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因崔嬈懷著孕，俗稱為四眼人，據說會與新生嬰兒相衝。怕崔嬈不懂規矩，會衝撞到謝煚，青陽公主特意傳話，讓她不用過去探望恩平縣主和謝煚。
崔嬈便隻派人送了禮物去，自己就沒過去了。
直到謝煚擺滿月酒的時候，崔嬈才遠遠地看了看那孩子一眼，長得著實惹人喜歡。
謝絳與謝絡也回了信國公府，喝了滿月酒，又來了紫柏院看望崔嬈。
自從崔嬈做了自己嫂嫂，謝絳待她熱情了許多。
通過這些日子與謝絳的相處，崔嬈也對她改觀了不少。其實謝絳性格也不算怪，隻因為是家中幼女，父母兄長對她疼愛異常，再加上那樣的家世，品性便高傲了些，可能便讓人感覺她有些難以接近。其實與謝絳熟悉之後，覺得她也很可愛的。別的不說，單說她到了衛家之後，與衛五郎夫妻情深，妯娌和睦，公婆孝順，就很得衛家的誇讚。
因而，與謝絳、謝絡在一起說說話，崔嬈也很是歡喜。
不過，她總憂心自己不能生男。
看出崔嬈的心思，謝絳笑道：“嫂嫂長得這麽好，若能生個侄女，肯定玉雪可愛的，到時三哥還不知道會歡喜成什麽樣呢。”
崔嬈知道謝絳在安慰自己，笑了笑，說道：“若是能生個兒子，他應該會更歡喜吧。”
謝絡一聽，趕緊說道：“阿嬈，你別亂想了。三哥那麽看重你，隻要是你生的，不管是男是女，他都會喜歡的。”
聽了謝絡的話，崔嬈笑了笑，也不再多說，將話題岔了開去。
因為謝煚是信國公府十幾年來添的第一個男丁，這日來道賀的客人特別多。謝潯要幫忙招呼客人，回屋的時候，夜已經深了。
他一進屋，看見崔嬈躺在床上已經歇息了。他怕吵著她，便輕輕走到床邊，脫掉衣裳，小心地鑽進被中。
似乎感覺到謝潯上了床，崔嬈動了一下，然後便將身子往裏麵挪了挪。
謝潯怔了一下，輕聲問道：“阿嬈，還沒睡嗎？”
“嗯。”崔嬈應了一聲，說道，“睡不著。”
“睡不著也要睡啊。”謝潯將她向後一撈，把她摟進自己懷裏，“你不睡，孩子還要睡呢。”
“他在睡啊。”崔嬈說道，“我又沒有動，不會吵著他的。”
謝潯笑了起來：“你沒歇息好，他能舒坦？”
崔嬈撇了撇嘴，說道：“我一會兒就睡了。”
“那快睡吧。”謝潯將臉埋在她脖子裏，聞著她身上的香味。
“三郎，你看見阿煚，是不是特別羨慕二哥？”崔嬈轉過身來，望著謝潯問道。
“有什麽好羨慕的？”謝潯把手向下伸去，摸著崔嬈的腹部，撇嘴說道，“我又不是沒有。”
崔嬈一愣，隨即咯咯笑了起來。
謝潯把她往自己身上摟了摟，小心地避開她的腹部，輕聲說道：“阿嬈，給我生個女兒吧。”
崔嬈一怔：“為什麽生女兒？二哥生了阿煚，父親和母親肯定盼著我也能生個兒子吧？”
“是呀，二哥不是已經生了兒子嗎？我們與二哥是一家呀。”謝潯用手輕輕捋了捋她的頭發，柔聲說道，“你若能生個女兒，我們家這兩個孩子，不就剛好湊成個好字嗎？”
崔嬈卻不以為然，嘟著嘴說道：“我覺得還是我們倆自己來湊這個好字吧。”說罷她伸出手，攬住謝潯的脖子，親昵地說道，“三郎，我們先生個兒子，再生個女兒，好不好？”
“好。”他在她唇上輕輕親了一下，“能先生個女兒，再生兒子也行。那個好字，不就是女在前，子在後嗎？”
“不，我要生兒子。”崔嬈撒嬌道。
“阿嬈，其實我真的很想要個女兒的。”謝潯定定地看著崔嬈，唇邊含笑，“最好她能長得像你。我要看著她慢慢長大，長成與你一般模樣，讓我好好地寵她。”
聽了謝潯的話，崔嬈心中感動不已。
她知道，謝潯定是聽謝絳和謝絡說起自己憂心生男之事，特意說番話來寬自己心的。
她抬起頭，望著謝潯，眼中淚光閃爍：“三郎，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你不喜歡嗎？”謝潯望著她，眼睛閃閃發亮
