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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謝潯回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


  可今日他一進屋,便發覺屋中氣氛有些不對。


  往日此時,崔嬈差不多應該在洗漱了。但今日她卻穿戴整齊地坐在梳妝台前,絲毫沒有要歇息的意思。


  “阿嬈,怎麽還不歇息?”謝潯微笑著走上前去。


  崔嬈抬起頭,看著他,目光清冷。


  看著她眼睛紅腫,他怔了一下,坐到她身邊,攬過她的肩膀,輕聲問道:“阿嬈,出什麽事了?你怎麽哭了?”


  崔嬈將他的手從自己肩頭抹下,站起身來,居高臨下望著他,冷聲問道:“三郎,你最近怎麽都回來得有些晚?”


  “原來,你為這個不高興啊。”謝潯站起身來,笑著說道,“最近朝庭派了一些官員到外地為官,其中不少是我的同窗。於公於私,我都要去為他們踐行呀。”


  “是嗎?”崔嬈冷冷一笑,說道,“為同窗踐行,怎麽會把舞伎踐行到別院去了?”


  謝潯一聽,愣了半晌,訝然問道:“阿嬈,你,你都知道了?”


  聽謝潯這麽快便承認自己養外室之事,崔嬈臉上一下便失去了血色。


  謝潯一見崔嬈這表情,便知道她想歪了,趕緊說道:“阿嬈,你別亂想,我與她無事的。”


  “無事嗎?”崔嬈一張嘴,眼淚便跟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掉,“既然無事,你為何要將她安置到南安巷的別院裏?”


  謝潯見狀,急忙說道:“阿嬈,我見她一個孤女無處可去,便暫時讓她住在那裏。我與她之間,真的無事!阿嬈,你一定要信我!你答應過的,你要信我的!”


  聽到謝潯如此說,崔嬈一怔。


  她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他。


  他的麵容,還是那麽的好看。


  他的眼神,一如少年時那麽清澈。


  眼前這個人,她用了兩世的時光,都無法割舍掉。


  可自己還能信他嗎?他還值得自己信嗎?


  既然他說,他與清雪無事,那麽自己要不要再信他一次呢?


  她思忖了半晌,然後抬起眼眸,望著他說道:“三郎,以前我們倆也鬧過兩回,你總說我不信你!那這一回,我便信你一次。”


  聽了崔嬈的話,謝潯長出了一口氣。


  他滿臉欣喜地捧起她的臉,用手指將她臉上的淚水擦幹,然後在她頰上吻了一下,柔聲說道:“謝謝你,阿嬈。謝謝你願意信我這一回!”


  “那你值得我信嗎?”她眼中含著淚。


  他將她摟進懷裏:“阿嬈,你別再哭了。我這便帶你去別院,你去了之後,便知道我沒有騙你了。”


  她一怔,抬起頭來望著他:“此時便去?”


  “當然。”他微笑著點了點頭,“不然,你心裏插著這根刺,晚上能睡得著?”


  她咬了咬唇,不說話。


  “走吧!你這樣,要是惹著我兒子不舒坦了,可怎麽辦呀?”說著謝潯便牽著她的手,向外走去。


  崔嬈微微猶豫了片刻,便溫順地跟在他身後一起向屋外走去。


  出了信國公府大門,已有馬車候著了。


  謝潯小心地扶著崔嬈上了馬車,然後自己也鑽了起來,坐在她身邊。


  聽著馬蹄聲響起,崔嬈知道,這便要去南安別院了。


  清雪。


  崔嬈在心裏默默念著這個名字。


  自己就要見到這個一直梗在自己心裏的刺了。


  其實一直以來,對謝潯的不信任,都源於前世這個女子與謝潯之間的種種牽絆。


  終於到了要麵對一切的時候了。


  一路上,謝潯隻緊緊將崔嬈摟在懷裏,護著她,卻並不說話。


  終於,馬車到了南安別院。


  管事早得了信兒,站在大門前迎著謝潯與崔嬈。


  謝潯鑽出車廂,跳了下來,回過身,看見崔嬈也彎腰出了車廂。他向著她伸出手去,叫道:“阿嬈,我扶你下來。”


  崔嬈猶豫了一下,便將手遞了過去。


  他似乎很是歡喜,將她往前輕輕一拉,摟著她的腰,一用力,便將她從車上抱了下來,叫道:“阿嬈,你這腰粗了不少啊。我都快抱不住了。”


  聞言,崔嬈撇了撇嘴,說道:“說明我兒子長得好啊!”


