,每年夏天,哲然哥哥就會將這些水果送到衛府。想到這,君逑就開始失神。
“如何?不滿意?怎麽發著呆?”皇上輕輕的排了一下她的頭,這樣溺愛的動作,除了哲然哥哥和爹,沒有第三個人這樣做過,君逑詫異的看著皇上。然後仿佛明白了什麽似得,突然說:“皇上誤會了,民女不是百花亭的姑娘。”
皇上微微揚眉,好笑的問:“我何時說你是百花亭的姑娘了?你是第一私塾衛先生的女兒。”
君逑明白過來,如若不查清楚,想必皇上也不會貿貿然將她帶來。放心了之後,君逑就認認真真的吃著水果,偶爾與皇上開開玩笑,小日子過得舒坦的很。
話分兩頭,蕭哲然知道是顧君嚴帶走了君逑,心裏立刻慌了,一步錯步步錯,他現在必須冷靜分析形勢。皇上如果知道了,帶走的為何是君逑,皇上如果不知道,為何要帶走君逑?這件事,最大的的疑慮就是君逑。哲然萬分懊悔,昨日為何沒有去看她,不然根本不會出這樣的事。
“李管家,你趕緊去徐大人府上請衛先生回來。”蕭哲然吩咐他。
“那少爺你.…… …… ?”李管家不放心的問。
“我親自去一趟顧府。”說完,騎著馬去了。
而此刻衛君逑和皇上酒過三巡,皆拋開束縛,你一言我一語,自在逍遙。君逑突然抓住皇上的衣服,湊到麵前,皺著眉頭問:“喂!你說他為什麽不喜歡我啊?”
“是哦。為什麽呢?”皇上好笑的看著眼前這個醉醺醺的女子。
“我也不知道啊。”君逑吸吸鼻子,突然大哭起來,是真的嚎啕大哭。“哇…… ……我好傷心啊,他為什麽不喜歡我啊?”
“嗯,我知道你很傷心,不如我告訴你一個不傷心的辦法?”皇上將她摟在懷裏,帶著誘惑的哄著她,眼裏的笑意更濃。
“什麽辦法?”君逑果然不哭了。巴巴地望著眼前這個能給她出主意的男人。
“你不要喜歡他了,不喜歡就不傷心了。喜歡我吧,我讓你幸福。”皇上繼續引誘她,那架勢,就像在說“跟我混吧,我給你肉吃”。
“喜歡你?有水晶桂花糕吃嗎?你能讓我欺負嗎?能不去飄香院、百花亭嗎?能讓我吃狗蛋家的燒餅嗎?”君逑白癡的重複他的話,完全不知道自己一步一步被狼外婆騙走。
“嗯,喜歡我的話就都滿足你。給你吃狗蛋家的燒餅還有水晶桂花糕,讓你欺負,永遠不去飄香樓。”皇上揉揉她的頭,寵溺地說。
“這樣啊,那我就喜歡你好了。”君逑說完就倒在皇上身上。
“醒了,可千萬別賴賬啊。”皇上捏了捏她的鼻子,將她放在榻上後,起身去了大廳。
顧君嚴一直等著皇上,再不回去,宮裏可是要出亂子的,不過,他又不敢打擾,隻能在這裏幹著急,這會子看見皇上,趕忙迎上去。
“皇上,這時辰不早了,您趕緊回宮吧。”
“嗯,朕這就回去,你熬碗醒酒湯給君逑,晚上親自送她回衛府”皇上交代完之後,極有深意的看了後院一眼,然後跟隱在四周的暗衛一起回宮了。
一直到傍晚,君逑才清醒過來,看著太陽即將落山,連忙起來。門外的顧君嚴聽到動靜將門打開,護送這個未來的皇妃回家。
“衛姑娘,在下送你回府。”他對君逑說。
“我問你,現在什麽時辰了?”
“酉時三刻。”
“糟了,爹要是知道我還沒回家,肯定急死了。”
話音未落,就急匆匆的往家裏趕,到了街尾的時候,猛地頓住。“你怎麽還跟著,送到這就行了,我爹要是看到我這個時辰和一個男子在一起,還一身酒氣,他一定氣的用家法。你快走。”說完往家裏跑去。
留下呆在原地的顧君嚴自言自語的說:“或許皇上做錯了,你根本不適合在宮裏。”
君逑推門進屋,發現家裏並不像有人的感覺,心想爹爹可能沒回,就放心去了大廳,她完全不曾知道,下一刻,她要麵臨的是什麽,就是因為這一件事,將她逼上了進宮的路。
她剛準備推開大廳的門,就聽到爹爹的聲音說:“這是我從徐大人那裏拿來的,還有求你照顧好君逑.…… ……”然後便是爹爹痛苦的悶哼聲。
君逑嚇得推門而入,就看到蕭哲然一身白袍站在一旁,爹爹渾身是血,瞪大眼睛的倒在地上,他是割斷了脖子上的動脈而死,這一刻想說話也說不了,隻是死死的盯著君逑,然後,氣息全無。
“爹啊!”君逑大喊,哭的肝腸寸斷。她爬到蕭哲然的腳邊,哭喊著問:“哲然哥哥,為什麽?究竟為什麽?爹爹為什麽要自盡?你跟他說了什麽?”