“喜歡。”她將臉藏在他懷裏，將淚水偷偷擦在他的寢衣上，“可聽你這麽說，那我更不想生女兒了。”
“為什麽？”他輕聲問道。
她鼓著腮幫子說道：“若真生了女兒，你那麽寵她，我會吃醋的。”
謝潯怔了一下，隨即哈哈笑了起來。
崔嬈在他胸前輕輕捶了兩下，嗔道：“不準笑我。”
“傻阿嬈！”謝潯緊緊摟著她，“我對你和她的感情，是不一樣的。沒有人會取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就算是我們的孩子也不會的。”
“嗯。”崔嬈眨巴眨巴眼，靠在謝潯懷裏，說不出話來。她怕自己一張嘴，會忍不住哭出聲來。
可是，心裏卻是歡喜極了。
崔嬈的肚子是在年前發作的。
那日，她午睡剛起來，青陽公主正好過來看她。婆媳二人就圍坐在暖爐邊說著話，突然崔嬈起身去端水，羊水便破了，嘩啦啦順著她的腿直往下流。
看著崔嬈一臉痛苦地叫著肚子疼，把青陽公主嚇了一跳。
好在估摸著崔嬈也差不多該生了，府裏早請了穩婆和乳母回來。青陽公主便叫人將穩婆喊了過來，自己親自在屋裏守著崔嬈生產。
謝潯得到消息便趕了回來，想要進屋，卻被青陽公主派人擋在了屋外。
他站在門邊，聽到崔嬈發出一陣陣痛苦的呼喊，心裏跟人拿著刀在割似的。
好在孩子還算懂事，不到兩個時辰便出來了，崔嬈也沒受多少罪。
就在崔嬈覺得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快用完了，痛得快要暈過去之時，終於一聲嬰兒洪亮的啼哭聲響了起來，然後便聽見穩婆驚喜地叫著：“生了！生了！”
她的勁一下便鬆了下來，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虛脫了，腦袋暈暈的，迷迷糊糊間，聽到青陽公主叫道：“快把孩子抱過來我看看！”
她很想睜開眼睛看看孩子，可實在沒力氣了，然後頭一昏，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她醒來的時候，屋裏已經收拾幹淨了，謝潯正陪在自己身邊。
看見崔嬈醒了過來，謝潯忙微笑著湊上前來，柔聲問道：“阿嬈，你醒了？”
“孩子呢？”她問道。
“剛剛吃過奶，正在睡覺呢。”謝潯應道。
崔嬈猶豫了片刻，問道：“是兒子還是女兒啊？”
謝潯將她的手拿到自己唇邊，輕輕吻了一下，微笑道：“是個很漂亮的女兒。”
女兒？！
崔嬈怔了一下，眼底有種不能言說的失望。
謝潯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說道：“一會兒我讓人抱來給你看看。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麽漂亮的嬰孩。”
崔嬈甕聲說道：“你除了阿煚，也沒見過其他嬰孩吧？”
“怎麽沒有？”謝潯揚起眉，振振說道，“滿月酒我都不知道喝過多少回了。”
崔嬈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謝潯將她的手緊緊握在掌中，又說道：“阿嬈，我很歡喜，真的很歡喜。謝謝你，給我生了這麽可愛的女兒。”
“可父親和母親會不會失望？”崔嬈垂下眼眸。
恩平縣主生了兒子，可自己卻生了女兒。
“怎麽會？”謝潯笑著說道，“爹爹和娘不知道多歡喜。蕤兒一出生，娘便抱著她不肯撒手，爹爹因為沒抱著，還跟娘嘔氣呢。”
“蕤兒？”崔嬈一怔，問道，“這是她的名字嗎？”
“嗯。”謝潯點了點頭，“爹爹給她取的，草木葳蕤的蕤。”
“我生了女兒，你們真的不會失望嗎？”崔嬈不放心地問道。