  謝潯訕訕一笑:“說不定是女兒呢。”


  崔嬈狠狠瞪了他一眼。


  謝潯知道她想兒子,攬著她的肩膀一邊走,一邊說:“嗯,是兒子,這回一定是兒子的。”


  管事等人聽見謝潯這般哄著崔嬈,忍不住在一旁笑了起來。


  “清雪姑娘睡了嗎?”謝潯又對著管事問道。


  “聽說三公子要過來,小人便派人跟清雪姑娘說了,她應該還候著公子呢。”管事回道。


  聽到他們口中念著“清雪姑娘”,崔嬈隻覺得這個名字無比刺耳。


  她甩開謝潯的手,徑直往上回自己住過的院子走去。


  “阿嬈,錯了,這邊。”謝潯微笑著叫道。


  “她不住這裏?”崔嬈有些意外。


  謝潯笑道:“那是你住過的地方,我怎麽可能讓其他女人住呢?”


  崔嬈一聽,咬了咬唇,不說話。


  謝潯拉著她,走進別院後麵的一個小偏院。


  剛到走院門口,崔嬈便看見一身姿窈窕的女子站在簷下向外張望著。


  那女子見謝潯進了院門,急忙從簷下奔下來,嬌聲叫道:“三公子,你來了?”


  崔嬈跟在謝潯身後進了門。


  那女子突然看見謝潯身後閃出一個女子,似乎驚了一下,停下了腳步,呆呆地望著崔嬈。


  “清雪姑娘。”謝潯叫著她。


  “這位是……”清雪看著崔嬈,惴惴不安地問道。


  謝潯轉回頭看著崔嬈,回過頭對著清雪微笑道:“阿嬈是我的妻子。”


  “原來這位是,是三公子的夫人啊。”清雪喃喃說道。


  “阿嬈,這便是那清雪姑娘。”謝潯輕輕捏了捏崔嬈的手。


  終於要見到前世謝潯的命中之人了。


  崔嬈緩緩抬起頭來,望向清雪,笑了笑,招呼道:“清雪姑娘……”


  在看清楚清雪那張臉的時候,她突然呆住了。


  這個叫清雪舞伎,居然跟自己長得有七八分相似,比桓萱與自己長得還要像。


  清雪看清崔嬈的長相時,顯然也很是吃驚。


  她的目光慢慢往下,盯著崔嬈鼓起的小腹,問道:“夫人,這是有身子了?”


  從她的眼中,崔嬈看到了嫉妒和酸澀。


  不管謝潯對她怎麽樣,但這個清雪,對謝潯是有企圖的。


  崔嬈強行按下心中的不快,淡淡笑了笑,應道:“是呀,第二胎了。”


  清雪垂下眼,不吭聲了。


  “清雪姑娘,自從來了別院,我還沒過來看過你,不知你可還習慣?”謝潯笑著問道。


  聞言,崔嬈心一跳。


  他說這話,是告訴自己,他並未來私會過清雪?


  清雪淺淺一笑:“回三公子的話,清雪習慣的。”


  謝潯笑著說道:“清雪姑娘,你親人的消息已經有些眉目了,應該很快便會有準信了。”


  “多謝三公子。”清雪應道。


  謝潯又說道:“對了,清雪姑娘畢竟是姑娘家,既然已經贖了身,便是自由之身了。你若再住在謝家別院,傳出去怕對你名聲不好了。”謝潯笑著說道,“我明日去給清音觀的玉安散人說一聲,將你暫時住在清音觀去,等你親人找到了,我再派人將你送去與他們團聚。”


  聽了謝潯的話,清雪的身子微微一顫。


  她看了看崔嬈,咬了咬唇,說道:“三公子,你以前不是說,讓我在這裏住到我尋到親人再離開嗎?怎麽,現在便要趕我走了?”


  謝潯默了片刻,說道:“以前是我考慮不周,沒想到會引起閑言碎語,影響姑娘清譽。”


  清雪望著謝潯,美麗的雙眸裏盛滿了淚水:“三公子,是不是坊間有了傳言,惹了夫人不開心,所以,公子便要趕清雪離開了嗎?”


