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瘋婆子
“翠……翠竹……容微，你們在哪？”
饒是蘇妤婼再遲鈍，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聲音也開始顫抖起來。
蘇妤婼的兩隻手向前麵不停的抓著，試圖抓住些什麽，然而卻隻是徒勞，她如今，什麽也看不見了。
翠竹和葉容微一人抓住她的一隻手，道：“小姐（主子），我們在這兒。”
蘇妤婼定了定神兒，問道：“我……是不是以後都看不見了？”
翠竹與葉容微對視了一眼，翠竹道：“小姐，這也就是一段時間的失明，不會有事的。”
蘇妤婼知道她是在騙自己，反倒鎮靜下來，道：“你們跟著我，受得這許多苦，若是來日我出去了，必定不會虧待你們。”
“主子千萬別這樣說，奴婢不苦，都是奴婢自願的。跟著您這樣的主子，是奴婢們的福分。”葉容微看著她這個樣子，一時間哭了起來。
三人一時間抱頭痛哭，蘇妤婼暗歎：從此，世界就再也沒有光亮了啊！
翌日早晨，蘇妤婼起身，雖然翠竹在身邊侍候，但是終歸沒有那麽些個規矩，也自是不那麽方便了。冷宮之中，要什麽什麽沒有，況且她如今也看不見了，自然更加艱辛。
讓翠竹和葉容微慶幸的是，蘇妤婼得知自己失明之後，並沒有大吵大鬧，隻是安安靜靜接受了這個事實，就像接受自己要入冷宮一樣坦然。翠竹知道，蘇妤婼從在府裏的時候，就喜歡熱鬧，性子也很活潑，如今受了雙重打擊，怕是會性情大變吧？！
“翠竹，現在是什麽時辰了？”蘇妤婼看不見，摸索著床上衣服，下床，已經過去很久了。
翠竹應聲走進來，一邊替她把衣服穿錯的地方整理好，一邊道：“小姐，現在大概已經快辰時了呢。”
冷宮裏沒有時間，昨日葉容微和翠竹一起做了個簡易的日晷，好歹還能看看時間。
“你們還真當這是宮裏？活得這樣仔細。”坡腳太監早晨送飯的時候，剛好看見那個日晷，笑了一聲。對於她們，不知道是同情心泛濫還是怎的，坡腳太監也沒有那樣苛刻了。
翠竹因為昨天的事，仍舊十分尷尬，燦燦笑了兩聲，不再言語。
坡腳太監把飯放下，也沒再看她，就這樣離開了。
早飯也是極少的，三小碗米飯，兩盤鹹菜，還有三碗米粥。米粥裏隻有幾粒大米，餘下的都是湯水，少得可憐。
三人用過早膳，說是早膳，連墊饑都不夠。
“翠竹，我想去走走。”總憋在屋子裏很難受，蘇妤婼雖然看不見了，但是還想著去轉轉，也好不那麽悶。
“是。”翠竹本是不願讓她出去的，想著她悶得難受，總算妥協了。
屋子外麵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各種雜草青苔混在一起，破爛不堪。有些屋子都爛了一半兒，經過多年風雨的洗刷，牆壁一碰就會掉下一大塊兒來，特別脆。
然而這一切，蘇妤婼都看不見。
這會兒才將將春尾，但是陽光已經很灼熱了。屋子外麵的陽光微微有些刺眼，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翠竹微微抬起右臂，遮住刺眼的陽光。
蘇妤婼往前走了幾步，果然冷宮就是冷宮，連空氣都跟別的地方不一樣，充滿了腐爛和破敗的味道。就連腳下踩著的地麵，都坑坑窪窪，極為不平整。
腐朽的味道直衝鼻腔，令蘇妤婼皺了皺眉。
這時，迎麵撲來一個瘋婆子，拉住了蘇妤婼的手。
“啊！怎麽又是你！走開走開！”這是昨天的瘋婆子，也拉過翠竹的。所以翠竹一見到她，格外厭惡。
“嘿嘿.……女兒，女兒.……”那瘋婆子拉住蘇妤婼就不放手了，不停地喊著她女兒。
“你快鬆手！你再不鬆手，我.……就要喊人抓你了啊！”翠竹拉住她的手，卻被她狠狠瞪了一眼：“你不是我女兒，你走開！”
“你！”翠竹氣急，又不能傷著她，畢竟她已經瘋了。
“翠竹，沒事的，”蘇妤婼安撫道，“她隻是瘋了，傷不了我的。”
蘇妤婼順著她的話兒問道：“你為何說我是你的女兒？”
“嘿嘿.……我女兒也這麽大了，你就是我女兒。”瘋婆子連說話也語無倫次的，不過好在還能交流，所以蘇妤婼並不擔心她會傷到自己。
