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過了一會兒,崔嬈偷眼瞥了一下謝潯,見他還冷著一張臉。
她一想,這謝潯到山邊來找自己,總是一片好意,這樣與僵著也不是辦法,想著緩和一下氣氛,便主動對他說話道:“三公子,聽說阿絡在說親了?”
聞言,謝潯怔了一下,然後輕輕點了點頭,說道:“好像二叔二嬸在幫她相看了。”
“可有中意的?”她問道。
“聽父親說,二叔好像有意於漳州朱家。”謝潯說道。
聽到這裏,崔嬈輕輕一歎:“漳州?那可是千裏之遙呢!”
“你不想阿絡嫁到漳州嗎?”謝潯扭過頭來,看著崔嬈。
崔嬈點了點頭,說道:“你知道我與阿絡從小便要好,她要是嫁那麽遠,以後怕是想見她一麵都不容易了。還有,聽說漳州那邊的人說話都是聽不懂的。阿絡嫁過去,要聽不懂夫家的人說話,那可怎麽辦啊?”
謝潯笑了笑,說道:“他們會對阿絡說官話的。”
“這樣才更糟!”崔嬈撇了撇嘴,“他們對著阿絡說官話,私底下互相說漳州話,就算他們當著阿絡的麵商量著要害她,阿絡都不會知道。”
謝潯輕笑:“阿絡若真嫁過去了,他們便是一家,又怎會害她?”
“這事怎說的清?”崔嬈深深歎了一口氣,“那朱家的公子阿絡都沒見過?他喜歡阿絡嗎?能對阿絡好嗎?說不定他早有心上人,對阿絡無情無意,又怎會在意她的生死?”說到這裏,她想到自己前世被趙斐拋下害死一事,鼻尖微微酸澀。
聞言,謝潯轉過臉來,定定地看著崔嬈,嘴角輕輕抿了抿,然後說道:“看來,有些事,就算人長大了也是不會變的,就像二姑娘對我三妹的情意。”
聽了謝潯的話,崔嬈一怔,抬起頭來,呆呆地望著謝潯。
看著他那星辰般明亮的眼睛凝視著她,她的心沒來由地一陣亂跳。
就這麽與他對視著,仿佛忘了周遭的一切。眼睛裏有的,隻有身前之人。
正在這時,夏侯峻的一聲叫喊,將她驚了醒來:“崔姑娘,我們可以走了!”
聽到夏侯峻的喊聲,崔嬈趕緊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青草根和泥土,將自己慌亂的心緒按了下來,然後快走兩步,向著夏侯峻和陳苑迎了上去,笑道:“夏侯公子,陳苑姐姐,你們說好了?”
“我們說好了……”夏侯峻話未說完,便看到崔嬈身後才起身站起來的謝潯。
他呆了片刻,趕緊一拉,便將陳苑藏在自己身後。
謝潯看見夏侯峻的動作,怔了怔,隨即便明白什麽,輕輕一笑,說道:“夏侯兄不用再藏嬌了,我都看見了。”
夏侯峻麵色一白,趕緊向謝潯躬身一禮道:“既然謝兄看見了,我也就不瞞了。隻是,還請謝兄幫我保守這個秘密,不可讓我家人知道此事。”
這時,陳苑從夏侯峻身後走出,向謝潯行禮求情道:“求謝公子成全。”
“到底是怎麽回事?”謝潯一臉的訝然,“這姑娘與夏侯兄是何關係?為何不可讓夏侯家的人知曉?”
夏侯峻頓了頓,說道:“阿苑,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謝潯一愣:“沒聽說夏侯兄你定親了啊?”