“怎麽會失望？你們母女平安，還有什麽比這更讓我們歡喜的事？”謝潯用手輕輕揉了揉崔嬈的臉，“阿嬈，你別胡思亂想了。”
崔嬈終於放下心來，對著謝潯笑了笑：“三郎，謝謝你。”
“傻瓜。”謝潯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這時，一個年輕婦人抱著個繈褓走了起來，對著謝潯行了一禮，說道：“將軍，奴婢將姑娘抱來了。”
謝潯眼睛一亮，對著崔嬈說道：“阿嬈，我把蕤兒抱來給你看看？”
崔嬈微笑著點了點頭。
謝潯將崔嬈的手小心地放回被中，然後站起身來，走到婦人身邊，想要從她手上接過孩子。可看見那軟軟小小的孩子，他緊張得不知道怎麽下手，一時頗有些手足無措。
年輕婦人笑了笑，將孩子放到謝潯手上。
謝潯兩手直直伸出來，將孩子攤在手中，動也不敢動。
婦人笑了起來，說道：“將軍，不是這樣抱的。”說罷幫著謝潯將孩子放在懷裏，再讓他用手緊緊摟住。
謝潯見終於抱穩當了，才慢慢走到崔嬈麵前，微笑著說道：“阿嬈，看！”他抬起頭來，兩眼亮晶晶地望著她，“這就是我們的女兒。”
崔嬈撐起身子，探頭望去，隻見小小的繈褓中，一張粉紅的小臉露了出來。
那張小臉還沒有自己巴掌大，依稀可以看出謝潯的模樣。
看著那小小的臉蛋，崔嬈隻覺得自己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人用羽毛輕輕掃過，癢癢的，酥酥的。
這，便是自己與謝潯的孩子？
她忍不住說道：“三郎，能讓我抱抱她嗎？”說著掙紮著要坐起來。
謝潯怔了一下，有些不放心地問道：“你身上的傷沒事兒吧？”
婦人趕緊上前將崔嬈扶起來，又對著謝潯說道：“將軍放心，姑娘這麽小，身子輕，不會傷著夫人的。”
謝潯聽了，這才小心地將孩子放到崔嬈懷裏。
崔嬈小心地抱過孩子，這才抬起頭，望著那婦人。
謝潯笑著說道：“這是蕤兒的乳母珍娘。”
珍娘趕緊對著崔嬈行了一禮：“奴婢給夫人請安了。”
崔嬈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蕤兒日後便要你多操心了。”
珍娘趕緊說道：“能照顧姑娘，是奴婢的福分。”
崔嬈笑了笑，轉臉對著站在門邊的翠晴叫道：“翠晴，將我妝匣裏那支白玉嵌翠碧璽花簪拿出來，送給珍娘。”說罷她對著珍娘笑了笑，說道，“這支簪，就權做我給你的見麵禮吧。”
珍娘沒想到崔嬈如此大方，一見麵便給了自己一份厚禮。她忙擺了擺手，推辭道：“這禮物太貴重，奴婢不敢收。”
崔嬈笑了笑：“這是我對你的一點心意，有何不敢收的？”
說話間，翠晴已將花簪取了過來，塞到珍娘手裏：“珍娘，你別推辭了。夫人既然給你，你便收下吧。”
珍娘拿著花簪，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請將軍、夫人放心，奴婢今後必定會忠心服侍姑娘的。”
崔嬈笑著點了點頭，說道：“隻要你替我盡心照顧好蕤兒，我不會虧待你的。家中若有難事，也可跟我說。我若能幫，必定會幫你的。”
“多謝夫人。”珍娘抹著眼淚。
崔嬈微笑著低下頭，看著自己懷裏的女兒，真是越看越喜歡。可想著謝滄那邊生的是兒子，自己卻未能爭口氣，不禁微微歎了一口氣。
謝潯此時異常敏感，崔嬈歎氣的聲音雖小，但仍然被他聽見了。
他斜眼睨著崔嬈，正色道：“阿嬈，她可是我謝潯的女兒，你可不能嫌棄她，虧待她啊！”
聞言，崔嬈一怔，隨即笑了起來，說道：“你說什麽呢？她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怎麽會嫌棄她？”
“那便好。”謝潯哼了哼。
崔嬈低下頭，望著女兒，微笑浮了上來。