  謝潯看著清雪,抿著嘴沒有吭聲。


  清雪轉眼看著崔嬈,怔了片刻,突然撲到崔嬈麵前,跪在她腳下,流著眼淚叫道:“夫人,清雪既是三公子贖的身,便是三公子的人了。求夫人不要趕清雪走,清雪願意做牛做馬服侍夫人和三公子。”


  “清雪姑娘,你快起來!”謝潯見狀,趕緊上前將清雪扶起來。


  清雪抓住謝潯的衣袖,不肯鬆手,流著眼淚說道:“三公子,你跟夫人說說,讓清雪留在府裏做個下人,服侍你與夫人吧!”


  崔嬈眉頭微微皺起。


  她可不想留一個覬覦謝潯的女人在自己身邊,何況這個人還長得與自己如此相像。


  她望著謝潯,柔聲問道:“三郎,你沒把賣身契還給清雪姑娘?”


  謝潯推開清雪,趕緊回答道:“我當日便把賣身契給了清雪姑娘。”


  崔嬈點了點頭,說道:“清雪姑娘,既然三郎已經將賣身契還給了你,你便是自由之身了,何必還想著要為奴呢。你還是聽三郎的話,到清音觀暫住吧。我相信三郎仍然會繼續幫你找尋親人的,找到之後,你便可以離開清音觀與親人團聚的。”


  清雪望著崔嬈,眼淚長流:“夫人,三公子對清雪有再造大恩,請夫人給清雪一個報恩的機會,清雪定會盡心盡力服侍三公子與夫人的。”


  “不用了。”崔嬈淡淡笑道,“國公府那邊下人夠用了,清雪姑娘這手如此細嫩,還是留著彈琴作畫好了。”


  說著崔嬈目光一流轉,看著謝潯微微一笑:“況且三郎為你贖身,也沒有想到要你報答吧?”


  謝潯緊緊握著崔嬈的手,笑道:“那是自然。阿嬈,我如此所為,皆是想為你與孩子積福。”


  崔嬈低下頭,抿嘴一笑。


  看著崔嬈與謝潯如此恩愛,清雪的麵色漸漸變得蒼白。


  見此情景,崔嬈也不想再多留,便對著她說道:“清雪姑娘,現在夜深了,你明日早些歇息吧。去清音觀也不急在一時,多耽擱一天,也是可以的,你明日慢慢收拾便是。”


  清雪抬頭看了看謝潯,卻見他隻盯著崔嬈,眼角也沒看向自己,她心裏一冷,垂下眼,輕聲回答道:“多謝夫人體恤。”


  “三郎。”崔嬈轉過臉,望著謝潯,說道,“我身子重,有些累了,我們這便回去吧。”


  “好。”謝潯含笑點了點頭。


  他回過臉,對清雪說道:“清雪姑娘,你多保重。”


  清雪強顏一笑:“三公子,你多保重。”


  謝潯執起崔嬈的手,緊緊握在掌中,兩人並肩往外走去。


  清雪看著謝潯的背影,眼淚奪眶而出。


  她自恃美貌,才藝出眾,心性一向清高。也曾有不少人拜在她石榴裙下,但她看不上,一概拒之門外。直到名滿建安的謝三郎出現,說要替自己贖身,她才第一次心動了。


  他帶著她來了別院,還將賣身契給了自己。她以為,這是因為他喜歡自己,所以不願意拘著自己。可他送自己來別院之後,就再未來過。今日前來,她以為,自己終於盼到了。沒想到,結果竟然是這樣。


  原來,他對自己的好,皆是因為自己長得像他心愛的女人。


  為何,她與崔嬈長得如此想像,命運卻是天淵之別呢?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嚶嚶哭了起來。


  候在一旁的侍女安雲忍不住說話道:“清雪姑娘,你別傷心了。在三公子心裏,沒有任何人比得上夫人,他為了她,可以拋下一切的。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清雪一呆,隨即心底便是一片悲涼。


  馬車上,崔嬈靠在謝潯懷裏,輕聲問道:“三郎,你替清雪贖身,是因為她長得像我嗎?”


  “嗯。”謝潯點了點頭,說道,“我第一次看見她時,嚇了一跳。還以為你背著我跑出來了。仔細一看,舉手投足間,卻與你有千差萬別。”


  “是啊,再像我,也不是我。”崔嬈笑著說道,“那麽多舞伎,你為何非要為她贖身啊?”


