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嬤嬤們守在門外,卻是看著時辰的,度著程萬裏進房時間也超過一刻了,便互相使個眼色,走到門前揚聲道:“將軍,夜深了,請回罷!”


  程萬裏正引導著莊明卿,聽得外間的聲音,不由悻悻,這一幹人是皇後娘娘派來的,還真不能得罪了。他無奈之下,隻好收拾心情,把莊明卿放回椅子上,大踏步出了房門。


  眼見程萬裏走了,嬤嬤們這才進房服侍。石嬤嬤見莊明卿俏臉紅霞未褪盡,便擰了巾子給她擦臉,一邊低語道:“不容易得到的人,待以後辛苦求到手了,才會加倍珍惜。沒名沒份的,就讓他得到了,怕以後不夠上心。”


  莊明卿不語,她自也知道這個道理,可看著程萬裏那般,還是差點心軟了。


  程萬裏一出門,走到一半,卻是碰上程畢三領著程元參往莊明卿房中走,不由站定道:“這麽晚了,你們還過去幹什麽?”


  程畢三道:“元參想看看妹妹再睡。”


  程萬裏一把牽過程元參道:“別看了,妹妹已睡了,你過去會吵醒她。”我這個做爹的,都不能看,憑什麽你們一個兩個都能去看呢?


  程元參卻是掙紮著道:“我不會吵醒妹妹的。”


  “來,今晚跟阿爹睡。”程萬裏不顧程元參掙紮,一把抱起道:“走了!”


  這麽霸道?程畢三看著程萬裏硬把程元參抱走,不由搖了搖頭。


  程萬裏這晚自是睡得不寧,隻恨不得馬上回京,即刻娶了莊明卿過門,想怎麽親熱就怎麽親熱。


  至早,程萬裏起身,正要去練武,卻見程畢三匆匆來了,笑道:“大哥,宮中又派了侍衛來,說要接公主回京。”


  程萬裏看一眼還在睡覺的元參,喊過一個嬤嬤守著,這才出門,一邊問程畢三道:“侍衛呢,在哪兒?”


  “已進了院落,石嬤嬤正安置他們,一共十二人。”程畢三說著,問程萬裏道:“皇後娘娘這麽著急,不顧寶兒還小,就又派人來接,莫不是京中又有變故?”


  程萬裏卻是昨日就收到顧安宅的信,知道京城情形的,聞言道:“卻是匈奴國那邊議派使者來訪,現皇上不能言事,皇後娘娘自己身懷有孕,精力不濟,恐到時匈奴國來時,會借機挑撥離間。若得明卿和我回京,再成了親,讓我兼鴻臚寺副職,自能盯著匈奴使者,不令他們生事。”


  大漢朝卻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駙馬們一般會兼外交鴻臚寺副職,或是禮部的協律郎之職。


  程畢三聽得這般說,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程萬裏忖度著京城形勢,便去見了眾侍衛,問了幾句,再去見莊明卿,商議上京諸細節。


  莊明卿卻是怕寶兒太小,不堪途上顛簸,因猶豫著道:“雖有太醫和乳母等人隨行,可途中畢竟辛苦,就怕寶兒不適應。”


  程萬裏道:“且喊太醫來問話,若太醫認為可以上路,便上路。”


  太醫很快來了,聽完莊明卿的話,道:“公主殿下也不須太過憂心,一路回京,馬車內鋪就厚厚毛毯,再緩緩而行,每日天未黑就投宿,並不會太過勞累。且姐兒健壯,自會比尋常娃兒更快適應途中風景。再說了,現下氣候不冷不熱,秋高氣爽,最適宜出行。待得年後出行,春天多雨,夏天酷熱,反不適宜。”


  莊明卿聞言便下了決心,點頭道:“既如此,就著人準備起來,擇日上京。”


  程畢三和葉習晴知道莊明卿準備要回京,卻是小聲商議起來,有些猶豫不決,不知道是否跟同上京。


  葉習晴道:“現是皇後娘娘主政,隻要公主殿下在皇後娘娘跟前幫咱們說情,自能免了咱們欺君之罪。我阿爹的侯位也能保住,阿娘也能鬆口氣。隻是別的猶可,就怕我祖父知道我是男子,會氣死過去。”


  程畢三道:“我雖也隱瞞了身份,但從男子變成女子,且成親了,對於長公主殿下來說,卻是好事。若我回京恢複了身份,最多被太夫人責罵幾句,別的倒無礙。”


  葉習晴心下彈算著,若不回京,固然可以避開祖父雷霆之怒,可也因此失去搏官位的最佳時機。須知道現下皇後娘娘身子不便,正是用人之際,自己是程萬裏妹夫,曾護送莊明卿進出京城,憑著這兩點,就要比別人容易得個一官半職了。


  兩人商量了好一會,葉習晴定定心道:“且先跟公主殿下回京好了,之後的事,慢慢再論。”


  程畢三一下抱住葉習晴道:“好,就聽娘子的。”