突然，謝蕤動了幾下，便癟著小嘴哭了起來。
崔嬈從沒有照顧過孩子，見此情景，便有些手足無措，對著珍娘大叫道：“珍娘，你快來看看，蕤兒怎麽哭了？”
珍娘走上前，看了看懷裏的孩子，說道：“夫人，這麽小的孩子，除了吃，便是睡。這時醒了，多半是又餓了。”
崔嬈恍然大悟道：“那你快喂她吃點吧！”
“是，夫人。”珍娘彎下腰，將謝蕤抱了起來。
突然她想起了什麽，又說道：“夫人，奴婢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崔嬈抬頭望著她，說道：“珍娘，你有什麽話，盡管說吧。”
“奴婢聽老人說，這婦人生了孩子後的頭道奶特別好，若孩子吃了，日後會少生瘡害病的。”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又說道，“夫人是頭回生產，這頭道奶肯定更好，不知夫人要不要親自喂姑娘喝這頭道奶。”
崔嬈想也沒想，便點著頭說道：“既然如此，我自然要給蕤兒吃。”
珍娘一聽，便將謝蕤交還給崔嬈，笑道：“那夫人便親自來喂姑娘吧。”
“嗯。”崔嬈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準備解自己胸前的衣襟，突然看見珍娘、翠晴在跟前，她臉一紅，說道，“你們都先出去吧。”
珍娘與翠晴行了一禮，便向外走去。
崔嬈看謝潯坐在床邊巋然不動。
她用手指戳了戳他：“你怎麽不出去？”
“我還要出去？”謝潯揚起眉，一臉的訝然，指著她胸前叫道，“你那裏我吃過不知多少回了，還需要回避哇？”
崔嬈一聽，想著珍娘與翠晴還未走出門，定然全聽到了，頓時又羞又臊。她瞪了謝潯一眼，然後解開包著謝蕤的繈褓，將她放在床的裏邊，然後自己側過身子，背對著謝潯，這才解開衣襟。
謝蕤原本還張著嘴大哭，但崔嬈一靠近她，她像聞到了味似的，一下便不哭了，閉著眼睛，一張嘴便準確地含住那紅嫩的尖尖，然後鼓著小臉使勁吸了起來，因為吞得急，不時還哼一聲。
崔嬈看著謝蕤，隻覺得自己身心無比愉悅。
她伸出手來，輕輕戳了一下女兒的小臉，細細的，嫩嫩的，舒服極了。
她忍不住，輕輕笑出聲來。
謝潯看得眼饞，忍不住湊上前來，看著女兒津津有味吃著奶，用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叫道：“丫頭，別那麽用力，別吸壞了，那可是爹爹的。”
“說什麽呢？”崔嬈瞪了他一眼，嗔道，“都是做爹的人了，還那麽沒正經！”
謝潯嘿嘿笑了笑，用手在她腋撓了兩下，說道：“阿嬈，我可忍了好久了。”
崔嬈瞥了他一眼，說道：“那你再去洗浴啊！”
如今，崔嬈早知道當初謝潯去洗浴是什麽意思了。
謝潯不甘心地將自己的臉埋在她肩頭，蹭了蹭，說道：“阿嬈，待蕤兒大些，我們便給她生個弟弟或妹妹嘛！你不給我，怎麽生啊？”
崔嬈頓了頓，說道：“既然都有了蕤兒了，我們當然要生個兒子了。”
“其實再生個女兒，也沒關係的。”謝潯慢慢說道。
崔嬈一聽這話，便覺得心尖一顫：“你千萬別叫我再給你生個女兒啊！”
上回就是這廝，叫自己給他個女兒，結果果真生了個女兒。
“你能怪我嗎？”謝潯幽幽地說道，“誰叫你自己在新婚之夜說要生三五個女兒的？”
崔嬈一聽，有些發呆。
好像自己新婚那晚，確實這麽說過。
謝潯一臉壞笑地揉了揉崔嬈的臉，說道：“阿嬈，你若想要生兒子，可要待我好些啊，你可要靠我先幫你生三五個女兒，才能再生兒子呢。”
要生三五個女兒才能生兒子？
崔嬈隻覺得“轟”一聲，頭便大了起來，耳畔隱隱傳來謝潯陰謀得逞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