  謝潯猶豫了片刻,說道:“那日我與幾個同僚前去吃酒,聽見坐在旁邊屋裏的劉二郎大聲說那清雪長得像你,睡她一晚,隻要讓她不出聲,便跟睡你差不多。”


  崔嬈一怔。


  這話實在太難聽了。


  她皺著眉頭說道:“就是劉家那個鰥夫劉二郎?”


  謝潯點了點頭。


  崔嬈默了默,說道:“我與趙斐退親之後,你出征在外,我們便沒有定親。他以為我退了親,便沒人要了,曾向崔家求娶過我。我伯父拒絕了,還跟他說我們崔家嫡女不作填房,可能他便因此懷恨在心,故意說這話來輕賤我。”


  “難怪!”謝潯皺著眉頭說道,“他說得那樣難聽,我聽了心頭便火冒三丈,便衝過去要打他,被同僚將我拉住,那劉二郎便趁機跑了。”


  “事後,我越想越覺得心裏窩火,便找了百花坊的坊主為清雪贖了身。”謝潯說道,“我原讓她離開建安,以後她愛跟睡便跟誰睡,隻要別扯到你身上便行了。可她說舉目無親,無處可去。我便答應為她尋找親人,就讓她暫時住在南安巷的別院。”


  說到這裏,謝潯看了崔嬈一眼:“沒想到,外麵卻傳了風言風語,讓你聽了不開心。”


  崔嬈抬起滿是漣漪的雙眸,望著他說道:“那你為何不一早便跟我說清楚。”


  “我想她住不了多久便會離開,跟你說了,怕你又胡思亂想,索性便不告訴你了。”說著,謝潯歎了一口氣,“沒想到你還是知道了,還惹得你如此傷心,早知道便先跟你說清楚了。”


  崔嬈將臉埋在他胸前,默不作聲。


  “現在心裏在舒坦了嗎?”他問道。


  崔嬈頓了頓,點了點頭,“對不起,是我沒弄清楚,錯怪你了。”


  “傻瓜!”謝潯將崔嬈摟得緊緊的,“這回我也有沒做對的地方,不全怪你。”


  “好,我們都不生氣了。”崔嬈麵上帶著微笑,眼中卻是淚光閃動。


  謝潯把崔嬈摟進懷裏,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說道:“不過,你這回也算有長進了。”


  “嗯?”崔嬈抬起頭,不解地望著他。


  他低下頭,用手輕輕揉了揉她的臉,輕聲道:“至少你這回給了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啊!我以為,你知道之後,便會哭哭啼啼地帶著阿蕤回娘家了!”


  崔嬈臉色微紅,說道:“我倒真如此想過的。”


  “幸好,你沒那麽做。”謝潯緊緊摟著她,“阿嬈,你可千萬別走!我怕你走了,我又會做那可怕的夢!”


  聞言,崔嬈一怔,抬起頭來問道:“什麽夢?如何可怕?”


  謝潯定定看了崔嬈半晌,然後說道:“自從你父親過世,你回了清河之後,我便一直做一個夢。其他我都記不住了,隻記得在一個懸崖邊,一個老婦人用刀紮你,還把你扔到崖下去。我叫你的名字,使勁跑,想要救你,可是還是沒有能夠救下你!”


  聽了謝潯的話,崔嬈一下便呆住了。


  前世臨死之前那悲慘的一幕又浮現在了眼前。


  謝潯夢到的是這個嗎?


  崔嬈低著頭,咬了咬唇,然後顫聲問道:“你看見,那老婦人怎麽害我的?”


  “我看見你向我跑過來,叫我救你。那婦人追上來,將你按倒在地,在你胸前刺了一刀。”說著謝潯指著她的左胸。


  崔嬈覺得自己的心,狠狠地痛了一下。


  原來,他夢到的,真的是自己前世臨死的一幕。


  她抬起臉來,已是滿臉的淚水:“那你夢到我死了之後,你傷心嗎?”


  “我是害怕。那夢太真實了,我每回醒來,都會嚇出一身冷汗。”謝潯麵色蒼白,喃喃說著話。


  “那,夢裏的那個你,傷心嗎?”崔嬈含淚問道。


  她想知道前世的他,看見自己被人害死之後,會為自己難過嗎?

  謝潯搖了搖頭。


  見狀,崔嬈心一陣冰涼。


  果然,前世的他,根本不喜歡自己的。


  謝潯又說道:“我不知道。我在夢裏,應該還來不及傷心吧?”