“君逑,不是你想的那樣。”蕭哲然蹲下身扶起君逑,痛苦的說。她為什麽突然回來了,而且正在這個節骨眼上,這要他如何解釋。
“少爺,時間不多了。”李管家突然進來說。
“嗯,燒了它。”
君逑來不及思考,推開蕭哲然的手,恨恨地問他:“為什麽要燒?你在做什麽?蕭哲然你到底為什麽要,啊…… ……!”蕭哲然一掌打在了君逑的後頸,讓她昏睡,然後抱著她坐上了馬車,飛快的離開了衛府。
君逑半醒 半昏間仿佛看到了狗蛋躲在自家院子後麵,滿臉的驚恐,似乎看到了地獄修羅。接著,她再也撐不下去,終是昏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君逑被噩夢嚇醒,夢裏父親在烈火中掙紮,痛苦的哀嚎,還滿身是血是爬到她的麵前問她為什麽要燒了自己的家。她不停地哭,卻不能開口說話,隻能拚命搖頭,然後想到火場裏救父親,可蕭哲然卻冷漠的拉著自己。
她驚醒後看到床邊的哲然,即使是這樣的疲憊,眉眼間仍是萬種風情。可她今天再沒有往日的著迷,她清楚的記得父親慘死的樣子,也記得那一句猶如冰霜的“燒了它”。
“你醒了?”蕭哲然問她。用手試了試她的額頭,然後溫柔地說:“不燒了。我叫潤雨給你熬了粥,你多少吃點。”
“為什麽?”君逑不理他說什麽,隻是執著於昨天的問題。
“先吃點東西吧。”哲然安撫她。
“回答我。”君逑提高聲音說,語氣有些尖銳。
“你需要休息,現在不適合想太多,來,吃點粥。”蕭哲然將粥吹冷準備喂給她吃,誰知她甩手將粥全部摔在地上,直直的盯著蕭哲然。
“我再去熬一碗。”說完就出去了。君逑看著他的背影,痛苦的閉眼,其實隻要蕭哲然解釋一句,就算騙騙她也是好的,可他越是不說,讓人越覺得爹爹的死和他脫不了幹係。
對了!狗蛋,昨晚狗蛋在院子裏,他怎麽樣了?那麽大的火,他逃出來了嗎?越想越急,君逑趕緊起來從將軍府後門溜出去。這個將軍府她進進出出八年了,以前是一心想住進來,現在竟然是一心要離開,真諷刺!
她一路跑,遠遠就聞到空氣中燒焦的味道,然後看到自己十八年的家此刻成為一片廢墟。疼愛了自己十八年的爹,此刻在廢墟裏化成了灰。想到這,胸口疼的厲害。狗蛋!她似乎驚醒,瘋似得去了狗蛋家,他家與君逑家的後院相連,昨夜那麽大的火,他家會不會受牽連。
“狗蛋!狗蛋!”君逑看著好像老了十歲的狗蛋爹,和同樣燒的不成樣子的狗蛋家,心下一沉。上前問他:“狗蛋爹,狗蛋呢?”
“沒…… ……沒了…… ……狗蛋沒了。”然後痛哭。君逑無能為力的看著這一切,心裏的怒氣伴著傷心,也越發的嚴重。
“衛姑娘?”突然有人在身後叫她。回頭才發現是顧君嚴。“你怎麽在這,我到處找你,你沒事吧?到底出什麽事了?”
“我也不知道出什麽事了,你找我有事嗎?”君逑恍恍惚惚的回答,麵色十分難看。
顧君嚴看著她,於昨日那個活蹦亂跳的丫頭好像是兩個人,心裏也十分難過,她年紀這麽小就要經曆這樣的生離死別,難為她了。
“我怕你出事。所以來找你,你的房子這樣隻怕住不了人了,我接你去留醉閣,你好好休息,其他的事交給我,好歹我也是禦前帶刀侍衛,做起事來,也比你一個弱女子方便。”
君逑想想也對,而且將軍府也呆不下去了,這京都有權有勢的都是見風使舵的人,如今這樣,也隻能依靠他了,“你先送我去一趟將軍府。”
君逑和顧君嚴一起去了將軍府,顧君嚴知道她的性格,就在門外等著。她一進將軍府,李管家就立刻喊了一句:“衛小姐回來了。”
蕭哲然連忙出來,看著她溫柔幾近討好的問:“去哪了?我很擔心知道嗎?”
“啪!”君逑抬手甩了蕭哲然一巴掌,反問道:“狗蛋是你殺的?”
他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君逑,兩人就這樣僵持著,周圍沒有一個人敢開口。“說啊,是不是?”君逑仍就執著地問。見他一直不開口,幹脆放棄:“懦夫!”說完轉身就要走。
“丫頭。”蕭哲然拉住她,身邊的人已經隨李管家離開。“你要去哪?除了將軍府你預備去哪?”
“哪都可以,隻要不是你將軍府。”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可是不作數了?”蕭哲然嚴肅的問。
“早就不作數了!如今是錦水湯湯,與君長訣!”說完掙開他的手離開了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