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秦淮安
走過架在河上的小步橋,那男子便扔了手中的鋤頭迎了過來,對著三人拱了拱手,微微一笑,問道:“三位這是趕路經過?”
三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心裏都是苦笑不已。趕路經過?他們能走到這不知費了多少力氣,不知道有誰能那麽好運的‘經過’這裏。
晚鏡是女子,不好與陌生男人說的太多,林鈺便上前還了個禮,客客氣氣地說:“正是,我們三人到這十字溝裏賞花,不知怎的就走迷了路。眼下確實是有些乏了,您若是方便的話可容我們在此歇歇腳,討幾口水喝?”
現在什麽狀況都摸不清楚,林鈺自然是不能跟人家直說:我弟弟魂兒沒了,我們是進來找魂兒的,你看見過我弟弟的魂兒嗎?
那樣的話,不是把人家氣著就是把人家嚇著,大棍子掄出來都不奇怪。再說了,這家獨居此處兒透著點怪異,打草驚蛇了更麻煩。索性裝傻說迷路算了。
“當然,裏麵請。”那男子大大方方地請他們進了園子。這男子約摸三十左右的樣子,身形瘦削挺拔,長得頗為清秀斯文,除了那一身灰粗布的衣褲倒是沒有一點莊稼漢的樣子,卻像個讀書人。林鈺暗暗地審視了一番,心中更多了點疑惑。
“蔽姓林,就是這錦城人士,不知主家如何稱呼?”在院中石桌前坐下後,林鈺拱手討問道。
“林?”那男子怔了一瞬,又看了看晚鏡,便了然般地笑了笑,“可是錦城霽月山莊的大公子?失敬失敬。小人姓秦,表字淮安。”
林鈺有點意外這男子竟一下就說出了自己的身份,但轉念一想霽月山莊的影響和晚鏡貌美的名聲,又覺得這對常來往錦城的人來說倒也不算難猜。
秦淮安讓小珍燒了水給幾位沏茶。茶自然不是什麽好茶,但勝在這山中水質綿軟清甜,喝下去很是適口潤燥。
“這樣一塊好地方我之前竟未來過!”林鈺的讚歎倒是有幾分真心,“秦公子是如何找到這的?”
秦淮安謙虛地擺擺手,“在下哪當的起一個公子,若是林公子不嫌棄,喊我聲淮安兄已是莫大榮耀。”
“能居此地,又如何當不起一個公子。”林鈺朗聲笑了笑,客套地讚揚了秦淮安幾句,又不著痕跡地把話題再繞回到這塊地方來。他可沒有閑聊天的心,總得問出點什麽來才行。
“唉,逃難時走到哪算哪,不過是碰巧到了這裏,覺得清淨便住下了,實非得已。”
林鈺一挑眉,“淮安兄不是錦城本地人士?”
秦淮安有點苦澀地笑了笑,“我本是青城郡人,讀了幾年書也考不上什麽功名,平日裏教教私塾,做些筆頭上的營生勉強過活。五年前青城郡鬧了水患,家裏的房子衝垮了,村裏十戶九荒的哪還有人顧得上讀書。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逃難出來的。”
林鈺對那場水災也略有耳聞,便跟著他歎了一聲,“天災不可測啊!不過淮安兄你既是讀書人,為何不去錦城裏想想辦法?總有些店鋪賬房或者代筆的活計能找到吧?”
“不怕林公子笑話,我雖是讀書人,可這算學上卻是一點都拿不起來的。代筆的事我也想過,可錦城的讀書人也多,都連成一片了,我根本是插不進去。若非不得已,我這握筆的手何至於拿了鋤頭。”秦淮安攤開自己的手,摸了摸手心上勞作出來的繭子,有點悵然,轉瞬卻又笑道:“不過安定下來後倒也覺得這農家自有農家的妙處,你清明撒了種,雨水前它就冒出嫩芽來,到了小暑便有瓜果可吃了。辛勞一分,收獲也就一分,從不辜負。”
“淮安兄難得這等豁達的心胸,林某自愧不如。”林鈺笑著拍了拍秦淮安的肩膀,“有失卻也有得,這田園歸隱般得生活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隻是這地方太過冷清了,平時很少有人來吧?”
“確實不多。從十字溝西口進來到這裏就有些遠了,大多都是賞花賞景的,不會走的這麽深。”秦淮安端起茶碗來喝了一口,從碗沿偷偷地看了林鈺一眼,見他正大而化之地四下觀瞧,嘴裏還不住的嘖嘖讚歎,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可這林鈺卻是個表麵散漫實則心細之人。秦淮安剛剛的一番話滴水不漏,聽不出半分可疑之處,他正在琢磨李坤之事是不是他們想錯了方向,卻在這時用餘光捕捉到了秦淮安這偷瞄的一眼,心中不禁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