夏侯峻與陳苑對視一眼,淒然說道:“不瞞謝兄,阿苑是我乳娘的女兒,從小與我青梅竹馬。”
謝潯聞言,心裏一下便明白了夏侯峻的意思。隻是,以這女子如此低微的身分,與夏侯氏那是門不當,戶不對。他的叔伯們,是斷然不會同意這門親事的。
“所以,還請謝兄幫我們先行隱瞞。”夏侯峻又是躬身一禮,“如果現在被家中長輩知曉了,我和阿苑便無路可走了。”
陳苑也泣聲叫道:“求公子發發善心吧。”
崔嬈站在一旁,看得心酸,忙用手拉了拉謝潯的衣袖,說道:“三公子,你,你就幫幫他們吧。”
謝潯回過頭來,看著崔嬈雙眼發紅,他怔了一下,然後轉過身來,對著夏侯峻笑了笑,說道:“夏侯兄哪裏話,我們同窗一場,我自然會幫你的。”
聽到謝潯這麽說,夏侯峻神情才輕鬆了下來,微笑道:“多謝謝兄。”
謝潯微微點了點頭,又衝著夏侯峻說道:“夏侯兄若是還有其他事需要謝潯幫忙,我一定義不容辭。”
夏侯峻聞言,神色有些動容,趕緊拱手說道:“好!那我就先謝過謝兄了。”
謝潯趕緊抱拳回禮。
“好啦,你們倆別一直行禮了。”崔嬈笑道,“陳苑姐姐該回去了。”
聽崔嬈這麽說,夏侯峻對著謝潯笑了笑,然後轉過臉來,拉著陳苑的手,依依不舍地說道:“阿苑,你便先回去吧。”
陳苑微笑著點了點頭。
夏侯峻用手撫了撫她的臉頰,說道:“回去別再亂想了,要相信我。”
“嗯。”陳苑瞅著夏侯峻,雙眼泛紅。
見此情景,崔嬈站在一旁,輕輕一歎。
多好的男子呀,可惜心裏有別人了。
聞聲,謝潯轉過臉來,瞅了她一眼。
那眼神太利,崔嬈感覺自己的心似乎都要被他看穿了一般,渾身不自在,忙對著他笑了笑,然後走上前去,拉著陳苑的手,親熱地說道:“陳苑姐姐,我回去的時候,可要小心一些。”
“不怕。”陳苑溫柔地笑了笑,“我小弟在下麵等我。有他陪著我,沒事的。”
“那我們送姐姐一程吧。”崔嬈笑道。
“好。”陳苑輕輕拍了拍崔嬈的手,“謝謝崔姑娘了。”
看得出來,她此時已經是真心喜歡崔嬈了。
送走了陳苑,崔嬈這才與謝潯、夏侯峻一起往回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謝潯主動提出要幫夏侯峻一事起了作用,先前還互相看不順眼的兩個人,這時反而熱絡起來。走在路上,兩個人肩並肩說著話,反而把崔嬈一個人晾在一邊。
崔嬈跟在他們身後,聽著兩個人說著一些朝堂上的事,她又聽不懂,甚覺得無聊,眼睛便東看看,西望望。突然,她看見山路旁邊的崖石上,好像立有一塊碑。
見碑上好像刻著什麽字,崔嬈一時心生好奇,便抬腳向通往崖邊的岔路走去。
沒走兩步,便聽見謝潯在身後大叫道:“二姑娘!你又要去哪兒?”
被謝潯大聲一叫,崔嬈嚇了一跳,怔了怔,忙轉過頭對著謝潯笑了笑,說道:“我看那邊有塊石碑,上麵好像刻有字,我想去看看。”
謝潯似乎對崔嬈的說法很不滿意,板著臉說道:“你就算想去,是不是也該招呼我們一聲?怎麽又是吭都不吭一聲就自己走了?我可不想一會兒又四處去找你!”
見謝潯這般不留情麵的數落自己,崔嬈心裏也火了,沒好氣地說道:“我想去哪兒?我要去哪兒?都是我崔嬈自己的事,不勞三公子為我操心。”說著也不理他,便回過身繼續往前走去。
“你!”聽崔嬈這麽說,謝潯氣極,半晌才說道:“真是不可理喻!”
夏侯峻見風向不對,趕緊出來打圓場,對著謝潯笑道:“謝兄別急,我去勸勸崔姑娘。”
說完他趕緊向前跑了幾步,追上崔嬈,叫道:“崔姑娘別生氣,謝兄這麽說,也是因為擔心你的安危嘛。”
崔嬈停下腳,冷笑道:“他又不是我什麽人,我想去哪兒,還用不著他管!”
崔嬈說完,夏侯峻便看見,謝潯的臉更黑了。
夏侯峻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崔嬈看起來挺文靜明理的一個女子,為何對著這謝潯便變得有些蠻不講理。
他忙對著謝潯無奈笑了笑,又回過身,趕緊拉了拉崔嬈的衣袖,低聲說道:“哎呀,崔姑娘,你也怪不得謝兄如此緊張。你忘了?在神樹那兒的時候,我們就甩過他一回,他四處尋找我們,半晌沒找到,心裏本來就有氣。你這回又要一聲不響地跑掉,他能不急嗎?好歹我們一起出來的,你們兩家又是世交,你若有事,他可怎麽向崔家交待呀?”
崔嬈抬眼瞅了瞅謝潯,嘟著小嘴沒有說話。
夏侯峻說的似乎也很有道理。
說起來,自己兩次不打招呼便走,好像真的不占理。這樣一想,原來心裏的氣,一下便去了一大半,嘴裏卻不肯認輸,悻然道:“我想著就這麽近,我去看看,馬上就回來的。”
“你想著路不遠,可那前邊便是山崖,你要是一個不小心,滑到崖下,那可怎麽辦?”夏侯峻又說道,“謝兄小心一些,也是為了崔姑娘著想啊!”
“那碑離崖還那麽晚,沒你說的那麽嚇人吧?”崔嬈此時的氣焰一下便弱了許多。
如果是前世,隻是謝潯臉色微微變一下,自己早恬著臉皮對著謝潯貼上去,撒嬌說好話去了。可是這一世,自己對這個男人再無想法,也沒這個必要再去討他歡心。
他想生氣,便生氣去吧!
正在這時,她看見謝潯冷著臉,向著她走了過來。
她一怔。
他過來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