“你是我母親？可惜我如今失了記憶，也看不見東西了，母親能不能給我講講以前的事啊？”蘇妤婼笑了笑。
瘋婆子仍舊保留著思考能力，聽她這樣說，立刻就慌了起來，兩隻手不停的擺動著：“你看不見了？要不要緊啊？哎！我苦命的女兒！”
蘇妤婼一心想打聽之前的事，忙道：“母親不要擔心，女兒沒事。”
那瘋婆子這才安靜下來，嘿嘿笑了兩聲，道：“嘿嘿，那就好。我可是宮裏的娘娘，你們見到我，都要下跪的！”
翠竹白了她一眼。果然瘋子就是瘋子！
他們走到一邊坐下來，就聽見瘋婆子道：“大家都說你死了，可我不信，你肯定還活著，定是她使壞，不想讓我見到你。”
蘇妤婼這下子算是差不多明白了，原來她果然是先帝的嬪妃，不想卻被人陷害，沒了孩子，還被打入了冷宮，倒也是怪可憐的。
“是何人要害你？”蘇妤婼不由得重了語氣，聽得瘋婆子一驚，忙道：“你……你別去找她.……她.……厲害著呢！你別替我報仇，她.……她可是皇上最寵的妃子！”
先帝最寵的嬪妃？蘇妤婼一時間好奇心也被勾了起來，問道：“她是誰啊？”
那瘋婆子突然間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起來：“她……她是宜貴妃！”
宜貴妃與怡妃，一個是先帝的寵妃，一個是軒轅胤的寵妃，蘇妤婼聽到過，好像如今的聖賢太後李苒，也就是軒轅胤的生母，就是宜貴妃
“是她害你的？”蘇妤婼不敢置信。沒想到，表麵的華麗，內地裏竟然深藏這般汙穢之事！不過依照李氏如今的地位，這件事隻能不了了之，沒有人會給她造成影響，哪怕隻是一點點。
“就是她！害得我沒了孩子！孩子！誰說我沒有孩子的！你就是我的孩子！”好似觸碰了什麽開關一樣，瘋婆子語無倫次的開始尖聲嘶吼起來。那種撕心裂肺的聲音，在耳邊炸響開來，隻覺得十分刺耳，扯得人心疼。
翠竹在一旁聽著，隻覺得耳膜生疼，冷宮之人，個個都是可憐之人，不過，誰能保證，她們沒有可恨之處呢？
“好好，你先平靜下來。”蘇妤婼試圖安撫她，就像安撫著一個孩子一般。
那瘋婆子突然哭了：“嗚嗚.……她害我！皇上不信我！嗚嗚……”
蘇妤婼突然覺得十分無力，這以後，冷宮怕是要熱鬧起來了！
一直到第二日，佟詩韻才得知這件事。
那天坡腳太監去的時候，正巧佟詩韻出去了，素兒自然是跟著一起的，結果聽到這件事的是一個外殿的宮女，她雖然知道如今冷宮那位和自家主子要好，但昨天碧秀宮突然出了別的事，她就把這件事情給忘了！要不是今天上午的時候，聽見佟詩韻在涼台上說了“也不知道妹妹怎麽樣了”這句話，她是記不起來這件事的。
後來，佟詩韻聽見出了這麽一樁子事，自然是急了，素兒命人把那個小宮女送去思刑廠領了罰，才跟著佟詩韻去了太醫院。
這一次，正好是阮顥笙和另外兩名太醫當值，佟詩韻一來，就把這件事情說了，她看了一眼阮顥笙，剛好阮顥笙也在看她，他眼中的焦急一目了然。
但是礙於其他兩名太醫在場，阮顥笙也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佟詩韻隻道：“還望幾位太醫能去救救沁良娣，大恩大德，我定會銘記於心！”說著，就要跪下去，卻被阮顥笙扶住，道：“我隨你去看看吧。”
“哎！阮兄，這可使不得！”與他交好的一位太醫連忙阻止他，“我知道你心善，碰上這樣的事情勢必要去看看的。可你別忘了，前幾天皇上剛下了旨意，不準我們進去啊！”
“宋太醫，可我不能見死不救啊！”阮顥笙皺了皺眉，他知道這位宋太醫與他相處的較好，他這是為了他好才與他說的，可是，哎！
幾人正著急著，並沒有發現宋太依話裏的漏洞——你一個太醫，怎麽能那麽了解後宮娘娘們的事情呢？這皇上的旨意，自然是下給那些嬪妃們的，你一個太醫，又是怎麽知道的呢？
“阮太醫，我這就去求了皇上，求他給婼兒請個太醫。再這樣下去，我，我怕婼兒會出事啊！”佟詩韻在阮顥笙耳邊低語，她知道他們的事。
說罷便轉身離去，留下阮顥笙皺眉跺腳地站在那裏。
他此時並不知道，宋太醫看著他的眼神，多了一股意味不明的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