  崔嬈一怔,問道:“這,這是何意?”


  謝潯轉過頭來,看著崔嬈,對著她笑了笑:“因為,在夢裏,我跟著你一起跳到崖下去了。”


  崔嬈腦袋“轟”的一響,接著便是一片空白。


  前世自己掉到崖下之後,他,跟著自己一起跳了下來?那崖那麽高,他跳下來,會死的!


  她抬起眼,看著謝潯,顫抖著嘴唇,說道:“你,你為什麽要跳下來?”


  謝潯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在夢裏,我什麽都沒想,看你掉到崖下了,便跟著跳下去了。我想要抓住你,可我怎麽也追不上你,終於,半腰上有一棵樹擋了你一下,然後,我終於抓到了你的手。”說到這裏,謝潯望著崔嬈笑了起來,“我還記得,你那隻手上就戴著我娘送你的白玉鐲,就是這隻手。”說罷,謝潯抬起她的手,輕輕一吻。


  崔嬈渾身一震,突然,她“哇!”地一聲大哭起來:“你為什麽要跳下來呀?”


  “因為,你在下麵啊。”謝潯微笑著回答。


  崔嬈此時哭得已經快說不出話來了:“可你知不知道,你跳下來,會死的!”


  “死就死吧!”謝潯似乎不以為然。


  “你怎麽那麽傻?”崔嬈用力在他胸前捶著,大哭道,“你為什麽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


  看著崔嬈如此模樣,謝潯心裏一慌,趕緊哄著她,說道:“阿嬈,別這樣!那隻是個夢而已!當不得真的!”


  隻是個夢而已!


  可崔嬈知道,那不是夢!


  那是真真正正發生過的!


  前世,自己死了之後,謝潯便陪著自己一起死了!

  一想到這裏,她的心,便痛得無以複加,摟著謝潯大哭著。


  謝潯一路哄著她,可她的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


  馬車到了信國公府門前,青陽公主在這裏等著崔嬈與謝潯。原來,青陽公主聽說了清雪的事,知道兩人去了別院,心裏擔心,便一直在門前等著。


  馬車一停下,她便迎了上去,走近車廂,卻聽見崔嬈嗚嗚地哭聲和謝潯輕輕哄著她的聲音。


  青陽公主心裏一驚,難道小兩口還在鬧?她趕緊上前掀起帷簾,卻看見崔嬈抱著謝潯哭得昏天黑地,可卻又不像在置氣。


  她驚聲喚道:“阿嬈,你怎麽了?三郎不會又惹你生氣了?”


  聽到青陽公主的聲音,崔嬈抬起頭來,看著她,神情有些怔忡。


  這一世崔嬈過門之後,青陽公主一直對她疼愛有加,世間再找不到第二個如此好的婆母了。可前世,自己居然害她失去了唯一的兒子。一想到這裏,崔嬈便覺得無比愧疚。這一世,自己一定要好好孝順她和謝韶,彌補上一世對他們的虧欠。


  她猛地站起身來,跑出車廂,一下跪在青陽公主麵前,流哭道:“母親,以前都是媳婦不懂事,你就原諒我吧!”


  青陽公主嚇了一跳,趕緊扶著崔嬈,說道:“阿嬈,你這時怎麽呢?跪著做甚?你快起來呀。”


  崔嬈跪著不肯起來:“母親,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孝順你和父親,做好謝家的兒媳婦,再不惹你們生氣了。”


  青陽公主見崔嬈如此,更是著急,大叫道:“阿嬈,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和你父親都很喜歡你的。你快起來,可別傷著肚子裏的孩子。”


  謝潯也上了前來,摟著崔嬈起身:“阿嬈,你別這樣!”


  “三郎!”崔嬈回身抱著謝潯,泣不成聲,“我以後再也不跟你鬧了,你別生我的氣。”


  “我沒有。”謝潯看崔嬈情緒太激動,索性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往大門裏走去。


  崔嬈摟著他,將臉緊緊靠在他的肩頭,說道:“謝潯,你以後就是趕我走,我也不走了。”


  謝潯唇角微抿,說道:“你又想哄我,我才不上當。”說罷抱著她徑直向紫柏院走去。


  崔嬈用手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再也不想放開。


  謝潯,前一世,我害你早死。


  老天給我了重生的機會,便讓我好好補償你。


  用我的一生來補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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