  葉習晴似笑非笑道:“回了京後,要改稱呼了,要喊我相公,不能再喊娘子。”


  程畢三道:“怕到時改不過口。”


  葉習晴摸摸下巴道:“待你換了女裝,自然而然就改口了。”


  兩人調笑一下,便去見程萬裏和莊明卿,一道商議啟程之事。


  京中,舞陽公主卻是早前就接到程萬裏的信,請她進宮和白蘭花先議婚,擇定了吉日,好待他們回京時,準備成親。


  舞陽公主接到信時,看完便遞與程探花,再不發一言。


  程探花見她如此,便道:“昭和公主已和萬裏育了一兒一女,你若還想在婚事上頭刁難昭和公主,到時吃虧的是你。”


  舞陽公主不忿道:“我自知道,隻心中咽不下一口氣,憑什麽事事被壓一頭,現為著萬裏,還要進宮相求。”


  程探花道:“你還看不清形勢麽?現下皇上不能理事,皇後娘娘監國,她莫說壓你一頭,就是壓你十頭,你也得認了。再說了,她為著昭和公主之故,對我們家可是恩待了,縱你從前針對她,她現下可有如何你?換個人,早把你貶出京了,還讓你在跟前上躥下跳呢!”


  舞陽公主冷笑道:“我知道,你們都覺得她好,我不好。我處處比不上她。”


  程探花歎口氣道:“你跟她比的是什麽呢?真要比,你有如意郎君,她沒有。你有將軍兒子,她沒有。你合家團圓,她當年卻是家破人亡。你有親人護著,凡事任性,她沒有親人護著,凡事不得不謹慎。若把你換成她,你願意麽?”


  舞陽公主自來嫉妒白蘭花的美貌與風采,再者現下白蘭花成了皇後,權力在手,呼風喚雨,她心底深處更是嫉恨,隻覺白蘭花處處撥了頭籌,現聽著程探花這話,卻是愣住了。


  程探花又道:“明兒便進宮去請安罷,別再作意氣之爭了。”


  舞陽公主這回沒有反駁。一時卻有管事跑進來稟道:“長公主殿下,二爺有信到了。”


  舞陽公主接了,揮手讓管事下去,便拆了信看起來,看完神色古怪,抬頭道:“這叫什麽事呀?比戲裏演的還要精彩了。”


  程探花探手接過信看起來,看完也一臉訝異道:“畢三是女子?習晴是男子?”


  舞陽公主道:“她請我們原諒她隱瞞之罪,嗬嗬。”


  程探花看著程畢三在信中詳敘,說道當年母女流露在外,為免被人欺負,她不得不扮作男子諸過程,卻是深深內疚了。半晌抬頭道:“當年的事,全是我的錯,你也別怪她。”


  雖事隔多年,一談起當年的事,舞陽公主還是勃然大怒道:“不是你的錯,難道是我的錯?”


  程探花道:“憑心而論,你真一點錯也沒有麽?你當年也是這樣一開口就咄咄逼人,我才會喝了悶酒,之後……”


  舞陽公主一下就把案上杯子摜到地下,再指著程探花道:“我就知道,你心裏沒有我,你走罷!”


  程探花站了起來,慢慢朝外走,雖人到中年,背影卻還是挺撥著。


  舞陽公主見他不像以往那樣哄自己,而是抬腳往外走,不由“哇”一聲哭出來道:“走了就別回來。”


  程探花回頭,看著涕淚交加的舞陽公主道:“都這把歲數了,你怎麽還像當年一樣愛哭鬧呢?”


  說著往回走,伸手抱起舞陽公主道:“好了,別哭了。”


  “不要是走麽?怎麽不走了?”舞陽公主捶打著程探花的胸口。


  “不舍得你,就不走了。”程探花把舞陽公主按在床邊,俯身下去道:“話說,皇後娘娘那個年紀都能懷上,你要不要再給萬裏添一位弟弟或是妹妹?”


  “啐!”舞陽公主老臉全紅了,推著程探花道:“虧你說得出來。”


  程探花順利轉移了舞陽公主的視線,暗暗鬆口氣,嘴裏卻道:“畢三是女的,回京後恢複了身份,自要住到侯府去的。到時咱們家隻有萬裏一個兒子,實在太少了。”


  舞陽公主嚷道:“不是還有元參和元寶兩個娃兒麽?哪兒人少了?”


  程探花道:“那得昭和公主肯嫁進來,她要不肯嫁,硬要招駙馬,隻怕兩個孫兒沒咱們的份。”


  舞陽公主道:“我現在就進宮,先跟皇後娘娘說好了,皇後娘娘現下懷孕呢,正要萬裏效力的時候,不會讓明卿鬧性子的。”


  程探花壓著她道:“明兒再去罷!”


  “不,現下就要去!”舞陽公主說著,推開程探花,已是喊人進來服侍她更衣。


  她卻沒有瞧見,程探花嘴角露了得逞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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