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情愫

  玄道長下山一看見晚鏡的馬車就楞了,站在原地猶豫了好久,終於還是走到馬車前,一言不發地撫了撫那毛氈,神色複雜。


  林鈺把晚鏡拉到一邊,問道:“怎麽回事?柳玉珠是誰?你寫的那無憂子又是什麽意思?”


  晚鏡看著玄道長,良久才淡淡地歎了口氣,道:“無憂子便是那秦淮安的道號,而柳玉珠,是他的妻子。”


  “道士?的……妻子?”林鈺納悶地叩了叩下頜,他可沒聽說過道士可以成親的。轉頭再看看玄道長,把前後的事情捋了捋便恍然道:“秦淮安與這胖子認識?是不是他棒打鴛鴦害得人家隱居桃林?如今那柳玉珠死了,鬼魂便纏住了坤兒?”


  “算是猜對一半。”晚鏡瞧了他一眼,那意思像是說:你還不算太笨。


  林鈺分明明白了晚鏡的意思,不禁挑了挑眉毛,“別賣關子,猜對了哪一半?”


  “前麵對了,柳玉珠是死了也沒錯,但纏住坤兒命魂的並不是她,而是秦淮安。”


  秦淮安是個孤兒,是玄道長當年去青城郡雲遊時撿到的。那時的秦淮安隻有兩歲,破衣爛衫茫然地坐在路邊。他的父母隻給秦淮安留下了這個名字,淮安原本也是祈求淮水平安的意思,可最終還是那條淮水奪走了他的雙親。玄道長看這孩子很有靈性,便帶回了清涼觀撫養,還給秦淮安取了個道號叫無憂子。


  無憂,沒有憂愁。


  昨晚柳玉珠說起秦淮安的道號時微微笑了一下,“其實,玄道長對淮安還是很好的。”


  晚鏡有點難以想象那不著調的胖道士撫養一個孩子的情景。但她卻能明白,雖然作為一個道士該是斷了紅塵欲念的,可人總歸是有感情的,道士亦不例外。將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撫養成人,那無憂兩個字也是真切地蘊含了玄道長的心情與期望。


  秦淮安十八歲時與玄道長下山,遊曆半年後回到錦城時在城外遇見了柳玉珠。當時的柳玉珠正被一幫人圍追,她頭發散亂衣著不整地大聲叫嚷著,手裏還抓著一隻已經死去的兔子,嘴上鮮血淋漓,看上去那兔子竟像是被她咬死的。圍著她的人手裏都拿著長長的棍子,卻不太敢上前。

  秦淮安一看柳玉珠便知有古怪,當下就上前用了符籙將癲狂的柳玉珠鎮住。等周圍的人見她不再發瘋才敢上前,七手八腳地就要捆人。秦淮安年輕心善,說自己是清涼觀的道士,此事既然已經管了便會管到底。


  玄道長也存了讓秦淮安多曆練的心,就未多過問,讓他自行解決。秦淮安與那些人帶著柳玉珠去了一處農莊,這才問清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這柳玉珠前些天去郊外踏青時不知怎的撞了邪,回來後便昏睡不醒,正巧有個雲遊道士經過,滿打包票的說他有辦法,當天夜裏便搭台做法。法事做完後這柳玉珠還真醒了過來,家裏人千恩萬謝地給那道士封了銀子,可是轉天就發現了不對勁。柳玉珠的人雖是醒了,可卻不會說話隻會叫喚,見人便咬,發起癲來兩三個男人都按不住。


  秦淮安這下就明白了,定是那缺德道士隨便尋了個什麽禽獸的命魂給柳玉珠安上了。動物與人不同,人有三魂而動物隻有兩魂,當然不會有好結果。彼時的秦淮安沒有多想,隻是想著要為道士正名,便自告奮勇地去了當天柳玉珠踏青的地方,將她丟了的魂魄尋了回來。


  解決完了這樁事後秦淮安就回到了清涼觀,沒過幾天柳玉珠帶著謝禮上了山。相識之後,柳玉珠便成了清涼觀的常客。秦淮安相貌清俊,舉止有度,雖是個道士卻也有著公子般的氣質,兩個年輕人每每相談甚歡,一來二去的竟是情愫暗生。


  晚鏡聽柳玉珠講到這裏時,忍不住搖了搖頭,“他是道士,你該知道這原本就是錯的,是不該有的想法。”


  柳玉珠睜著空洞的眼睛看著晚鏡,卻道:“是錯的嗎?愛上就是愛上了,愛有何錯?難道錯的不是世俗,不是戒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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