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貧賤夫妻

  等待的時間顯得極其緩慢。


  林鈺時不時地抬頭看看日頭,恨它怎麽還不落山。玄道長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出神地摳著茶碗的邊緣,不知道在尋思些什麽。


  在晚鏡說出柳玉珠時,秦淮安神色一震,他衝到晚鏡麵前抓著她的肩膀問她在哪裏見到了玉珠。林鈺趕緊把秦淮安拉開,不悅地說:“我們今天過來,除了是要帶李坤的命魂回家,其實也是受柳玉珠所托。”


  “玉珠?玉珠托你們做什麽?做什麽!”秦淮安轉而又抓著林鈺疾聲地發問,搞得林鈺煩躁不已,扒拉開他的手道:“她知道你奪了我弟弟的命魂,想勸你收手,不要做這樣傷天害理的事。”


  “收手?”秦淮安古怪地看了林鈺一眼,卻是冷靜了下來,“嗬,你們想帶走你弟弟的命魂,竟連玉珠都搬出來了。當我是三歲的孩童?”


  林鈺恨的直咬牙,晚鏡卻道:“除非你願意放手,橫豎我們是沒辦法偷偷帶李坤走的。何妨等到晚上,到時便知我們是不是騙你。”


  秦淮安思忖了一下覺得也未嚐不可,事關玉珠,他一絲一毫都不願意放棄。於是便讓他們進了院子,開始了難熬的等待。


  晚鏡看著牆邊堆放齊整的柴禾,角落拙樸簡陋的雞舍,還有窗紙上那些已經褪了顏色的窗花,仿佛看見了柳玉珠和秦淮安的生活,平淡而簡陋,如同流水緩緩打磨過的石子,雖不起眼卻溫潤光滑。


  是誰說過,貧賤夫妻百事哀?


  “婉靜,將來我們過這樣的田園生活不是也很好?我耕田你織布。”章耀宗騎著自行車帶著婉靜,走在坑坑窪窪的鄉間路上,伸手指著遠處正在田中勞作的一對夫妻說。他的話,他的笑聲朗朗地隨風傳過來,讓蘇婉靜甜蜜而沉醉。


  “好不好啊?”章耀宗沒聽見婉靜的回答,又側頭問了一句。


  “好。”蘇婉靜大聲地回答。她怎麽會說不好,隻要有他在身邊,什麽樣的日子都是好的,都是甜的。


  就像秦淮安對柳玉珠說的話,“玉珠,這世間拋棄我們,我們便也拋棄這世間。我什麽都可以不要,一生有你足矣。”

  可惜蘇婉靜沒有柳玉珠這般的幸福。


  秦淮安帶著柳玉珠走進了桃花林,但章耀宗卻勸住了要與他逃家私奔的蘇婉靜,“婉靜,我們不能那樣傻,你沒聽說過嗎?貧賤夫妻百事哀,我怎麽忍心讓你過那樣的日子。”


  不忍讓她受苦。他說,蘇婉靜就信了,就像從沒看到過他眼中的猶豫。


  “冷了吧?要知道得在這呆到晚上,就帶件披風來了。”林鈺坐在凳子上往晚鏡身後挪了挪,替她擋一擋涼風,“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有點替秦淮安和柳玉珠遺憾。”晚鏡摩挲了一下手臂,“造化弄人。如果秦淮安不是道士,兩人的日子會好過的多,柳玉珠也不至於年紀輕輕地壞了身體。可是,如果秦淮安不是道士,那他就不會到錦城,也就不會遇見柳玉珠了。”


  “丫頭,聽你這話是在責怪我不近人情了?”玄道長忽然插話道。雖然晚鏡心裏確實不認同,但這事她不好評論,便笑了笑沒說話。


  玄道長眉毛一撇,露出一臉淒苦的樣子來,“你以為我願意那樣做?我把秦淮安從兩歲……,罷了罷了,不說也罷。我也不是沒有後悔過,隻是當年我剛做了道觀住持,不能不為清涼觀的名聲考慮,百年道觀不能毀在我手上。更何況觀中幾十個道士是要靠著這道觀生活、修煉的,我們又沒成仙,總要吃飯的。”


  “我說胖道長,明裏你不好偏幫,暗裏總能接濟接濟吧?”林鈺說。


  “我怎麽沒有!那孩子恨我恨得咬牙切齒,我幫他,他也得接受啊!”玄道長哼了一聲,“這丫頭一說李坤來過十字溝我就估計與淮安有關,所以才不想管。他那麽恨我,我出麵恐怕適得其反了。”


  “你就是心裏有愧!”


  “誰說的!”玄道長一梗脖子,站起身來跑到雞舍旁邊蹲著看雞去了。


  “酉時了,姑娘。”秦淮安從房中走出來,憔悴得臉上隱隱有些亢奮,看上去頗為神經質的樣子,“我要見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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