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采蓮

  林鈺正胡思亂想著,晚鏡卻輕拎裙擺往山石那走過去了。林鈺摸了摸手腕上晚鏡給他的紅繩,也壯著膽子跟了過去。


  晚鏡看見的是一個女鬼,約摸二十來歲的樣子,麵色青灰,有血跡從嘴角溢出來,像唇角不甘地向下撇著。這女孩晚鏡以前見過,隻是她不願去招惹鬼魂,所以一直裝作看不見。


  霽月山莊還算幹淨,鬼魂並不多。晚鏡之所以找上這個姑娘,一是因為她懶得出去,二是這姑娘穿著霽月山莊丫鬟的裝束,雖然是早些年的了,但很幹淨齊整,很好辨認。晚鏡尋思著,既然是有事求鬼,不如做個順水的人情也好,順便把霽月山莊打掃打掃。


  那女鬼原本站在那裏直愣愣的不知道在看什麽,聽見了晚鏡和林鈺的靠近,便轉過頭翻起沒有焦點的瞳仁看著他們,審視中略有敵意,倒不是個厲鬼的樣子。


  林鈺什麽都看不見,卻下意識地緊了緊領口,莫名的打了個冷戰。


  晚鏡托生為人之後還沒跟鬼打過交道,一時間也有點含糊。穩了穩心神,便對這女鬼善意地笑了一下,輕聲問她:“你叫什麽?”說罷,又把手從狐皮大氅裏伸出來,攤開,表示她並不是個抓鬼的人,緩緩地說:“你不用怕。”


  那女鬼猶豫了一會兒,才啞著聲音說道:“我叫采蓮。”隨著她嘴巴的每一次張合,都有血泊泊地湧了出來,那血是濃稠的黑色,甚是可怖。血流過她的下巴再流到前襟,滴落在她的裙擺上,片刻後又沒了痕跡。


  “你為什麽不投胎去?”晚鏡往前邁了一步,采蓮側頭看了看她,卻反問道:“你怎麽今天才問我?”說話間,又是一股股的黑血冒了出來,讓晚鏡看得好生別扭,直想抽了帕子遞給她。


  “你知道我看得見你?”晚鏡倒是挺意外的。她還以為自己的視而不見真能神不知鬼不覺呢,看來是自己天真了。


  “你陰氣極重,幾乎與鬼魂無異,我第一次看見你時以為你也是個鬼。”采蓮嘎嘎地笑了兩聲,“至少也該看通陰陽的,你裝的倒是挺像,我還以為自己錯了。”


  晚鏡心道:自己可不就是個鬼。心裏這麽想著,卻笑了笑沒說話。她知道身邊站著林鈺,林鈺雖然聽不見采蓮說話,卻是聽得見她說話的,晚鏡也擔心自己不小心說出什麽不該說的來,所以問答的甚是小心。

  “你有何恩怨未解嗎?為什麽不去往生轉世。”這裏不比晚鏡遊蕩的那個年代,就算是枉死,中元節放河燈的人也很多,隻要想走,不至於離不開。


  采蓮忽然瞪大了雙眼,探長了脖子,極其詭異地咧出一個笑容來,陰狠地說:“我不!我要等她死了,等她也變成鬼,我要看著她被笞打被下油鍋!我要看著她六道輪回變成臭蟲螻蟻,再看著她被人撚死!”


  “她是誰?”


  “雪、梅!”


  “雪梅?”晚鏡皺皺眉頭,卻聽林鈺在一邊搭腔道:“雪梅?怎麽了?”


  “雪梅是誰?”


  “咱們莊子裏頭的雪梅嗎?”


  晚鏡扭頭看著采蓮,采蓮點點頭,於是晚鏡也對林鈺點了點頭。


  林鈺叩著下頜想了一下,“那應該是齊大娘做丫鬟時的名字了。”


  “齊大娘?”晚鏡可是有點驚訝了。這齊大娘是山莊的老人兒,本身就資曆不淺,再加上丈夫是山莊大管事齊豐年,她也算是頂頭的管事之一了。晚鏡一向深居簡出,與她接觸的不算多,但知道那是個頗有手腕能力的人,也很爽快。


  這采蓮莫不是犯過錯,被齊大娘私刑害死所以懷恨在心的?可看她的裝束,若活到現在該是與齊大娘差不多的年紀,那時候的齊大娘可沒獎懲下人的權力。


  晚鏡這邊想著,采蓮卻像情緒失控了似的張大了嘴,黑血湧的越發凶了,嘴裏吼吼地叫嚷著,聽上去大約是‘讓她死’之類的話,極憤怒的模樣。


  晚鏡退了一步,對她擺了擺手,安撫道:“莫急,你先與我說說你們到底什麽恩怨,我再看如何幫你。”


  采蓮發泄過情緒,側頭凝視著晚鏡,狐疑道:“你為什麽幫我?”


  “因為我也要請你幫我做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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